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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论剑 ...

  •   不请自来的人很好认,独一无二的四条眉毛,便是最明显的标志。

      东方眯起眼睛,想着当年这位在那件事中起到的作用,虽是明知怪不得他,心中还是难免有股愤怒,冷淡道:“安倾公子自十年前被人所趁,身体一直虚弱,已是久不见人了。”

      “陆小凤难道还会算计谋害他。”

      陆小凤被他的冷淡弄得有些莫名,不明白这位漂亮的公子哥儿,怎么刚刚还有说有笑,一看见他就变阎王了。

      东方淡淡看他一眼,“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小凤哪里受过这等冷语,就欲反驳,却被西门吹雪冰冷的视线冻住。

      “我记得你说你胡子刮干净了?”西门吹雪的声音冷冽非常。

      世上原本没有任何人能请动西门吹雪,后来西门吹雪有了陆小凤这个朋友,每当陆小凤把胡子刮干净,就能请动西门吹雪。

      这次西门吹雪下江南,自然也是被陆小凤请下来的,而因为路途遥远,陆小凤只用了飞鸽传书。西门吹雪绝没想到,自己会见到一个仍然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原本是要刮干净的,只是他想多留几天,刚刚仓促过来,自然就不记得刮了。”花满楼撑着油纸伞,缓缓行过来。

      当四人坐在院中的紫檀大椅上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只剩两条眉毛了。

      并没有避讳东方,陆小凤把这边的事情一一说了。

      陆小凤一贯都喜欢多管闲事,可这次的事却是非管不可,一切只因为事关他最好的朋友花满楼。

      六月,江南三十四家豪门大派,一夜之间同时收到了要挟信笺,勒定八月中秋之夜放十万两白银于秦淮花船上,否则性命难保。

      明言不受要挟的君山洞主隔夜就惨死家中,花满楼三哥花清风在六扇门当值,奉命调查,结果无端失踪。

      西门吹雪静静听着,见他停了口,冷冷问道:“说完了么?”

      “说完了。”

      “很好,那么告诉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冷漠的声音,东方注意到花满楼隐隐蹙起眉尖,显得很是不悦。

      花满楼与西门吹雪向来不合,近些年因为陆小凤的关系相交得多了些,关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观念都太过极端,能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实已是极难得的事了。从这点来说,陆小凤确实有非凡的魅力。

      “原本是和你没关系,我们到了江南,听闻八月十五正是秦淮斗艳的最后一轮比赛,然后就找到了主持斗艳的玉玲珑阁,可安倾阁主说要看见西门吹雪下江南,才肯告诉我们消息。”

      陆小凤耸耸肩,笑道:“江南这边对西门剑神可是推崇备至,那安倾也许是你最忠实的崇拜者。”

      “东方公子,你说呢?”陆小凤突然扭头,把苗头对准和西门小乖玩手指的东方。

      东方那种没来由并且毫无好处的怒火已经收了起来,在陆小凤探视意味浓厚的目光微挑眉,身体懒散的陷进藤椅里,淡笑道:“阁主不光对西门吹雪推崇备至,对陆小凤、花满楼亦是赞不绝口,常说这三人是世上最不像人的人。”

      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他,一时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东方随意挥了挥手,凝固的空气瞬间流畅起来,无比鲜活。

      面对当今江湖最出色的三个人的联手压力,他实在轻松自在得几近妖孽,陆小凤第一时间稍蹙了眉,花满楼虽然眼睛看不见,也很快就感觉出他做了什么,眉间也有些深意,唯有西门吹雪依旧冰山似的,神色丝毫没有动颤。

      东方把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打趣的笑道:“如果一个人能不像人,这难道不是最高的赞扬。”

      听了这话,西门吹雪和花满楼都转过头,认可了他的解释。

      陆小凤则大笑道:“对他们两个来说确实是赞扬,可是我陆小凤既不是剑神,也不是花仙,不过是个区区凡人而已,那安倾阁主说我不像人,难道不是在侮辱我?”

