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太子那些年[西幻]》金玉言

21、蔷薇之露

　　　　“诅咒。”

　　凯瑟琳放下精致的茶杯，眼神沉了下来，嘴角却还挂着微笑：“欧文，是谁和你说了这些？”

　　祝福和诅咒，是教廷的强项。凯瑟琳做为教廷的圣女，我母亲的挚友，曾经在我年幼时频繁出入宫廷，如果说这世上除了我父亲还有谁对此知情，那也只有她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语调平缓：“我不是傻子，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唉……”

　　凯瑟琳叹息，精致柔美的脸上有些忧伤的神色：“你长大了，很多事没必要瞒你，但这个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全面，能说的也并不多。”

　　“你出生的时候是个健康又漂亮的孩子，那时候我们都很开心，陛下和你妈妈为你举行了盛大的庆典，所有一切都美好而顺利……”

　　这一切美好的假象，都在我的周岁庆典之后被打破。

　　他们发现我忽然变得迟钝封闭，不爱哭也不会笑，连原本学会的简单语句都遗忘得一干二净，我变成了一个呆呆傻傻的沉默娃娃，碰也好打也罢，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这令所有人都惊慌无措，尤其是我的母亲。

　　她找来了帝国最好的医师为我医治，却只是徒劳无功，她的丈夫对于孩子的变化只有沉默和叹息，只默默的点烟，说，这或许就是命运。

　　命运，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是因为一个如此虚无飘渺的东西。

　　他们爆发了无数次的争吵，最后在皇宫里分居，成为一对貌和神离的表面夫妻，我的母亲在长久的焦虑忧愁中抑郁成疾。

　　“那时，我和教廷的许多成员都曾经进入北塔为你诊治，但你身上都诅咒非常罕见，而且技艺高超，我们查遍了所有古籍，求助了大陆上能找到的修习此术的魔法师，但最终一无所获。”

　　“好在你五岁之后，就慢慢的好起来了，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欧文，你不知道那时候你忽然开始说话，我们有多高兴。”

　　“你妈妈抱着你，流了多少眼泪，才等到这一天，你还记得吗？”

　　她的手抚摸我的脸，眼神透过我的眼睛，我的五官，不知在怀念着谁：“孩子，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吗？”

　　我不自觉地垂眸，懦弱地躲避她的目光。

　　说实话，关于母亲的记忆我已经遗忘了许多，记忆里没有多少她对于我的温柔和爱抚。对待我，她总是严厉而冷漠，督促我不断的努力，成为她心目中的优秀继承人。

　　凯瑟琳描述的这个人，远得让我感到陌生，我努力回忆她所说的一切，最深处的记忆里似乎的确存在着，我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我太迫切期待而产生的幻想。

　　我迷茫地摇头：“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原来她是因为我才会生病的吗？”

　　从来没有人和我提过我母亲的病因，连我自己都习惯性的去忽略，所有人都说她向来体弱，最后因病去世，但没有人和我说过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病，为什么开始生病。

　　凯瑟琳轻轻地叹息，她走过来，像一位母亲一样拥抱我：“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那时你太小了，又受着诅咒的折磨……”

　　“欧文，我的宝贝，如果你想找到诅咒的真相，我帮不到你，或许只有你父亲，那位冷漠无情的陛下，只有他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我的心涩涩的发痛，凯瑟琳的怀抱很温暖，而我已经想不起母亲怀抱我感觉。

　　事情到此并没有进度，我仍然不能得知诅咒的来源，一切谜团又绕回了我父亲的身上，只有他，才知晓这个帝国最深处的秘密。

　　节日的氛围愈发浓厚，帝都大小的学校都步入了假期，街道上愈发热闹了起来。

　　从教廷出来后，我在北塔沉闷了几日，闭门谢客，终日只是睡睡醒醒，在连绵不绝荒唐杂乱的梦中的消磨时光。

　　皇家学院的首次考核结果早已揭晓，柏里斯想亲自向我汇报，被我以忙碌为由拒绝。

　　这些日子我备受情绪和自我怀疑的煎熬，对于见面有种莫名的恐惧，我怕见到他，在我还没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就再听到拒绝的话。

　　梅尔维进入了全年里最闲的假期，午后我刚从混沌的梦中苏醒，他已经在我的门外砰砰砰的砸门。

　　进来之后，他也是毫不客气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扯开窗帘之后，一屁股坐在我的床边扯开我蒙头的被子。

　　我在床上生气地翻身，大声问他：“你是强盗吗？！”

　　梅尔维完全不在乎我的态度：“你看起来没事嘛，我还以为你病了，卢娜担心得直掉眼泪，我安慰了她好久。”

　　我：“……”

