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元司》王留木木

54、笔杆子里绣锦绣

　　“变态……”
　　竺伍小声嘟囔了一句。秉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态度，侧身避入了山林。
　　这两个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家伙……赶紧结束啊，他还要履约呢。
　　结果一直等到了天明。
　　顶着深深的黑眼圈，竺伍总算蹲走了两个祖宗——
　　折腾了那么一阵，走前居然还不忘给虞壹挖坑埋了，阿弥陀佛，真是好人。
　　竺伍扛着一早备好的铁铲，把新鲜埋进土里的尸体又麻利地扒了出来。
　　往虞壹口中塞了颗丹药，狠狠在他背后某处击了一掌，虞壹猛咳两声，总算睁开眼睛，惨白着脸爬了出来。
　　竺伍挑眉瞧他。
　　虞壹心有余悸似地拍了拍心口，先对竺伍提了个条件：“经商可以，别做太出格的事。我可不想再被楚渊清这样的人盯上了……”

　　楚渊清还有些腿软，腰后也酸胀得厉害，走路尚有些勉强。夙玖心疼元卿，离开山谷不久，就先在左近一处小镇寻了个歇脚的客店，俩人拥在床上，昏天黑地地睡了大半日。
　　直到傍晚爬起来用膳，楚渊清才有些回过味儿来，脸色渐渐变得又红又青，一时又羞又窘。
　　夙玖自知理亏，揽着人哄了好半天，反复强调四野无人云云，才把半推半就、只心里别扭的爱人劝慰得舒服了些。
　　“好元卿，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夙玖整个儿扒在楚渊清身上，又摸又蹭又捧又亲到心满意足了，总算想起了“正事”。
　　阁外楼的一场大火，彻底烧尽了紧束在他身上的来自过去的枷锁，此刻的夙玖心中已毫无窒碍，满满的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总之，只要和元卿一起，以后做什么都行。
　　楚渊清被宠哄得十二分餍足，正懒懒地倚在床上，手还在无意识地抚着阿玖的发，闻言想了想，道：“我想去一趟锁天关，去六爷庙看看，唐故入关之后，不知小虫儿和那些六爷庙的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
　　夙玖点了点头，又安慰了一句：“唐故这家伙心眼多，但人是不错的，做事也还周全，元卿不用太担心。”
　　楚渊清也同意，但六爷庙不比关内，总归还是亲眼见见心里才踏实。

　　二人并不着急赶路，有爱人陪在身边也不无聊，聊聊玩玩、溜溜达达地走了小十天，才遥遥瞧见锁天关的城门楼子。
　　时已入冬，还有月余就过年了，往来商旅已不见了踪影，路上人迹稀少，看着十分寥落——
　　反倒方便了某些小情侣腻腻乎乎地打情骂俏。
　　夙玖看了眼门楼，忽然笑起来：“元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哪儿吗？”
　　楚渊清也在回想二人的初遇，忆起初见那时，夙玖为了他怀中的宝珠，扮作女装、摆出被掳劫的模样接近他——显然是专为他设计的陷阱。
　　会为他设计，只说明夙玖在更早之前，就注意到他了。
　　他那日初次下山，能让夙玖看见他的地方，一定是在锁天关。
　　从夙玖与唐故的熟稔来看，夙玖与六爷庙之间大抵常有交易，那天或许也是。
　　所以……
　　“莫非是在锁天关灯会上？”楚渊清猜道。
　　他那时帮助了六爷庙出身的小虫儿，或许夙玖也一同看见了他？
　　夙玖摇了摇头，笑吟吟指了指城门。
　　“我就在西门的檐上。元卿一抬头，我就瞧见了。”夙玖道。
　　顿了顿，又细细说起来：“那会儿我刚结完一单，去唐故那儿出了货，困得要死，想找个清净的地方歇歇晌，结果刚巧看到元卿。”
　　“元卿抬头望着锁天关的名，就像是在望我一样。我就想，怎么能有这么清澈、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睛呢……”
　　楚渊清禁不住笑，打趣道：“又是天山派出身，一定很好骗对吧？”
　　夙玖失笑，小力捶了他一拳，红着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总之，元卿的眼睛是很好看的，人也端正，又正派又亲和，第一眼就招人喜欢。对，就和元卿的名字一样。”
　　声音也好听，难怪自己会着迷。夙玖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楚渊清微微一怔，赧笑道：“我生来平常，哪有阿玖口中那样好看。”
　　夙玖拉住他，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仔细看了半天，最后确认道：“元卿不要妄自菲薄，我就是觉得好看啊。”
　　眼睛圆圆的像小鹿一样，纯澈剔透得像琉璃，蒙上水雾的时候更是诱人。
　　嘴唇肉嘟嘟的，软软嫩嫩，衔吮的时候怎么都吃不厌。
　　鼻头不高不低，算刚刚好，微微扬起的弧度亲起来也十分舒服。
　　脸颊是肉一些，但红彤彤的时候最惹人稀罕，叫人止不住想吃掉。
　　轮廓宽阔刚毅，气概十足，搭配元卿温柔缱绻的目光，可不是刚中带柔、最挠人心底软肉的那种诱惑吗？
　　耳朵不大不小也很可爱，略微凸出的耳朵尖红艳起来的时候，就是元卿情动的标志，红鲜的樱桃一般，简直“魅”态天成。
　　夙玖光是想想，身体就热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翘脚，在元卿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楚渊清呆了一下，不禁略微晕红了面颊，羞赧的垂眸，似不敢瞧他。
　　这样更可爱了……
　　夙玖心里被搔得毛毛的，人已整个都环了上去，眼中的渴求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可这些天他们走得又闲又慢，每日都会寻到合适的住处，以便晚间做些夫夫间亲昵的、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密事。
　　每日都做，阿玖怎地还如此兴致高昂……
　　腰仍有些酸酸的楚渊清又羞又窘，可还掺杂着些赧于言说的喜——
　　夙玖会这样贪图他，一定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我们……我们先进城……”
　　楚渊清羞红着耳朵，小小声道。
　　夙玖低低应了一声，边在他的脖颈边轻轻咬了一下。
　　好吃……可惜还要过会儿才能吃。
　　但元卿是他的，他能吃一辈子。
　　夙玖想着，欲求不满的情绪稍稍被压制了一些，心里又高兴起来。

