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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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八年的早春格外寒冷，冬季刚过，虽然气温略有回升，但地处北方山区的桐城却还是一片白雪皑皑，路上行人也都棉衣围脖冬帽样样不缺，行色匆匆地走在大街上。
而外头风寒刺骨，展家里头的纪天虹也正如坠冰窖。
“爹！你说什么？！”
见女儿脸色惨白，纪总管知道她误会，赶紧又道，“我不是要逼你，只是你想想，你现在都二十三了，却仍迟迟未嫁，爹这是担心啊！”
一旁的天尧也是替妹妹心急，“是啊，天虹，你都这岁数了，虽然我和爹养你不是问题，但你总不能永远不嫁吧！我们也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啊！”
纪天虹丝毫感觉不到父兄的关心，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们要她嫁人这件事，“这几年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不想嫁！”
“天虹，你难道真的想孤老一生吗？！”天尧对妹妹的执迷不悟很是着急，“女子到了你这年纪再不嫁，以后就很难嫁出去了啊！”
前几年还好，他们还能依着她，毕竟她年纪还小，而他们也不舍得这么早就将她嫁出去，但现在她都二十三岁了，再不嫁就真的没人会要她了！
“爹！哥！你们明知道、明知道我……”纪天虹神色哀戚，祈求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我知道！天尧也知道！你喜欢大少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们能不明白吗？！”纪总管对女儿如此执着很是无奈，“但别说大少爷现在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是他还在展家，他也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又何必这么痴痴地等呢！”
“天虹，爹说得没错，如果大少爷喜欢你，那我们也绝不会反对，但现在摆明了他不喜欢你，你又做什么要为他毁了你的一生呢！”
“爹、哥，你们不懂的，”纪天虹目光坚定地看着父兄，“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他，以前是，现在也是！未来仍是！大家都说我是他的小影子，没错！我就是要做他的影子！就算他现在不在展家，我的心也跟着他！我的灵魂也只会跟着他！我爱他！”
女儿/妹妹突然来了这么一个火热的爱的告白，将纪总管和天尧两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双双愣在了那里。
女孩子家的，虽然是对着亲人，但在民国初期、这种封建礼教仍未完全消失的年代，有女子会这么毫无廉耻地大声宣告对一个男子的爱意吗？！多数女子就算喜欢，不也应该是羞羞涩涩地告知父兄的吗？！为什么他们的女儿/妹妹这么的……奔放？
纪总管和天尧明显被纪天虹雷到了，活了这么多年，活泼爽朗的女子见过不少，但他们还真没见过能这么毫不遮掩地、将喜欢说得如此火热赤|裸的女子，偏偏这女子还是他们的亲人！
他们家天虹不是很害羞的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她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纪总管和天尧纠结了。
“天虹，大少爷对你来说根本是遥不可及，你也该放一放了！”纠结归纠结，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不能不管，天尧只能接着劝道，“我和爹也不是要逼你，只是想你至少多考虑点别的对象！这次给你找的人绝对不会差，虽然没有展家家财万贯，但人家今年二十七，与你正合适，相貌堂堂，家里又是小商户，配上咱们家的身份，还是咱们高攀了！就是人品，我和爹也特地去探问过了，接触过他的人都说是个温和有礼的青年，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天尧说的没错啊天虹，那人虽然家中只有一间小店铺，但生活余裕，又家世清白，你嫁过去更是正妻，还别说，那人也是个会读书的，你不是喜欢大少爷的文采吗？这人的学识据说也不错的，这么好的条件，你好歹考虑下啊！”
“我不听我不听！！”父兄苦苦相劝，奈何纪天虹丝毫不为所动，刚听完他们的话就激动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嫁！！”
一说完，还没等纪总管和天尧反应过来，就转身飞奔出了房门，只留下面面相觑、无奈叹息的两父子。
…………
冲出了纪家住的小院，纪天虹浑浑噩噩地走在展园的小道上，神情痴然。
为什么？为什么爹和大哥都要我嫁？他们明知道我喜欢云飞的不是吗？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想待在展家好好地等他也不行吗？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爱情？难道就因为他们没有爱情，所以也就不允许我的爱情存在吗？
为什么都没人能理解我？这么美好的爱情，他们怎么能那么残忍地要我放弃？
就在纪天虹边走边自怨自怜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个激灵，将她从自己的悲痛中暂时拔了出来。
抬头看向前方声音的来源，纪天虹微微愣怔。
那是……云翔的院子……
她居然走到这里来了？纪天虹有点呆然。
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有男有女，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前方的欢乐与她周身的哀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只有几米之遥，却仿佛两个世界。
小孩子？是云翔和二少奶奶的孩子吧？
纪天虹的思绪渐渐飘远，自从那年二少奶奶进门，第二年她就为展家生下了长孙……犹记得那时全家的欢腾，全部的人都在为这个孩子的诞生而欢呼雀跃，接连好几个月家里都是喜气洋洋的。之后抓周、满月宴，无不是排场豪华、宾客满座，就连那孩子的名字，都是众人苦想了许久，争争执执方才定了下来的。
