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食草动物 ...
-
次日中午，夏树没回姑妈家吃饭，而是在跑了一趟储藏室后，和周康一起来到图书馆。
午后的图书馆，人少安静，阳光透过南窗洒照进来，暖洋洋的，像个世外小岛。
管理员老师是初一年级的历史老师，她正在录入一批新书，逐本为新书贴条和粘借阅卡袋。
周康站在一旁看了看，不请自来地翻了起来。
老师扶了扶眼镜，正经道：“周同学，这批书还没贴条，暂时还不提供阅览哦。”
周康嘴角勾了勾：“或许我们可以帮忙？让新书尽快上架。”
“嗯？”老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夏树，仿佛在确认答案。
夏树浅笑道：“没错！老师，我们是特地来看新书的。”
历史老师见两人都是馆中常客，热情难以招架，遂说：“好吧，那我贴条，你俩抹胶水和放借书卡？”
“OK！”
周康和夏树击掌，很快配合老师忙活起来。
这是一种传统的图书借阅方式，需要在每本书的扉页上贴一个小纸袋，再在袋中放一张借阅卡，当有人借书时，管理员会抽出袋中卡片，填写借阅信息，并留下存档。
夏树接过老师递来的卡片，翻了翻，很快抽出一张卡说：“老师，这张卡不是这本书的。”
卡片上的最新的借阅者信息：「初一（2）班，江冬，《满分作文大全》」
老师凑过来一看，恍惚道：“哦！是我放错了，你给换一下新卡。你真细心！”
周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夏树，再看到了卡中江冬的名字后，超天花板翻了个斜眼。
夏树顿了顿：“怎么了？”
“没事。”周康反应过来，很快岔开话题，“老师，报纸上说有一种电脑存档技术，可以检索书目，不用人工存卡！”
老师看了看工作桌上挂得满满当当的人工卡片夹和贴纸板，调侃道：“那你得给你爸说说，让他给图书馆配台电脑吧？”
周康想了想：“包我身上！”
老师又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啊？我们也得先会操作电脑才行。”
周康双手撑桌：“我可以教你。”
夏树有些惊讶。在大家的共识中，技能都是老师教学生的。周康真是自信爆棚！
正想着，周康又问：“老师，我们馆是不是少一些杂志？”
老师眉头一皱，指向一旁的杂志架：“明明有杂志嘛！”
周康拿来一本《科学与信息》杂志，瞟了一眼封面，递给夏树，冷笑问：“夏同学，你看过这本杂志吗？”
夏树摇了摇头。
周康：“去年的刊物，封面还这么新，一看就没几个人翻过。”
为了验证他的观点，夏树抽出借阅卡看了看，果然，0个人借阅。
老师的眼珠子在小眼镜下睿智地转了转：“好吧！那你想看什么样的？”
周康：“《创新作文》《作文新风》，还有……《少年国》！”
老师拿出一本大部头的《全国优秀创新作文大全集》：“这有。”
“No No No！我说的是杂志！”周康从座位上站起来，“等我一下！我敢说所有同学都会喜欢这本杂志！”
周康说完，拔腿跑出图书馆。
夏树跟到走廊上时，他已经溜到楼下，大步往家中跑去。
大约5分钟后，他又抱着一沓杂志跑回图书馆。
再到馆中时，他气喘吁吁，直竖的刘海被汗水微微粘湿，但目光精亮，忙打开了一本《创新作文》。
白色封底，很薄，大开本。封面图案是一组奇特的漫画人物，配以一些惊人的标题：
——理想主义者之死
——一头会说话的猫
——非主流时代的我们
——70后、80后和90后
——文艺是一种病
——晚安！亲爱的海子
——我妈也追星……
夏树翻开杂志，盯着作者专栏，露出了新奇的笑容。
“这是？”夏树指着“神马道长”问。
“笔名，他们的网名。”
杂志的作者名字都不同寻常，竟是什么“神马道长”“四月雨滴”“北城岛”之流。
专栏上，每位作者还自带一段个性介绍，配有照片，有些甚至是卡通头像。
不知是否经过特别处理，很多头像并非传统的乖学生，有些甚至是表哥那样的黄毛爆炸头，他们自诩“非主流”。
夏树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这些文字或幽默、或戏谑、或华丽、或忧伤、或另类……很有生活气息。
与其说是作文，不如说是文学？但与他在看的世界名著又截然不同。
果然，翻到下一页文末处，看到了“青春文学 网络文学社——树下文艺”。
