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太子那些年[西幻]》金玉言

24、问话

　　因为三番四次的催促，柏里斯到达北塔的速度比我想的更快。

　　我在书房和他见面，猫乖巧地跟在我的身后，假装温顺的接受了女仆们的拥抱。

　　推开门，柏里斯微微弯腰向我行礼，他从皇家学院的办公室匆匆赶来，发丝被寒风吹乱：“午安，殿下。”

　　我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但很快被按下，开始了平静的问候寒暄：“我们有一段日子没见了，柏里斯，目前一切都顺利吗？”

　　“都很好，这要感谢殿下。”

　　“哦？”

　　我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翻开面前的文件，这是明年皇家学院的经费申请明细，递到我面前已经四五天：“我这几天可什么都没做。”

　　柏里斯微笑着站在桌前，眼神落在我握着笔的手上：“只要有殿下的支持，一切就都会顺利。”

　　我翻到最后一页查看总数，签上了我的名字：“那该感谢女神的眷顾，你的猫乱跑被梅尔维捡到了，顺便带回去吧。”

　　听到这一句话，柏里斯的笑容出现了些裂缝，仿佛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整个人僵硬起来：“他在皇宫里吗？”

　　“殿下，您……”

　　他快步绕过书桌走到我的这边，紧张的想要过来拉我的手。

　　书房的门没有关，猫的听力强过人类许多，闻言从女仆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端坐在地上，敷衍地叫了一声。

　　柏里斯伸出的手忽然僵在半空中。

　　我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心里有了想法：“把猫带出去，我们有点事情谈。”

　　“是，殿下。”

　　女仆连忙抱着猫弯腰行礼，离开时关上了书房的门。

　　空气好像忽然间沉闷起来，弥漫着冰冷和怀疑的气息。

　　柏里斯迅速收起了外露的情绪，一如往常一样的柔声细语：“殿下这几天不见客人，是生病了吗？我很担心您。”

　　“学院的考核成绩已经出来了，有几个格外出色的孩子，殿下有时间，可以亲自见一见，或者我把他们……”

　　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冷淡地扫过那张平静无异样的漂亮脸蛋。

　　“柏里斯，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和我解释吧。”

　　柏里斯愣在原地：“殿下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

　　我的耐心有限，这段时间连续不断的情绪折磨更让我暴躁易怒，对待柏里斯已经是格外的宽容和缓，但他的不坦诚让我失望。

　　他曾发誓永远效忠我，我信任他依赖他，给予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他就是这样隐瞒我，拒绝我的吗？

　　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不自觉变得冷冽：“那只猫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最好诚实的告诉我。”

　　我并未说明我对猫的事情知道了多少，这种似是而非的技巧有利于占据主动位置，套出部分真相，信息差是好用的东西，但我希望他能够对我坦诚。

　　毕竟他不是我的敌人或囚犯，而是长久陪伴我，发誓效忠过我的……

　　我的什么，如今连我一时也说不清了，我太懦弱，看不清自己的心。

　　柏里斯深吸了一口气，他扶住我坐着的椅背，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声音有些虚浮：“我不该隐瞒了殿下，他确实不是普通的猫，殿下曾经听见他说话，那不是幻觉。”

　　“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子里，吃完东西就离开，连续好几天之后，我就收养了他。”

　　“后来，我才发现他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不仅吃得多，会说话，而且学识渊博，精通各类魔法，实际上，他应该算是我的导师……”

　　他忽然牵起我的手，整个人向我贴近，微凉的体温从手掌传来，他垂着头，一滴泪挂在他的睫毛上，将落未落。

　　梅尔维曾经和我开玩笑，说柏里斯的眼睛里像有一对锐利的弯钩，只要对上，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刚才的怒火忽然间消失不见。

　　他怎么就哭了，是我显得太严厉了吗？

　　“我不是有意隐瞒，殿下，帝都对于魔法生物向来抗拒又谨慎，如果被发现，我担心他会被驱逐，或者逮捕。”

　　“我在帝都的生活很孤单，他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连名字都不知道已经是家人了吗？”

　　柏里斯显然被我噎了一下。

　　我缓了语调，用手帕擦去他的眼泪：“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会把他赶走，你为什么隐瞒我呢？”

　　柏里斯吸了几口气：“我本来没有打算隐瞒殿下，只是他对您实在不友好……”

　　确实，那只猫和我第一次见面，就毫不客气的给了我一口。

　　“诅咒的事情，也是你告诉他的吗？”

　　“是，因为无法确定，我去问了猫的意见，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被你收养的？”

　　“大概，大概是陛下把郊外的庄园赏赐给我的时候。”

　　原来如此，一切都是猫的错，都怪猫的性格恶劣，打乱了柏里斯计划。

　　我站起来拥抱他，柏里斯紧紧的搂住我，他的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听见他轻微的啜泣声，于是低声安慰他：“柏里斯，别难过了，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柏里斯的头发贴着我的脖子，带来一丝丝的痒：“殿下这段时间不见我，是因为这个吗？”

　　他身上的味道包裹着我，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我说：“是心情不好，和你没有关系。”

　　“殿下病了吗？”

　　“没有，只是想起我的母亲，有点难过。”

　　他只是抱着我，轻轻抚摸我的后背，没有再说话。

　　我承认，对于柏里斯的示弱和眼泪，我十分受用，有一瞬间我甚至感到了愧疚。

　　“什么？欧文，你脑子还清醒吗？！”

　　送走柏里斯和猫后，我又见到了火急火燎进入北塔的梅尔维，他才坐下来就猛灌了一杯红茶，甚至顺手拿起我面前的那杯喝了几口。

　　他回去紧急查了尤恩家族的族谱，询问了家里年长的几个长辈，都没有找到有关于猫的线索。

　　听到我已经让猫和柏里斯离开，顿时不满的质问我。

　　“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得到，你就这样放他们回去了？”