　　“我要谢谢你吗？”

　　梅尔维潇洒一摆手：“不用，谁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哈哈，这真不是很让人高兴……

　　“快起来吧欧文，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

　　“我觉得很累。”

　　“走一走就不累了，快点，我有事情告诉你！”

　　一个小时后，我披着厚厚的长袍和梅尔维一起走在落雪的街道上，这里是帝都最繁华的中央区，帝国最昂贵精致的店铺集中在此，来往的每个路人都衣冠楚楚。

　　为了抢夺行人的视线，各家极力展示节日的装饰在这里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

　　深冬下雪的午后，呵气成冰，积雪覆盖了街道。

　　梅尔维拉着我走在寒风中，居然是为了寻觅一个以冰淇淋出名的甜品店。

　　我们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停留在一个门口放置着各色花环装饰的精致店门前，上面用飘逸的字体写着店名，凸起的字体上金箔格外晃眼，左右有高大的护卫把守。

　　离得还有十步远的时候，梅尔维特地压低了我的帽檐，仔细检查确认不会露出上半张脸，低声对我说：“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脸，也不要说话。”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小甜品店，又不是地下黑市，梅尔维这么紧张做什么？

　　确认完一切，梅尔维方才带着我走向门前，他向门口的护卫展示了个什么东西，我没有看清，那两人小心谨慎的确认之后，才毕恭毕敬的让我们进了门。

　　推开门，室内比我想象中大得多，装饰柔和而富丽，暖风混着脂粉的香气扑面而来，侍者引着我们向前，长长的阶梯上，几个先我们一步进入的女人正互相说笑着。

　　其中一个绿裙的女人回过头，看见梅尔维，眼神里绽放出光彩，用毛茸茸的扇子遮着脸，款款动人地走来。

　　她微微屈膝行礼，微微上挑的眼睛妩媚迷人，像一只灵巧的狐狸，声音悦耳温柔：“尤恩少爷，能在这里遇到你真让我高兴。”

　　梅尔维把我挡在身后，轻轻握住她伸出的手：“美丽的小姐，这也是我的荣幸。”

　　我看着这几个妩媚的女人，她们身着的华服与传统的样式不同，着重强调勾勒出了她们身体美好的曲线，让我想起摆放在走廊上漂亮的花瓶。

　　梅尔维在社交圈里以慷慨和绅士闻名，他很快逗得那几位小姐哈哈大笑，并答应为她们支付今日在此产生的所有账单。

　　女人们心满意足的离去，留下满室的香气。

　　在包间入座之后，梅尔维低声告诉我，那几个女人是帝都最受欢迎的红舞女，交际花。

　　这些女孩大多出生低微但美丽动人，被商人或落魄的贵族买回来，从小当作贵族小姐培养，学习各类礼仪和技能，长大后就被推入社交场中用身体牟利，一旦年老色衰，就会被她们所谓的父母快速抛弃。

　　我从来没在社交场合见过她们，梅尔维却说这是帝都贵族社交场上的老传统角色了，没见过是因为我性格孤僻，不爱社交，偶尔出席的宴会也规格过高严肃庄重，不是这些女孩能够得到的。

　　我还是有些无法理解：“贵族们不能直接互相偷情吗？这才是久远到无法溯源到传统了。”

　　梅尔维摸着下巴思考：“有道理啊……唔，可能是觉得还不够刺激吧。”

　　或许是觉得我理解得仍不够透彻，他开始回忆身边的例子做说明：“柏里斯的母亲就是类似的角色，据我堂兄说她非常有名且美貌，在贵族圈子里红极一时。”

　　“也正因为如此，柏里斯初入贵族圈的时候也因此受到了许多欺辱和骚扰。”

　　听他提起柏里斯，我的心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一下，我已有快一周不见他，假期已经开始，不知道今年的庆典是会留在帝都，还是前往周边的城市度假。

　　梅尔维并没有看出我的异样，拿着菜单问我想吃些什么，我扫了一眼菜单，觉得这个价格并不正常：“这是金子做的吗？这么贵。”

　　对于帝都的物价我并没有清晰的概念，但这上面的价格实在贵得惊人，一杯冰淇淋的价格抵得上平民一年的收入，绝对不在常理的范围。

　　梅尔维把菜单转过来面对自己，从容的抽出了另外一张放到我面前：“拿错了，我们看这张。”

　　这张菜单上的价格倒是正常了许多，只是一些昂贵的小甜点，我指着那张天价菜单上的陌生词语询问梅尔维：“蔷薇露水是什么？”

　　两张菜单上的菜品上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个蔷薇露水，价格却是天差地别。

　　梅尔维的眼神暗了一下：“晚一些您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