周康指着“树下文艺”介绍道：“这些文章大多先在网络文学社发表，被杂志编辑相中后，才刊登到杂志上。”
“所以这些作文都很有人气喽？”老师扶了扶眼镜。
“当然！都经过千万读者海选，跟选秀节目一样。”
他又翻出尾页的作文网阅读榜单道：“新刊文章大多是上月的网络人气稿件。”
而除了作文环节，副刊还有“书影音”栏目。最新一期的听后感竟是当红组合MayDay的《盛夏光年》！
夏树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我可以借阅几天吗？”
“当然！”周康双手抱胸，“本来就是要带给你来着！”
老师也拿过杂志翻了翻，点点头：“虽然有些叛逆，但挺有个性！”
几个女生们听闻，也凑过来，都问在哪买的杂志。
周康一扫平日的傲慢没耐心，一一解答：“我自己订阅的。街上的报刊亭就有，只是有时候报刊亭没进货。”
“不错啊！还知道自己订阅杂志。”老师翻到了杂志的订阅信息页，记下了订阅号，“或许我们可以订阅这本杂志。以后有好杂志，欢迎随时推荐！”
“OK！”周康打了个响指。
老师又突然顿住：“不对啊！你怎么在看高中版呢？”
“初中版有点……”周康笑了笑，彷佛怕伤害到周围的女生，“幼稚。”
老师：“小子！真有你的！”
今天的周康热情得让夏树有些不习惯，他皱了皱眉头，一种奇怪的心绪油然而生，竟希望周康冷酷点比较好。
他们聊天时，夏树也不插话，只是在一旁快速浏览杂志。
他确认：这是一本能吸引人一直读下去的作文，而且他竟然也想写写类似的作文……
这大概就是周康自主学习的原因？他一直在筛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当然杂志中有些内容，刻意追求“语不惊人死不休”，按这个风格去写作文的话，考试恐怕会拿低分。
但夏树喜欢这种充满生命力的表达。
他佩服地看着周康，周康也在人群中回过头，望着他笑道：“其实还有一本更适合你，但新刊还在邮局。等下午放学咋俩去拿？”
夏树从没在邮局订阅过杂志，他非常乐意跟周康一起探索新世界，遂粲然一笑：“好啊！”
/
下午，临放学前，趁班主任出去打喷嚏，周康转过头道：“夏树，要不，你别去了。”
“怎么了？”夏树有些纳闷，“明明说好的一起去。”
“邮局5点下班，我们4点50下课，只有10分钟时间。”
夏树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眨了眨：“那……明天中午再去？”
“不。”周康掰自己的手指，弄得咔咔响，“我跑着过去，你在学校等我。”
夏树神色一转：“什么意思？我跑得比你快！”
周康：“嗯？”
“万一你晚点了，那不是白跑一趟？多一个人，多重保险。”
夏树的脑回路就是跟常人不一样，周康“嘶”了一口，无奈道：“好吧！那咱俩跑着去，一下课就冲？”
“嗯！”夏树笑着点点头。
王强刚在一旁掰手指侧耳听着数着，周康和夏树你来我往说话已经超过5句，但周康好像忘了玩游戏了。
他撇嘴偷笑，假装在看书，对此秘而不宣。
但前排的罗阳则回过头，看穿了这一切。
/
叮铃铃！放课铃刚响，周康和夏树把书一合，拔腿迈出教室，在校园里大步狂奔。
周康在前面跑着，他想尽快拿到杂志，亲手递给夏树。
夏树很快超过了他，他的体能与速度由绝境中淬炼，在周康之上。
周康又加速，咬牙赶超夏树，回头得意地勾勾嘴角。
“你要想自己订阅杂志，我可以教你！还可以带你上网！”
“好！”夏树笑了笑，又超越了他。
虽然还是每天上下学走的那条老路，但夏树感觉周康在带他奔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12月底的南城，早晚已经有些冷了，但二人你追我赶，跑得浑身发汗，仍乐此不疲。
从学校冲到邮局的路程，在平时得快走也得大约15分钟，但二人只花了6分钟。
当两位少年气喘吁吁地冲进邮局时，
办理窗口的唐俊南妈妈：“周康，你又来订阅杂志啦？”
周康：“周阿姨！我来取我的新杂志。”
唐妈妈看了看周康，纳闷道：“《少年国》半年刊？”
“对！”
“我让小南给你带过去了啊，他没给你？”
“没有啊。”周康一愣，才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
“哎哟！那小子，是不是给搞忘了？”
夏树看着周康撩起衣服后，露出修长的腹部，赶紧给他递纸巾，提醒：“肚皮露出来了。”