　　结果胡闹得过了火，楚渊清浑身酸酸软软，趴在床上恹恹地不想动。
　　夙玖给人按揉纾解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留元卿在屋里昏昏沉沉地补觉，自己出门去买些吃食。
　　楚渊清只是身子疲累，睡也睡不踏实，睡睡醒醒的好几次了，夙玖竟一直没有回来。
　　外间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楚渊清有些担心，正撑起身想下地穿衣，却见门扇忽然被推了开，夙玖背身把一大包东西拖进了房里。
　　楚渊清已下意识将被子裹在了身上，呆呆看着累到喘气、起身擦汗的夙玖，有些迷茫地问：“阿玖，这是什么？”
　　夙玖扭头刚要说话，看到自家元卿的模样，喉头一梗，竟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楚渊清正坐在床上，虽裹着被子，但依旧露了大半个胸脯，宽硕的胸膛和肩背上还留着自己勤恳啜吮的青紫红痕。凌乱的长发垂落肩头，横横纵纵、蛛网似的披散在上面，别添了几分暧昧难言的风情。初醒时仍有些湿漉的眸子柔柔地、迷糊地望着自己，更是大猫似地可爱诱人……
　　夙玖只觉鼻腔一酸一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就流了下来，不由抬手抹了一把。
　　楚渊清也吓了一跳，一掌推闭房门，被子也不要了，软着腿脚下床，直奔夙玖身边，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夙玖眼睁睁看着活色生香的爱人抛开身上唯一蔽体的物什，看着自己最爱的一切……
　　夙玖眼白一翻，直接软在了楚渊清的怀里，流着鼻血沉浸起来。
　　啊……温热的……软乎的……好舒服……
　　楚渊清稳稳接住了瘫软的夙玖，边严肃认真地把了把他的脉。
　　只是格外躁动，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年轻人气血旺盛，不是坏事。
　　景和真人的话忽然响在耳际。楚渊清面上一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羞恼地使力捏了一把。
　　夙玖被爱人捏得清醒了些，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思及对象是自家元卿，便立刻又有了底气，当下就回抱了回去，可惜在楚渊清的坚决抵制中，只捞到了一些摸摸亲亲的抚慰。
　　二人又回到床上，夙玖拉过被子把元卿裹了个严实，自己撕了两块布巾塞住鼻子止血，瓮声瓮气地回答起刚刚楚渊清的问题：“刚好左近有个集市，我想着快过年了，去六爷庙不好空手，所以买了些小玩意儿，给孩子们拿去玩。”
　　这也是应然，乖乖裹住了被子的楚渊清点了点头。