　　“我看你完全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他看起来非常崩溃，如果可以，我猜他想打开我的脑子来看一看，由于猫自称是他的长辈，梅尔维感受到了压迫和危机，他比我更急切的想知道这只猫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要打着尤恩家族的旗号出现。

　　我示意他冷静一点：“我没有，梅尔维，柏里斯还是给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这只猫的魔法能力极强，而且学识渊博，对我们很有帮助。”

　　“他和柏里斯目前是友善的师生关系，对我也没有什么恶意，为了这点无关紧要的猜忌引起他的反感，有什么必要吗？”

　　“我知道这只猫肯定有问题，但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他能力很强，对我们又没有什么威胁，能维持现状也不错。”

　　梅尔维坐了下来，皱眉：“柏里斯值得信任吗？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给他的杯里添上了一颗方糖：“他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对我总是忠诚的，事情做得也很好，至于有些小秘密，我不是很在意。”

　　梅尔维观察着我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些小心翼翼：“你总是格外在乎他，殿下。”

　　我听出了梅尔维的言外之意，对他无奈地笑了笑：“这我也没有办法。”

　　作为我最亲近的朋友，梅尔维一直都很能很快察觉我的情绪，他的拿着勺子搅拌着茶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他不要辜负你”

　　啊，我也确实感到很迷茫，未来会如何，只能一步步往前看了。

　　靠近白塔的僻静庄园里，气氛比室外的冰雪更加寒冷。壁炉里燃烧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声，成为打破宁静的唯一声源。

　　柏里斯整个人靠在软椅里，无神而疲惫地看着正趴在地毯上的猫，发出压在心里的疑问：“尤金，你很希望我死吗？”

　　终于说出自己名字的猫懒懒地转过头，壁炉的火把它全身烤得暖烘烘的，眼下正昏昏欲睡：“当然没有，你可是我唯一的学生，孩子。”

　　但他的无所顾忌，已经数次将柏里斯推到生与死的边缘。时至今日，面对猫闯出的麻烦，柏里斯已经能苦笑出声。

　　他用手掌盖住自己发胀的眼睛：“请你把今天的事情完整的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尤金的性格向来暴躁恶劣，做任何事情只凭自己的喜好，不在乎任何后果，往常呆在家里，无非是砸砸盘子摔摔花瓶。

　　但到了外面，这只掌握了无数大规模杀伤魔法的猫，能做出的坏事就太超乎想象了。

　　面对柏里斯严厉斥责，尤金不情不愿地将下午的经过讲了一遍，他日常去帝都中散步，偶然被迷幻剂的味道吸引，跳进窗里就偶遇了欧文和梅尔维，舔了一口熟悉的老宫廷风迷幻剂，效果还是像当年一样强，没忍住就开始胡说八道。

　　如果现在手边有条围巾，柏里斯想把它围在自己脖子上告别这个世界。

　　他对尤金所做的事情毫不知情，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逼问，稍微说错半句话，失去了皇太子的信任，他辛苦得来的一切就全都灰飞烟灭了。

　　一股寒意从背脊爬遍全身，作为君主，最忌讳的就是臣子的背叛，如果，如果欧文发现了猫和白塔之间存在关联，尤金或许能继续潇洒自在度日，但他必定是会死在帝都的。

　　他按着自己的狂跳的心脏，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也在涩涩的发痛：“所以，你和梅尔维到底有什么关系？”

　　“关系不大，而且我不想说。”

　　“尤金，你会害死我的！”

　　猫舔着爪子，对他来说，这一切都只能算消遣的游戏：“死了你就来陪我吧，你不是想学习更多古魔法吗？白塔能满足你的要求。”

　　柏里斯感觉有一股热血往上涌，气得他头晕，怒斥他：“够了！我还不想死，我拜托你，请求你，好好呆着这里，哪也不要去，好吗？”

　　猫皱了皱粉色的鼻子，并没有把他的要求放在心上，但还是点了点头敷衍：“好吧，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欧文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

　　柏里斯深吸了一口气，他从少年时期就开始教导孩子们基础魔法，到现在也有几十年教师经验，自认已经见识过各种各样顽皮的孩子，但在尤金面前，他依旧有被气得心脏一下狂跳，一会不跳的感觉。

　　几十年的老师经验哪里比得上几百岁的坏孩子，等想清楚了这点，他应该会释然很多。

　　柏里斯在猫的身边盘腿坐下，用力揉他身上柔软的毛：“原谅？他只是暂时不追究了，哪有这么容易消除他们的怀疑，你不是最有体会吗？一旦知道白塔和我们有关系，你猜他会不会把我们两个都烧死？”

　　“那你和他睡觉啊。”

　　话题转换得太快，柏里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猫淡定地扫了他一眼：“他不是喜欢你吗？你和他睡一觉，保证他能彻底原谅你。”

　　“你疯了，尤金，欧文还是个孩子。”

　　猫舒展着身体，绕着他走了一圈：“他已经成年了，而且喜欢你。”

　　这太荒唐了，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他从小看着欧文长大，年轻的孩子只是偶然间对他产生了一点感情，只要置之不理，总会回归正途。

　　“柏里斯，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既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你又能获得更多权势。”

　　“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猫摇头：“为什么，想想你走到现在受了多少的苦，那些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日子，你都已经忘记了吗？我完全从你的立场来考虑，你并不是没有享受过欧文带给你的权力，如果想要更高的地位，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况且，你又不是真的不爱他。”

　　“够了！”

　　猫不屑哼了一声：“凭什么不让说啊，欧文都长成那样了，你也不吃亏。”

　　“你自己想吧，我回白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