周阿姨眼睛毒辣，打趣道：“哦哟！周康，你还练腹肌啊？”
周康才忙拉下衣服，对着邮局的阿姨们，冷笑了一个：“就是……瘦出来的。”
周阿姨一眼识破真相：“我们家南南比你还瘦呢，他就没有！”
周康：“那是他骨架小。”
旁边另一个阿姨则八卦道：“这是校长家孩子吧？”
“对！”
“另一个呢？”
“好像是夏警官的侄子吧？”
夏树有些害羞地点点头：“嗯。”
“哎哟！这俩孩子长大以后肯定是大帅哥！”
/
二人面面相觑一阵，走出邮局时，天色向晚，街道上残留一道斜阳。
周康靠在街边的路灯杆上，仰头望天：“你还回你姑妈家？”
虽仰着头，但似乎有些落寞。
夏树本来想回去的，竟有些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
“不回了。”夏树摇摇头，看向街上烟雾缭绕、亮起灯火的快餐店，“我们去吃快餐？”
周康猛地点头：“好啊！”
二人一人一盒饭，来到点菜台。
打菜时，周康不打绿叶菜，也不吃任何凉拌肉。
他在看到夏树饭盒里的凉拌猪皮时，嘴角扯了扯。
“你看着不像会吃这东西，没想到……”
夏树：“在南城，这都算清淡的了，他们还会吃生拌肉呢！有些男的甚至会吃生猪心……”
周康龇牙咧嘴，但没发出声音。
“不过，我也不会吃。”夏树低头吃炒丝瓜尖，“我偏食草动物，喜欢吃蔬菜。”
周康看着他吃绿叶菜，努了努嘴：“那太好了。”
“嗯？”
“我听说一个人喜欢吃什么，他身上就会散发什么样的体味。”周康又看着路边的水果摊，笑道，“你适合吃水果。”
夏树不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
“不过，从记事到现在，我就没有一天断过水果。我家的冰柜里总是塞满水果。”
“我跟你相反，就爱吃肉，不爱果蔬。”
夏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显得有点落寞，但很快又说：“但你身上的味道很淡。”
周康顿了顿，他从没想过夏树会关注他的体味。
又笑了笑：“因为我爱喝水爱洗澡啊！”
夏树倒觉得这话像在挖苦他，别过脸去。
周康歪头追过去：“话说，你平时都在哪洗澡？我不仅没见过你上厕所，也从没见过你洗澡。”
夏树：“换个话题。”
周康点头如捣蒜：“你就算不洗澡不喝水，身上也不臭。”
夏树想起一个笑话，小时候有一次爸爸在家看电视，看到电视中的美女时，说了一句：“那女的好看得不会放屁！”
不过这只是一种情感幻觉！
夏树：“因为我清洁到位。”
“嗯，你一点也不像本地人……”
正在用勺子和筷子卷炒面的夏树抬起头：“本地人什么样？”
周康欲言又止，愣了愣：“没什么。你吃饭很优雅。”
夏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夸还是讽。因为在家庭聚会中，“吃相斯文”相较于其他男性，总是显得有些另类。
周康看着他脸上跟抹了腮红似的，痴痴地笑了：“小王子要真存在，也一定是这么吃饭的吧？”
夏树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他喜欢《小王子》！
又感觉这话有点油嘴滑舌。
遂赶紧低头吃吃菜。吃着吃着，周康来了一句：
“给我吃颗你的菜？”
夏树纳闷：“你不是不爱吃菜吗？”
“我以前还觉得咋俩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夏树笑了笑，只好把饭盒挪过去，任周康夹取。
他将一颗丝瓜尖放入口中，嚼了嚼：“嗯，挺脆的，还不错。”
/
吃完饭，二人来到街边报刊亭，这里果然有《创新作文》，还有《娱乐》杂志，但没有《少年国》。
又逛了一下新华书店。还是没有。
夏树翻着书，周康在后面小声嘟哝：“回去得好好收拾一顿那姓唐的小子！”
夏树回过头：“嗯谁？”
“没什么。”周康抬头看了一下窗外，暮色四合，突然大叫一声：“啊呀！上晚自习只剩5分钟了。”
夏树也没想到时间如此仓促，赶紧把书放回去。
“那还等什么？跑啊！”
二人又是一路夺命狂奔，要赶在校门下钥前，回到校园。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食草动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