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5、落花洞(十一) ...
-
雨雾将山林裹得密不透风,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密林深处,直到那座破败的山神庙再次出现在视野里,半扇腐朽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
姜莱率先靠近庙门,手中工兵铲横在身前,警惕地推开门。庙内的景象与上次来时略有不同,墙角的干草被整理过,形成一个简陋的窝棚,陶罐被重新排列,墙壁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刻痕。
“有人来过。应该是阿娅,她可能一直在附近徘徊。”白及指着窝棚旁散落的几根新鲜草叶。
沈汉雅走进庙内,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四周,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指甲边缘的伤口。她的动作有些僵硬,像是刻意掩饰什么,直到姜莱望向她,才慌忙收回手,低头整理冲锋衣的拉链。
徐墨和季若桐守在庙门两侧,警惕着山林里的动静。林苏禾和白及则借着应急照明灯的光,仔细查看墙壁上的刻痕。
“你们看这里!这纹路和我们拓印黑石图案能对上,而且这里有个凹槽,像是能嵌入什么东西!”林苏禾指着一处,被雨水浸湿显得格外清晰的刻痕说道。
众人闻声围拢过去,只见那处刻痕的末端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槽,形状与阿娅给的黑色甲片惊人地吻合。姜莱取出那块甲片,小心翼翼地嵌入凹槽,一声轻响,甲片严丝合缝地卡了进去。
就在这时,墙壁上的刻痕突然亮起微弱的青光,如同活过来一般,顺着纹路缓缓流淌,原本断裂的图案被甲片衔接,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阵法图:
中央是古井的轮廓,四周环绕着蛛儿眼的纹路,而阵法的核心,正是祭神广场的黑石,图的右下角,刻着极小的两行字。
“血引铺路,泪破心防。”白及轻声念出。
徐墨微微皱眉:“这应该就是对付母虫的关键。”
景林超凑上前仔细瞧了瞧,问道:“可至纯之泪到底是谁的泪?阿娅的?还是我们中的某个人?”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阿娅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她的蓝色布衣裙被山上的树枝划破,手臂上有擦伤,脸上满是污泥和泪水,看起来狼狈不堪。
“快……快藏起来!草鬼婆带着人来了!她知道你们在这!”
众人瞬间绷紧神经,姜莱刚要发问,却见阿娅的目光落在阵法图上,脸上闪过一丝恐惧。
“你们竟然找到了完整的引蛊阵……”她喃喃自语,伸手想要触碰那些发光的纹路。手就在触碰到墙壁的瞬间被姜莱一把拦住。
“你早就知道阵法?你给我们甲片,就是为了让我们激活它?”姜莱直直盯着阿娅的眼睛,声音里带着审视。
阿娅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我没有选择!草鬼婆是我婆婆,她养母虫是为了长生,而我……我只是她选择的下一个容器。只有激活阵法,才能暂时压制母虫,但需要至纯之泪来彻底破坏它的本源。”
随后她看向沈汉雅,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至纯之泪,必须是被蛊虫寄生后,仍能保持本心的人的眼泪。”
沈汉雅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指着阿娅:“你!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比之前显得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草鬼婆沙哑的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我的好孙女,果然在这儿。还有这些不听话的祭品,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众人转头看去,草鬼婆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脸上涂着诡异的白粉,嘴角咧到耳根,正是寨民们那种标志性的笑容。她的身后跟着十几个皮肤青黑的寨民,他们抬着一个木笼,笼中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像是李子祎的声音。
阿娅突然抓住姜莱的手,将一个干草包裹的小包塞进她手里:“这里面是忘忧草的种子,能暂时麻痹母虫的感知。记住,阵法激活后,母虫会现身,它的弱点在头顶的红色肉瘤上。还有,沈汉雅她……”
话还没说完,草鬼婆挥了挥手,寨民们如同潮水般涌向庙内。徐墨和季若桐立刻挥舞着兵工铲抵挡,白及将忘忧草的粉末撒出去,寨民们动作一顿,皮肤下的蛊虫疯狂蠕动。
混乱中,沈汉雅突然尖叫一声,她的指甲瞬间变得青黑,皮肤下的凸起开始疯狂蠕动,像是有无数蛊虫要破土而出。她的眼神空洞,嘴角咧开诡异的笑容,朝着草鬼婆的方向跑去:“洞神……佑您!”