展景霄，景，取义日光，二少奶奶说，希望他能有个被阳光普照的人生，霄，取义重霄，是老爷和云翔一齐定的，他们要他翱翔九霄云外，无拘无束。就这么两个字，却足以看得出众人对这孩子的重视与疼爱。
真幸福……
听着前方的欢声笑语，纪天虹心中难掩羡慕，展家二少爷与二少奶奶鹣鲽情深，恩爱非常，这几年在这桐城早已传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又想到刚刚父亲和大哥要自己嫁人的事，纪天虹神情一下子黯然了下来，云飞、云飞……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明白我对你的爱呢？
想到这里，纪天虹突然猛地抬头，对了！其他人不明白她的爱情，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过这么美好的情感，但是如果是夫妻情深的云翔和二少奶奶呢？他们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爱情与无奈的！
如果、如果云翔能娶自己，那是不是爹和大哥就不会再逼她嫁给别人了？就算是小妾，但看在云翔是展家二少爷、又是大哥死党的份上，是不是就不会反对了？更何况她也不打算插足云翔他们夫妻俩的，她只想有个名分，能待在展家就行！相信云翔和二少奶奶一定会理解她的爱情并帮助她的！
就算、就算他们并没有如众人表面看来的恩爱，其实根本不懂爱情，那云翔应该也会顾及昔日他对自己的情分而帮助自己的吧？而且二少奶奶那么高贵善良，她也一定会体谅自己的！
如此想着，纪天虹的双眸渐渐亮了起来，再听前方的那欢声笑语，她感觉自己都仿如荡漾在了那种喜悦中，只要她嫁给云翔，那她就能留在展家继续地等云飞了，那他们的这种欢乐，是不是她迟早也能拥有？
“纪姑娘？”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纪天虹猛一清醒，看向周围，才发现自己居然边想边走进了云翔院子！
看着刚刚出声叫自己的二少奶奶和一旁的云翔等人，纪天虹心里不禁开始打起了鼓，紧张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纪姑娘，有事吗？”看着不请自来的纪天虹，秦凝心中疑惑。
平时她不是很少主动来找他们的？怎么今天突然自己跑了过来？
“噗通！”一声，纪天虹忽地跪了下来，“云翔！二少奶奶！求你们帮帮我！！”
这一举动霎时镇住了再场几人，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倒是云翔从小与她认识，也习惯了她时不时的抽风，最快清醒了过来，皱着眉道，“天虹，你又想做什么？”
这些年来，纪天虹在他心里的地位直直滑落，简直成了真正的影子、幽灵，可有可无，连昔日的友情都在她每日的哭丧表情和诡异目光中慢慢磨去，现在对着她，他是连生气和呵斥都懒了，反正不管他说什么，换来的也只会是她哀怨委屈的神情和莹莹泪光。
“小慧，先把霄儿带去娘的房间看颜儿，他刚刚还吵着要陪妹妹玩呢，我和云翔待会再过去。”
颜儿，即展馨颜，是秦凝和云翔的第二个孩子，才刚出生不到半年，就俨然已经是家里的小公主了，按理说许多封建长辈都比较喜欢男孩子，但一来展家已经有了机灵聪慧的小景霄，二来馨颜长得也是玉雪可爱，所以展祖望和品慧不仅丝毫不在意，反而很高兴家里添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女。再说，儿子和媳妇年纪还轻，以后指不定还能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呢！展祖望曾如是说。
看着小慧熟练地将站在一旁好奇观望的小景霄抱起离开，秦凝有点感慨，四年前她嫁来展家，因为不想小慧离开父母，所以也就想让她留在上海，只是没想她死活想陪着自己，最后还是跟了过来。原本她还担心她因为老照顾着自己而耽误了终身幸福，却没想到两年前跟那年陪同她过来找自己的唐祁有了感情，现在，两人的孩子也都一岁了，小慧也从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变成了如今连照顾孩子都熟练非常的母亲，真是……岁月如梭啊……
这边厢秦凝正在神游，目光却不小心扫到仍跪在地上的纪天虹，心神乍然回到现实，囧囧有神，现在好像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秦凝在内心叹口气，幸好她让小慧把霄儿带走了，不然也不知道纪天虹待会会不会蹦出什么“超前豪放”的词汇来，教坏了她家的儿子就不好了。
“纪姑娘，你先起来吧，有事我们进屋谈。”无奈地看了身旁同样很头疼的云翔一眼，秦凝示意纪天虹跟上后，就拉着云翔转身向房间走去。
她纪天虹丢得起脸，她可丢不起，虽然这里是他们二房的院子，可院里院外就一墙之隔，一不小心有下人经过，从院门看到或听到了怎么办？听到也就算了，要是看到纪天虹给他们两个下跪，不明实情的众人还不知道会不会以为他们二房欺负纪总管的女儿呢！
…………
进房后，房门刚关上，纪天虹“刷”地又跪了下来，不断地磕着头“云翔、二少爷！二少奶奶！我求你们了！帮帮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秦凝抚额，她很想把纪天虹扔出去，你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下跪，还不说明情况，就这么一直求我们帮你，我们哪知道你要我们帮什么啊！！
云翔也是一阵无语，原来天虹除了爱哭外，还是个软骨的吗？
压了压心头火气，在老婆面前他实在不想发火，“天虹，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云翔询问，纪天虹倏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云翔，“云翔，请你娶我！！”
这一声如惊雷，云翔和秦凝立即外焦里嫩，瞪大了双眼。
秦凝更是差点吐血，幸好、幸好她没在喝水，不然绝对会被呛死，幸好、幸好她把纪天虹带到房间来说话，要不然她这话一说出去，被别人听到了……
不对！口胡！！她纪天虹真当她这个二少奶奶是死的啊！！有人这么当着人家妻子的面，要求丈夫娶自己的吗？！她脑子果然是个不正常的吧？！！
这边秦凝一口气憋在胸口，直想发飙，那边云翔也终于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有点僵硬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婆，“凝、凝儿，你说，天虹是不是得了癔症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