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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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我无论做什么事心不在焉。那天晚上“杜立德”慢慢融入黑暗中的落寞背影像老电影模糊粗糙的画面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印象中，我们只为专业上的事情发生过分歧，像这种闹到不欢而散的争吵貌似还是第一次。虽然我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我那天确实有些口不择言。不过，能把那么硬梆梆的家伙打击成那种颓唐，我的罪恶感中竟然掺杂着一丝成就感。
下班时间到了，我把诊所的事交代给值班的护士，自己开着车出去透透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慢悠悠地四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了“杜立德”诊所附近。我对这条路已经熟悉到这种下意识的地步了么？还是说我的心事引领我来到这儿的？我把车停在远远地能看到诊所的地方，熄了火，烦恼地挠着脑袋。
站在“杜立德”诊所旁边的灌木从里，我弓着背，扒开树枝向诊所那边张望着。我看到“杜立德”正在仓房里为“明日未来”做着检查。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像个偷窥狂一样啊！大大方方地走进门去道个歉嘛！我躲在这里偷看算是怎么回事啊！我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但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走进去。
身后忽然有小树枝被踩折的脆响，我以为是流浪的小动物，回过头，昏暗中看到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正悬在我的头顶。
“啊！”
“啊！”
我和拿木棒的人同时发出了惨不忍听的尖叫，然后那根木棒就开始在我面前胡乱舞动起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抓住木棒，刚想一拳揍在这个偷袭者的脸上，忽然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看清了眼前的人。
“明日香？！”
吓傻了的明日香抬起头看我，确定是我之后，一脸的惊恐马上变成要哭的表情，实际上眼泪已经从眼角渗出来了。
“花菱医生……”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一时腾起怜爱之心，扔下木棒揽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因为惊吓而颤抖不已的她。
“啊，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哭笑不得地安抚着她，其实我也被吓得不轻，“我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明日香靠在我怀里，平静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最近诊所总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好像有人暗地里故意捣乱，”她吸了吸鼻子，“我下班刚准备回家，正好看到这边有个身影偷偷摸摸地躲在树从里，我、我就过来看看。”
我真是无语，“女孩子不要拿这么危险的东西，真要是遇到坏人了，你这不是给对方提供凶器吗！有什么奇怪的情况有那个大个子在呢！你不要傻乎乎地往前冲啦！”
我伸出去的指着诊所方向的手指忽然好像戳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我扭头，看到“杜立德”正板着脸盯着我们，我的手指正点在他的胸口上。
我马上像被烫到了一样放开抱着的明日香。
“这个……不是那么回事。”我脱口而出。我在解释个什么劲儿啊！
“杜立德”脸上不悦的表情更浓重了。
“‘外行人’，下班不回家你在这儿瞎转悠什么！”“杜立德”冷淡地对抹着眼泪的明日香说。
“让她进去休息一下吧！她现在惊魂未定呢！”我忍不住替明日香说话。
“杜立德”白了我一眼。
明日香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我，又转而瞪着“杜立德”，“‘杜立德’医生真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我是为了诊所的安全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啊！”
“就这么豁出去啊！傻死了。”“杜立德”用眼角瞥了瞥地上的木棒，毫不留情地说。
明日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可怜巴巴地转向我，“对不起，花菱医生，让您受惊了。”
“没事没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啊！”我安慰着她。
明日香鞠了个躬，委屈地离开了。
“杜立德”看都不看离去的明日香，转身向诊所走去，我不请自来地跟了上去。
“喂，我说你啊，对人家小女生温和一点儿好不好啊！她刚才可真是被吓坏了啊！”我说道。
“不好意思啊，我没有你魅力医生那么懂得温存，抱上人家就不撒手。”他的口气里明显带刺。
明明是来道歉的，刚一见面却又顶起来了，真是郁闷。不过，这家伙的话里怎么酸溜溜的。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我试探着问。
“杜立德”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我跟他撞个满怀。
“你说呢！”他低头看我。这家伙现在的表情可不仅吃醋那么简单，已经带着点儿愤怒了。
