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冤·陌上鸳鸯》丹青子

47、在那之前的家庭聚餐

　　复辟，恢复王权。

　　这种言辞简直令人发笑，可是金尊熙只是很从容得在桌下碾过李律的鞋尖，进而平静得像是风雨欲来的山涧。

　　“
　　很多王室生活养尊处优，不懂得同情困苦，根本没有同情心，也不屑去了解社会疾苦。所以说出冷冰冰，毫无同情心的恶毒言语。”

　　她清淡的话语引来李律的震惊和一些类似于什么都碎了的……算是感情吧。

　　国王、王太后、皇后都变了颜色。

　　“王室尤其出这样怪物，所以王室不得人心。大多被推翻，有的被砍头。 ”

　　她冷酷的站了起来，用身行礼：“华丽的盛宴果然让人身心愉悦，只是过度的愉悦也会造成某些事的疏忽，律王子顶撞了陛下，我向您由衷得表示抱歉。”

　　国王陛下眼镜下一闪而过的担忧，但渐渐似乎很疲倦得按按眉头：“你有这样的想法和见识，身为一国政权的掌控者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尊熙有没有兴趣到政府部门工作？”

　　皇后急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说话，金尊熙怔住的时间太久了，有点不太妥当。

　　“呃……很荣幸得到陛下的赏识，呃，应该……我是说，我想回家行吗？”

　　李信毒舌的戳穿她：“不是一直住在酒店吗？”

　　王太后神色不太多：“一个女孩子餐风露宿，不太好，宫里住一段时间，我老太婆和王后都希望你和恩静能成为李氏的媳妇呢。”

　　皇后轻轻咳嗽两声，投过去一个委屈和埋怨交杂的眼神。

　　王太后笑笑：“王后还是太谨慎些，还有妃宫也呛着了，不用紧张，不用紧张……”

　　李律闷声不吭，顷刻却要告退。声势强烈。

　　那几日后，他们不见。

　　在国立图书馆里又意外地遇见尹智厚，两人相撞，金尊熙难能可贵的一边主动道歉、一边帮人拾起滑落的书籍，尹智厚那时好像有点了解她背景，所以就下意识得想要逃避，毕竟祖父听过是金内相的孙女，一定要逼着他娶到人家，目前的情况是……他的心里有些东西还在游弋不定，所以也没办给人稳定。

　　但是他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金尊熙这傻瓜在找君主论的bug……一连几天气鼓鼓的像只青蛙一样翻书，那种甜美娇容扭成麻花辫，实在秀色全无，而且也很影响他的心情。但他不能否认，此时此刻早已被其所吸引。出人意表的关心突如其来，弄得他自己都有点不知所措。

　　图书馆的吊灯精美，华灯初上下，书本上投射的脸庞倩影也很精致，少女长发拧在左边，头上夹着一个平淡无奇的黑色卡子，Z字型，高挑而有魅力。

　　她总是能为一个叫作“律”的家伙，变得脸色很不好看，他就在心底产生强烈的疑问。

　　图书馆的小卖部。

　　“律？那人是你的男友？”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她身畔。夺过她手中干巴巴褪色的红枫。

　　她冷血的笑笑，恨恨喑口果汁：“不过是前世的冤家。”

　　“你信不信有梦的？我总是在做同一个梦，我穿着大韩民国古代华服，像一个歌女那样站在艺伎厅中翩翩起舞，然后、然后——被人莫名其妙的一剑穿过小腹，红衣更红了……我从小到大总是在做这个梦，也总也看不清谁是凶手，不过我最近越来越能看清楚了……”

　　“对！我一定要报仇！”

　　金尊熙陈列在教室的画集中就有这一幕幕，尹智厚脑子嗡嗡的，他真的能感觉到她不是撒谎？或许是精神出了问题，产生的臆想？

　　烈火中的红衣歌女仰头流泪的样子生生刻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像千丝万缕抓住自己的心房，他觉得有些气窒。

　　“那个，你是不是片子看多了？冷静点好吗？”

　　金尊熙一副沉静的样子，但眼里燃烧着愤怒、委屈、不甘、混乱。她不止能梦到这些，还能梦到花泽类，还有藤堂静，她好像就是藤堂静。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碰到尹智厚忍不住的试探，他是不是花泽类的翻版，接近他显得有些处心积虑，还很三心二意，但她觉得就像飞蛾扑火，她想熄灭这团火，所以她打算向这个不动声色却一直排斥她靠近的男孩子摊牌自己的经历。

　　“尹智厚君，我就是管不住自己，忍不住去心疼那些美好的孩子，是啊……也许你觉得很好笑，我看那些靠近自己的同龄人就是孩子，我一直以为别人幼稚，可我最幼稚了，我能保护谁吗？我能保护你吗？”

　　“我也想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总是受那些奇怪的记忆去牵制？”