      东方微微侧头,“我一直以为陆先生的名字是陆小凤,难道其实是陆小鸡?”尾音细细上扬,似乎极为惊讶的样子。

      凤本非凡物,怎可自落凡俗。

      花满楼忍不住噗笑,就连西门吹雪嘴角也浅浅拉出一丝弧度,陆小凤已经是满头大汗,苦笑道:“我早听人说到了江南,不要和江南的人口舌之争,果然争不得?”

      “你且放心,我却把不可与江北的人动武铭记于心。”

      看似是劝慰,实则是又一柄言语利剑,陆小凤面容更苦,突然一改脸色,对西门小乖笑道:“小乖,到陆叔叔这边来。”这可是丢盔弃甲了。

      花满楼摇头笑道:“陆小凤一直对自己的嘴有自信,他现在总算知道天外有天了。”

      东方细细把西门小乖的衣服整理好,放他下去,转而对花满楼道:“花公子好像并不担心令兄。”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担心亦是无用,而只要没看见尸体,人总是活着的希望大些。”

      东方点头,亦和声道:“想来那个人也并不想和你们交恶,必会留些回旋余地的。”

      “多承吉言。”

      陆小凤塞了一堆东西在西门小乖手里,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放在桌上,对西门吹雪道:“我传信给你后,就收到了安倾给的这个,上面列举了所有值得怀疑的人,其中最重要的判断点,就是在八月十五时,能无声无息把所有银子转移走的人。”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头,冷淡道:“若要杀人可以找我,这些我没兴趣!”说着起身径自走了,西门小乖立刻跟上。

      走到门口的身影突然一顿,他侧头道:“我昨夜到此地时,曾遇到人拦截。”

      “都是些什么人?”

      “问他不如问我这个地主。”

      东方轻飘飘的说一句,跳起来的陆小凤立刻又坐了下去。

      起身在桌上随意翻了几下,东方取出一只纸鹤递给陆小凤,“你要的东西。”

      纸鹤折得非常细致,每一个边角都极尽完美,只是因为随意放着,一边翅膀上沾了点墨迹,显得狼狈了些。

      陆小凤接过来,边拆边笑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见折成纸鹤的消息了,江南人都喜欢这样吗?”

      “你可以理解为上行下效。”

      东方撑着桌子起身,说完也走了出去,他虽然并不像西门吹雪那样,可以自信且自傲的说‘□□’这几个字,好在他并不是陆小凤的朋友,亦可以选择不沾染那些复杂的事。

      花厅内,陆小凤再次惯性的忽略花满楼看不见的事实,把纸鹤在他眼前挥了挥,得意道:“瞧,我们现在知道了安倾喜欢折纸鹤。”

      花满楼顿了片刻,突然叹道:“这次的事你恐怕真查不清了。”

      “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陆小凤坐直身体。

      花满楼苦笑道:“我只是发现你对江南太不熟,这无疑会影响你的判断。”

      没有听见陆小凤回应,花满楼知道他一定满脸不高兴的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不免有些头痛他自负自大的毛病,缓缓解释道:“折纸鹤证明不了任何问题,江南喜欢折的人,一定多到你懒得去数,而且。”

      说到这里花满楼稍稍一顿,斟酌了下用词,继续道:“我花家与玉玲珑阁在临城,也算是同乡,我听闻安倾的事不少,从十年前开始,他喜欢的东西就总能成为江南之地的潮流,所以现在喜欢折纸鹤的,你应该能想象会有多少了。”

      ……

      东方快走几步,赶上徐徐前行的那对酷父子,不敢冒然染指大的,只把小的一把抱起来,笑眯了眼,“小乖我请你吃好吃的。”

      西门小乖第一次遇到固执把他当小孩的人,想挣扎放抗,却不知为什么只停留在想的地步,一看见东方含笑的脸,就忍不下心拒绝。

      小孩子当然不懂孩子总是会渴望拥抱的道理,所以他一边享受着这种温暖,一边又矛盾的厌恶自己如此,这时被抱着,他就咬着下唇,小脸越加沉着。

      东方人精似的,怎么会不懂他郁闷的原因,笑呵呵的揉开他皱起的眉头,“别学你爹死板着脸,谁说剑练得好,就要冷得冰山似的?”