“呵……”我发出个不明所以的单音节。问这个问题的我还真是嘴欠。
“杜立德”转过身，继续往里走，我默默地跟着。
“对不起……”我对这那个不爽的背影轻声说。
“为了什么？刚才的事？”“杜立德”一边关着窗户一边问道。
“是那天晚上，我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我嚅嚅道，声音轻如蚊虫，“但是，我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错。”
他关了诊疗室的灯，带上门，转过身来面对我，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你啊，现在就像是一个叛逆期部争气的笨蛋儿子。”
“哈？”
“必须要让你摔几个跟头、吃点儿苦头，你才会知道做父母的良苦用心。”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一副一本正经、理所应当的模样。
“……你这是在占我便宜么……”
“这种便宜我才懒得去占，我想要的……”他慢慢把脸凑过来，“是这种便宜。”
我的心脏开始狂躁地跳动起来，气血上涌，呼吸紊乱。不能再让他看到我的窘迫模样，不能乱了阵脚，我要稳住……
“你这一脸赴死的表情，真是扫兴。”当我们的鼻尖距离只有零点几公分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直起身子，揉着自己的肩膀，说道。
我故作镇定地回视他，压抑着自己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战栗。
“拜托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我严肃地说。
“这不是玩笑，你知道的。”他也很严肃地回复我。
我语塞。
“杜立德”绕过我，继续一扇一扇地检查然后关掉诊所的窗户。
“还没吃饭吧？”他问。
“你怎么知道？”我倚在窗边看着他忙碌。我很奇怪，他怎么连我吃没吃过饭都能看得出来啊！
“你难道不知道么？你饿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咬嘴唇。”他看了看我。
我马上把轻咬着的嘴唇放开。
“我这儿只有泡面，要不要一起吃？”
只有泡面的家伙也好意思邀请别人吃饭。不过我还真是饿了。
“虽然没有正经饭菜，但是有瓶好酒，从富泽教授那里搞到的，免费给你尝一下。”
这是个诱惑。了解教授的人知道，他是美酒收藏爱好者。
“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呢！”我犹豫着。
“我开车送你吧！没关系的。”他说。
两个大男人，两份杯装泡面，一瓶红酒，这场面还真是古怪。
“杜立德”把刚泡好的面端到嘴边，热气腾起来，熏在他的眼镜上，两片白雾。这种形象跟他古板刻薄的性格搭配在一起，既诡异又可笑。
我偷偷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起雾啦！”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我，眼神朦胧。忽然觉得不戴眼镜的他有种孩子般的纯真可爱。
不过，“杜立德”这家伙，话说的好听，开了瓶以后他明明比我喝得还起劲。
“喂！是谁说要开车送我回去的啊！”我质问他。
“你是国中生吗？一晚上不回家会被老妈骂吗？今晚你就住在这儿吧！”他一边有滋有味地品着酒一边说道，“这么好的酒，实在不舍得让给你一个人。”
我们安静地喝着酒，简单地聊天，对于那天晚上的争论闭口不谈。我悬着的心事稍微放下了。尽管我知道他还是反对我跟土门会长合作，但至少没有再尖刻地驳斥。这样算是默许吗？或者像他说的那样，让我出去吃点儿苦头？
不是第一次跟“杜立德”睡在一个房间，却是第一次感觉有些不自在。面积不大的榻榻米上，两床铺位紧挨着。黑暗中，我们背对背躺着。我的听力忽然变得敏锐起来，“杜立德”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耳边一阵阵掠过。
正当我躺着想东想西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杜立德翻了个身。
“睡不着么？”他轻轻问我。
“哦。”我翻过身平躺着，望着一片漆黑发呆。
沉默了好一会儿。“杜立德”也许睡着了。
“我们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自言自语般地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夜深人静的黑暗会让我感性泛滥，迷茫的情绪总会在这时候涌上来。
“会死，像那些小动物一样，怎么努力都留不住。”“杜立德”答道。在这样静谧的深夜，他的语气也少了许多尖酸，多了些许柔和。
我没应，脑海里浮现出我们那天抢救流浪狗失败的情景。比起无法挽救的生命，“杜立德”无力回天的绝望神情更让我心痛。
“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一定会在同一条路上走下去吧！”他苦涩地说道，“你去走你选择的路吧！我哪儿都不会去，就在这儿等着你。”
我的脸烫了起来。或许只有在这样的不需要面对面的黑暗中，那个尖锐的“杜立德”才会说出这样温情的话吧！
“啊受不了啦！这么肉麻。”虽然心里很温暖，嘴上我还是不服软的。
“杜立德”忽然坐起来，转向我，俯身下来。他的气息迎面铺漫在我的脸上，带着残留的酒气。我紧张地双手抓着被子。即使看不清他的脸，我知道他正在注视着我。与喜欢的人在这样的深夜同处一室，果然还是会发生点儿什么吧！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震得我自己的鼓膜又痛又痒。
但是，“杜立德”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睡吧！晚安。”说完这几个字，他重新躺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不再言语。
我轻轻呼出绷着的一口气，生怕他听见。
闭上眼睛，听着“杜立德”淡淡的呼吸声，我渐渐沉入了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