　　隔日一大早，二人就背着一大包东西去了竹林外的六爷庙。
　　穿过竹林，还是熟悉的院落，只是规模比上次来时大了一些，庙宇翻新不说，左右两路还多了不少厢房。
　　被夯得更平整阔大了些的院子里满是孩子们的笑闹声，其中年纪稍长的看见有陌生人靠近，立刻赶回屋招呼起大人来。
　　院中的孩子有一小半还记得楚渊清，纷纷高兴地围了上来，一口一个“大侠！”，还七嘴八舌地喊他看自己的新衣裳和新学来的厉害招式。
　　楚渊清面上也不禁流露出柔和的笑意，挨个摸了下小脑袋，给每个人都好好夸了一遍。
　　夙玖也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却没怎么看小孩，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在温柔和煦地哄孩子的元卿。
　　这时庙门大开，一个年纪与唐故相仿的年轻人走出门来，一眼看到夙玖，先招呼了一声：“九爷！”
　　又看向楚渊清，拱手道：“楚大侠。”
　　楚渊清扛着包裹不便还礼，只得望向夙玖，夙玖点了点头，寒暄了句：“六子，久见了。我们前日出关，路过此地，就想着来看看你们，顺便拜个早年。”
　　刘六子一早就瞧见了楚渊清背着的大包，闻言笑道：“哟，二位太客气了，朋友来了当然欢迎，还带什么东西嘞。”
　　楚渊清和夙玖在总坛的事迹唐故已经传讯给他，作为唐故的心腹和亲信，刘六子自然对楚夙二人既敬重又亲善。
　　刘六子帮着把包裹卸了下来，便听夙玖续道：“知道你们丐帮的规矩，所以没买什么贵重物件。这里有给老儿用的厚衣厚裤，也有给孩子们买的玩具和爆竹，还有些日常可用的锅碗瓢勺，你们看着用。”
　　刘六子笑道：“这可真周全，托劳托劳，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先把玩具给孩子们人手分了一个，哄着他们去玩儿了，夙玖才问：“锁天关这段日子还找你们的麻烦吗？”
　　刘六子摇了摇头：“清水寺的供奉给他们吞了不少，这几年大抵都不会来找茬了。你看这庙，还是他们出资给修的，能遮风挡雨，住着舒服多了。”
　　楚渊清哄了一圈娃儿，却一直没见小虫儿的踪影，不由问道：“小虫和他的爷爷莫非已不在六爷庙了吗？”
　　刘六子应道：“对，他俩原本也不是丐帮的人，是家宅被占、被迫流落到此的，老头儿不想让小虫继续做乞丐，所以唐哥给他分了笔钱，够他们在伯阳府安个家。不过楚大侠放心，我们也不是撒手不管了，伯阳府也有我们的人，会经常去照顾一二，我们也常联系，他们现在过得挺好。”
　　楚渊清点点头，郑重地拱了下手。
　　辞别了六爷庙诸人，回关城的路上，夙玖开口提议道：“要不咱们明日去一趟伯阳府？”
　　这次来六爷庙，元卿没有见到小虫，肯定还是有些遗憾。况且他们原本就约了余桐十二月中旬在伯阳府汇合，早去晚去都一样。
　　楚渊清确实有这个打算，听到阿玖先提，显然是为了自己，不由心里一暖，禁不住悄悄地缠上了爱人的手指。
　　“我的剑匣还寄存在伯阳府。”楚渊清温声应道，“我们也一起把它取回来吧。”
　　夙玖顿时想起了那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还真是，打从明州府外见到元卿，就只背着一柄剑了。
　　没想到等回到客栈，他们又多了第四个去伯阳府的理由——
　　一个天机谷门人寻来这里，转告了李碁的一个请托。
　　新任伯阳府尹即将委派，李碁担心一贯忠心跟随摄政王的窦裘狗急跳墙，伯阳府衙保存的案卷会有损失，尤其是其中直指摄政王的有关幽兰谷市的那部分，便想请楚渊清和夙玖去伯阳府提前保存好这些案卷，将之稳妥移交给新赴任的府尹，作为未来处理摄政王的铁证之一。
　　这也是幽兰谷市一事的彻底完结，算是给自己的一个交代。
　　楚渊清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