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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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难道我这里要毁灭了？”
“你当然知道那不可能。”顿了顿，“我只是随便看看。”
一阵沉默。
在一片最纯粹的黑暗中，两个身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四周是死寂的安静。最后，那个身形庞大的终于忍不住开口：“创世神界……崩裂了。”
“不是你亲自审判的么。”另外一个淡淡的说，“新的创世神界已经形成了。”
“你得到了什么，死神殿下。”那人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一团柔和的光渐渐的照亮了这片黑暗。“他给我留下了一份记忆。”死神看着手中变幻不定的光团，似乎想起了什么，却突然又抬头，“你又想知道什么，戴弗阁下。”
戴弗摇了摇硕大的龙头：“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好奇那个曾有一面之缘，从他手里骗了两个金苹果，却留下了一个无解的问题的男孩。好奇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好奇他怎么样了。
他只是好奇而已。
于是他伸手探入了那团光芒中。
创世神庞杂无匹的记忆涌入脑海，从开天辟地以来的时光瞬息而逝，即使惨烈如神魔大战，悲怆如魔武大战，都也不过是几息之间不连贯的片段。但奇异的，当创世神被袭击的画面闪过后，这条记忆之河的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
死神看着戴弗陷入那份记忆，不由得回想起不久前，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个龙穴，那个命运的发端，少年冒然深入，被打了个耳光后忿忿却又愧疚的表情。狂战士血红的眼睛，疯狂的向前再向前。狂风中扎根的大树，蔓延开来的枝叶温柔而坚定，泪水润湿了一整片土地。
西林岛那些与世无争的日子。湛蓝结界中，女孩凄美的微笑和喃喃的自语。鲜血喷涌而出，如同一场华美的谢幕。大雪纷飞下的交战与突围在交替，而那低沉喑哑的悼歌中，火苗跳跃着吞噬所有的目光。
普天同庆的深夜，亮如白昼的帝都，骑士的指挥若定，君王的颤声呐喊。那瞬间冲天的尖锐哭号仿佛能穿透整个苍穹，微笑和鲜血永远凝固，是谁缺席了那场最后的晚宴。
而后是不顾一切千里奔袭。黑衣少年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那个娟隽的名字。一路上的横尸遍野和满目疮痍，该由谁来承担的责任，该由谁来补偿的过错。睿智的老者只留下一曲意味深长的高歌，而目送他远去的青年紧了紧手中的袋子，内心一片安宁。
戴弗看着发生过的一切。
他还看到了自己在青年面前勃然大怒，却偏又张口结舌哑口无言。而直到现在想起来也忍不住怅然的问题，依然在耳边回响。
只是面对生死那个人却似乎从未迷茫，从不怀疑。所以他才可以哑着嗓子疲惫的说，或许还有一个方法。然后从容的望着瓢泼的黑雨，继续用手中的笔画画写写，不曾畏惧。
但他却推开胜利者洋洋自得的荣耀，触手可及的命运也不屑一顾。在那翻腾的炼化池里，有谁知道从脸上抹去的，是谁的鲜血。
一次次冒险，一场场战争，流过的血与泪，走过的白与黑，分辨过的是与非，挣扎过的错与对。那地底深处的失落文明在他轻浅的微笑中怅然叹息，桃花湖旁的殷殷教诲在模糊的视线里随波荡漾。那萧瑟战场的一壶浊酒在血染的疆土上无声洒落，那帝都城内的痛苦呻吟在蔓延的恐惧下渐渐沉寂。
……而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大陆战争的胜利，反叛神明授首，创世神终于归来。这些战功赫赫的人类可以一步登天，就此与天地同寿，享万世逍遥。
但他看着金黄色的火花一点一点燃烧，看着那个最温煦笑容在最凄厉的哭嚎中逐渐飘散，看着白衣青年执着的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他手中的剑骤然落地清脆有声，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坚忍而又孤独，看着他淡淡的说，我不要什么册封。
戴弗把手伸了回来，睁开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死神一向波澜不惊的瞳孔中也多了一丝异样。
“我不懂。”
他知道他不懂。那些选择，那些信念，那些理想。那些飞蛾扑火的奋不顾身，那些破釜沉舟的勇往直前，那些豪迈的大笑，那些愤怒的高呼。那些杀戮与救赎，罪恶与功绩，牺牲与成全，毁灭与奉献。因为他也不懂。
在这场走马观花中，交叠的人生和错落的感情都太多也太过复杂，他们年轻的脸还未褪色却已然凋零，彩色的世界终于只留下黑白灰，以及那永远抹不掉的，带着血腥气味的红。轻狂的年少禁不住时光的改变，任性的抉择挡不住命运的碾压。只是一转眼，世界支离破碎。
他看得到他们在战场上至死方休的拼杀，看得到他们一次次的挣扎与坚持，看得到他们两鬓渐生的斑斑白发，看得到他们的目光日渐锐利和坚定，看得到他们的表情不复爽朗。只是，只是他却看不到背后的那些。微笑已无法快乐，淡定却依旧痛苦，坦城不再是毫无保留，漠然也不意味着若无其事。
所以即使看到也不懂得，即使看到也不了解其中的含义。
况且这短暂的时间里，谁又能够判定自己看到的全部。
“我不懂。”他长长的叹息。
或许在无数次的品味咀嚼后，才能慢慢的明白，那些往事的生前身后，到底有什么。
只是又有谁能一次次的回想着全部的往事。
无法偿还，无力承担，往事不堪忆，思量却成伤。只待蓦然回首，才得生死不见两茫茫。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物是人非，何时事事皆休。此去经年，终是流芳已逝，韶华难追。
他不懂，他想懂，只是他付不起沉重的代价。
他最后也只是黯然的转身离开。
而他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骷髅将军和亡灵骑士，想起只知不断回忆往事的森然白骨，垂眸不语。
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突然消失不见。
尘埃落定，万物寂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