　　书页被翻得混乱不堪，尹智厚惨不忍睹的别开脸。

　　“金小姐，你要在这大庭广众下，继续爆发小火山吗？我以前也以为你只是死火山，冷冷的，酷酷的，处理事情看起来也不盲目，就算对我不也一样处理的很冷静吗？怎么，难道你是双面人？”侧脸淡漠，逆光的微笑浅浅勾勒着点点滴滴的失望，止不住要吐露一些更为不客气的贬谪言辞：“你的这种做法，实在自以为是的很，恕我无法认同。”

　　“很抱歉，打扰二位的约会，不过我要带这女人走。”李信是恰巧看到他们的，但是他绝不允许属于皇室的女人跟在其他男人面前打转。

　　“信呀，我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无果，她只好用力挣扎开，甚至弄疼了李信，折回身，向尹智厚鞠躬：“嘛~尹智厚君，失礼了，抱歉。”

　　彬彬有礼，与先前那暴躁的家伙判若两人，依恋和内疚的神色如同跃然纸上全部表现在那张娇艳的面孔上，她细长乌亮的睫毛轻颤着，就仿佛他多么厌弃她一般，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是那么虔诚而低微。

　　尹智厚只能听到自己洗尽铅华的叹息，她甚至不懂她自己的感情，她懵懂的像是弱不经事的孩子。而他总能够确定自己的心意，瑞贤姐还是丝草，他能分得清什么时候是该了解，温柔的守候，清冷的疏离。他一直是她们的护花使者，他是爱花之人，却非见之即怜之人。他早已学会爱而不怜，从没说想过多多向易正宇彬学习对待女人的技巧，但有时也不由得羡慕他们的脆弱之后的洒脱，那就像一阵风。一阵风纵使在温柔，在花儿旁拂过，也是爱而不怜。他很明白金尊熙待自己很不一样，可是与她关系不清不楚的男子太多了，他有时也会为此懊恼，为此晕头转向，下意识的去屏蔽她的有关消息，但她从未像其他女人那样令他心疼，她给他更多的是清甜的、可以听到心跳的回忆。喜欢她在篝火前笨拙的起舞，喜欢那件艳丽如火的吉普赛舞裙，喜欢她头上别着的热带红花，喜欢她嘘寒问暖时关心的表情，喜欢那些存在温度的礼物，喜欢她不经意流露的羞涩，甚至喜欢她像折翼天使那样受伤时也能躺在他怀里养伤，即使、即使她向来也不是光明如天使的存在。

　　她信誓旦旦要带他去看世界上绚烂的樱花，还没有兑现，在她沉溺在王子李律给予的痛彻心扉后，可能又要恬不知耻的折返回你的羽翼之下，你还要做这种女人的‘知己’吗？宋宇彬扯着他的领带声色俱厉。

　　尹智厚也尝试喝她喜欢的果汁，她没有定性，一天一天换不同的果子，点就点鲜榨的，放大量的白砂糖，最厌恶咖啡以及苦苦的东西。喝一杯果汁，心情能好一整天。但他忍不了，又重新喝回蓝山。他们是在咖啡馆相识，宋宇彬也是在那时记住她，她在客人饮料里放唾沫，宋宇彬不去告发而是对她纠缠不休，尹智厚觉得她那样做是挺可恶，但罪不至死，会开口奉劝宋宇彬不要出手太过。实际是他先与她见面，不是宋宇彬，她特别能盯着人看，他能感到空气的流动、风铃的轻吟，视线的好奇，咖啡的搅动。她围着如桌布般深绿的围裙，静静擦拭银亮的刀叉、乳白的瓷盘，黑色圆领的衬衣透着简洁，小臂部分上卷落拓不羁，矩形的胸卡稍微浅显一些的粉绿，以白字印着名字。鹅蛋脸，削的细碎的刘海遮住弯弯的眉毛，圆眼睛泾渭分明，半挡在外面。有时同人嬉闹，好像是前辈，是个清秀阳光充满活力的大男孩。她喜欢盯着人看，从鞋子到头发的发型，漫画在结过的账单上，画得极好。

　　“F4在周一至周三常来，其余的学生就避开他们来的时间。总的来说生意还是不错。”她那位前辈孩子气的吐吐舌头，类似抱怨。

　　“唉，尊熙，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人？”

　　“哪个人？”

　　“就是那个啊，啊，上楼来了客人！”她那位前辈主动拿着菜单来招呼他，他点了一杯蓝山。

　　这人笑得有些刺眼。尹智厚垂下眼皮，从包里拿出一本高桥留美子的漫画，漫不经心享受午后阳光。金尊熙上了免费的饼干和比饼干还薄的西瓜片，西瓜片上插着黄色的小雨伞。她切了一下，好像吐了四个字的槽：华而不实。

　　他觉得那就在说他，华而不实，他也是。一件华而不实的产物，不知为何生，更不知为何死，盲目的追逐艺术，反过来被钱、势力、物质等压得意外的难过。在闵瑞贤高谈阔论那些正义理想时，何来他的一席之地？正因为此，无比的羡慕她，倾注少年时光的爱恋，那是他想得到而无法得到的人。

　　他拉住她的胳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华而不实？”低沉的愤怒，但最后，他越发觉得可笑。

　　就轻而易举的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