“汉雅!”姜莱想要拉住她,却被一只蛊虫缠住脚踝,刺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她一个踉跄险些跪倒。沈汉雅突然痛苦地尖叫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白及眼疾手快,一铲子拍扁了那只蛊虫,可更多的蛊虫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潮水般无穷无尽。她挥舞着铲子,很快便自顾不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苏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冲向阵法中央,利落地用匕首划开手腕。
“血引!我来做血引!”
鲜血汩汩涌出,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镶嵌在阵法中的甲片上。
墙壁上的青光瞬间变得刺眼,整个庙开始剧烈摇晃。庙外传来母虫低沉的嘶吼,如同闷雷般震耳欲聋。古井的方向升起一股黑色的雾气,朝着破庙席卷而来。
“不——!”季若桐脑海中一片嗡鸣。她疯了一般冲破寨民的阻拦,跌跌撞撞地扑到林苏禾身边。
阵法贪婪地吮吸着林苏禾的鲜血,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身体摇摇欲坠。季若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苏子……”
白及冲上前,撕下一块布死死按住林苏禾的手腕,可鲜血依旧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怎么都止不住。姜莱见状发疯似地用铲子砍向阵法,火星四溅,却撼动不了分毫。
“撑住!一定要撑住!”姜莱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铲都用尽了全力。
徐墨和景林超死死抵住想要冲进来的寨民,背对着众人大喊:“寨民交给我们!”
阿娅站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林苏禾在季若桐怀中微微睁开眼,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别哭……值得的……”
阵法的光芒越来越盛,鬼草婆的笑容变得扭曲:“愚蠢!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母虫?它早就与寨子融为一体,你们所有人,都是它的养料!”
就在这时,笼中的李子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他的身体剧烈膨胀,皮肤裂开,无数青黑色的蛊虫从他体内涌出,却在接触到阵法光芒的瞬间,化为黑色的粉末。
而他的眉心竟然渗出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与林苏禾的血液汇合在一起,落在阵法中央。
“至纯之泪!”阿娅惊呼。
泪水与血水交融的瞬间,阵法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朝着黑色雾气的方向冲去。母虫的嘶吼声变得起立,雾气开始消散。草鬼婆尖叫着想要后退,却被白光缠住,身体在光芒中逐渐消融。
阵法终于停止吮吸林苏禾的血液,但此时她已经撑不住,躺在季若桐怀里陷入昏迷。
就在众人以为获得了胜利时,姜莱突然发现,墙壁上的阵法图悄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属于古井的位置,竟浮现出客居吊脚楼的轮廓,而蛛儿眼的纹路,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缓慢蔓延。
阿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对……阵法被篡改过!草鬼婆的目标不是长生,是要让母虫占据整个山寨,包括所有外来者的身体。”
白光渐渐褪去,母虫的嘶吼声消失了,但山林里却传来更多诡异的脚步声,像是无数被蛊虫寄生的生物,正在朝着破庙聚集。
沈汉雅恢复了意识,她望着远处,眼神里带着绝望:“它们……它们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姜莱看向昏迷不醒的林苏禾,她的手腕已经被白及撕下的布料紧紧包扎,但因失血过多,脸庞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季若桐紧紧抱着她,眼泪无声流淌。
“必须离开这里!这里挡不住它们。”徐墨强忍着肩颈处蛊毒蔓延的灼热,握紧工兵铲。
景林超冲冲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探,随后脸色难看地往回缩:“外面全是人……还有……东西。我们被包围了。”
“回客居。”沈汉雅说道。
众人愕然看向她。
沈汉雅抬起自己那双被啃得血肉模糊,指甲青黑的手,苦笑道:“我身体里的东西在躁动,它渴望回到那里,客居应该蛛儿眼的巢穴。我们现在无处可去,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最危险的地方。”
随后她看向姜莱,指着阿娅塞给她的忘忧草种子:“我们不是还有这个吗?”
阿娅点点头:“汉雅体内的蛊虫是特殊的引路蛊,与客居的蛛儿眼同源。有她在,我们或许能避开最直接的蛊虫攻击。忘忧草种子可以干扰母虫的感知,但只能用一次。”
没有时间犹豫,庙外的包围圈正在缩小。
姜莱咬牙,将忘忧草种子小心收好:“走!徐墨和景林超开路,白白和桐桐照顾苏子,我断后。阿娅,你负责指路。”
“汉雅……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