      敢当面说西门吹雪‘死板着脸’‘冰山’的,东方恐怕也是第一个,西门吹雪眉尖忍不住颤动,回身沉声道:“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讨论。”

      “我为什么要管那事。”东方漫不经心的回道。

      “银子是八月十五交到秦淮花舫,八月十五秦淮斗艳是你们主持的,秦淮河上你们也该有足够的势力,此事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你们,你又为何不管?”西门吹雪刚刚对陆小凤的话听得并不尽心,但做出这样的判断已经足够。

      “你难道不觉得,就因为那么多苗头都指向我们,所以我们才是最不可能的?”

      “我只知道一切都与你们有关。”

      两个人一个说的是阴谋计算七弯八拐的道理,一个说的是简单粗暴得近乎蛮横的道理。

      东方抬头看向他,并没有在此事上争执,反而问了个很跳跃性的问题,“你说把剑练好,是不是非要从小就冷着个脸?”

      这话问出来,就连听他们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西门小乖,都忍不住愕住,小心里想,这个那天坐在楼上的时候,尤其像娘的叔叔可真奇怪,总是在奇怪的时候,说一些奇怪的问题,而且还是很奇怪的固执。

      西门小乖想不明白,像娘的叔叔明明是个大人,怎么会对小孩子的问题更感兴趣。

      西门吹雪愣了愣,看向小孩子皱眉纠结的表情,停了片刻才道:“我早跟你说过,你并不适合习我的剑道,特意仿照我,更是落了下乘。”

      东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等话,事实上他一直以为西门小乖这样子,是被西门吹雪要求外加潜移默化,实没想到居然是小孩子自己的固执之意。

      西门小乖亦回望着自己父亲,眉宇间全是不合年龄的倔强。

      一对令人头痛的父子,父亲不懂得温柔劝道,孩子本已不安,渴望父爱的天性会让他更固执的去努力,只是这样的情况下,努力的结果只会让两人误会更深,越行越远。

      东方心中叹了口气,侧身打断两人的对视,走在前面,手把小孩子的脸扭得面相自己,“小乖你很喜欢剑吗?”

      小孩子看了他半响,咬着唇点头。

      “很好,喜欢的东西不要放弃。”东方先是肯定了他的努力,才轻声道:“可是除了练剑法,小乖有没有了解过剑本身呢?”

      从小孩子眼中读出了疑惑,东方已经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微微笑道:“剑乃短兵之祖,是君子方可持之之物,剑之道非琢于痕迹,首先得以心诚……”

      东方全是讲得持剑之道,西门吹雪在后听着,已经猜到他是以根本之道,教导小乖不可逐之于末,这虽然是个长期的过程,好处就在于让西门小乖自己从认识中改变,日后也不会留有心结。

      西门吹雪对儿子自然是有心的,所以对于东方的帮助也是心存感激,只是有一个问题。——东方并没有一双惯于用剑的手,为什么会对剑那么熟悉,他说出的那些道理,并不是看几本书,研究几招剑招,有些粗浅了解就能说出来的。

      三人缓缓走着,就要转过假山到达花园中的亭台时,突然有个侍卫拿着一个檀木盒子进来,见到东方恭敬道:“东方公子,平安王世子说要把这串南海珍珠送你,请你今夜赏光到绮香舫一叙,还说……还说……”

      侍卫看着面前这张清逸脱俗的脸,开始觉得原本简单的传话,变得异常艰难,总算明白别的守卫为何不肯接这桩事儿了,可惜为时已晚。

      东方眉宇间已有些不悦,仍然对侍卫和声道:“你且直说就是,想来那位的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侍卫的脸已经涨红,拱手低头飞速道:“他说公子本就是青楼里卖的,这个价位请一趟,该知足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论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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