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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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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降》/蓦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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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要问何清槃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就是和祁澜远分手。
当年直播平台还没有普及,直播不像现在这样盛行,都是刚发现新大陆的网友互相捧场。
何清槃命好,打了个信息差,从yy频道搬到初崭头角的新媒体平台,成为了第一批吃到红利的音乐频道大主播,直播间的粉丝黏度很高。
祁澜远是第一个给他打赏的大金主。
他以为祁澜远和那些在直播间里打趣“你这样美妙的好嗓子就该坐我腿上唱歌”的网友一样,想让他以色侍人,便对祁澜远爱答不理,只是假意逢迎,甜甜地感谢榜一大哥,除此之外,跟祁澜远再无别的联系。
祁澜远也没有仗着财大气粗索要他的私人联系方式,永远都是进了给他刷个礼物,在直播间里呆不到三分钟就没了踪迹。
弄得他都以为祁澜远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洗钱,时刻担心祁澜远问他把从后台取出来的一半钱通过极端的手段要回去。
事实证明,祁澜远只是太忙了。
后来他去录音棚录自己的专辑,撞见祁澜远本尊,互相脱掉了马甲,一聊才知道,他直播的平台有祁澜远的股份。
他们遇见的那天,祁澜远只是抱着视察的态度去体验了下,恰好随手点进他直播间,和一群人一起围观了他在线卖艺。
至于打赏给他的那几十万金币,纯属图高兴。
像祁澜远这样身家的人,几十万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能在商机初现端倪的时期就果断入场的资本大佬,眼光和魄力都是出类拔萃的。
那次见面,他们互加了微信。
之后又是一两年没有联络过。
祁澜远的微信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躺在他的好友列表里,头像和昵称从始至终都没有换过,以至于他以为祁澜远早就不用这个号了。
毕竟有钱人都是日理万机,凡事都要通过秘书或者助理才能联系上。
那年直播平台在发展签约主播,不签就不给流量。
他年少轻狂,性格桀骜,拒绝了平台的邀约和招揽,第二天人气就被平台砍了大半,后续也不再给他推流。
他被平台的做派气得停播了一周。
因为抑郁不得志,需要发泄压力,便把祁澜远的微信当作树洞,向他哭诉。
他没有忘记祁澜远持有平台的股份,说话的时候很小心,并没有吐槽平台的运营机制有问题,只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被压榨的愤懑。
没想到祁澜远的微信仍旧在用,回了他一句没头没尾的:[来KTV唱歌?]
于是从来不在KTV炫技的他跑去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为了给祁澜远在客户面前撑场面,唱了一宿的歌,把嗓子都唱哑了。
自那以后,他就成为了祁澜远的情儿。
祁澜远一直未婚,无家无室,喜欢男人,对婚姻无感。
由于国内始终不支持同性结婚,他没有和任何人领证。
所以他也只能做祁澜远的情儿。
他没有想到和祁澜远天长地久,在祁澜远面前也表现很放纵。
祁澜远都依着他,还一直给他提各种建设性的建议。
只可惜他心高气傲,自有主见,从没听过祁澜远的劝。
有阵子男团大火,他跑去当练习生,上综艺,争取出道名额,瞒着祁澜远签了经纪公司。
两人因这件事产生了口角。
祁澜远生气,他也生气,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分了手。
此时此刻,他被经纪公司背刺,网上的骂声铺天盖地,狗仔在身后穷追不舍。
他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狼狈如斯。
他戴着鸭舌帽,气喘吁吁地靠着暗巷里斑驳的墙面,回想起祁澜远对他的好来,悔不当初。
如果他当初没有被利益诱惑,就不会上经纪公司的当,签了五十年的长约。
现在他被经纪公司出卖,背了一口子虚乌有的大锅,声名狼藉。
即便是知道经纪公司这么做是为了围魏救赵,也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谁要他不像对方一样有靠山?
毕竟在娱乐圈里,有背景和没背景,下场截然不同。
出事以后,黑粉对他围追堵截,竞相谩骂,私生饭尾随得肆无忌惮,给他p的遗照都不选带美颜的,过去的“真爱粉”也倒戈相向,以知情人的身份编黑料,无情地落井下石。
24h内,他的真名在热搜上挂了三个话题。
情急之下,他一咬牙,拨通了祁澜远的电话。
他以为以自己现在人人喊打的境遇,祁澜远根本不想和他再产生任何交集。
况且现在是凌晨三点半,祁澜远一向作息规律,恐怕早睡了。
这通电话十有八/九打不通。
可万万没想到,电话拨出去以后,被对面秒接。
“喂。”
祁澜远低沉浑厚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给了他久违而熟悉的倚靠。
想当初他有多清高,现在舍弃自尊向祁澜远求助时就有多屈辱。
但他别无选择。
是他自己不知道登高跌重的道理,非要一鼓作气往上爬。
如今男团被禁,曾经的利益伙伴把登天的梯子一撤,他便粉身碎骨。
其实他如果答应经纪公司去演戏,还有一条出路,不至于这么快就经纪公司卸磨杀驴,成为这样一个可悲的牺牲品。
可他只会唱歌。
演出来的戏连自己都觉得尴尬,实在不想为了营业污了观众的眼睛。
当祁澜远的豪车在他躲藏的巷口停下,他依然感到有些许不真实。
他就像是一条背主的丧家犬,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还能被主人领回家。
时值隆冬,祁澜远重重叠叠地穿了几层西装,最外面还罩了件冷肃的黑色羊毛大衣,却因为他黄金比例的身材丝毫不显臃肿。
见他半天没有动,祁澜远亲自从车上下来迎接他。
祁澜远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住了巷子深处吹来的风。
何清槃就这么仰头看着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狼狈得像只在泥水里打过滚的野狗,而祁澜远却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祇,衣冠楚楚,纤尘不染。
祁澜远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动作不算温柔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他挣脱。
何清槃被他拉着,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塞进了那辆散发着暖气的豪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车内空间很大,暖气开得很足,熏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何清槃缩在角落里,不敢去看驾驶座上祁澜远的侧脸。
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卫衣,在外面冻了那么久,此刻骤然被温暖包裹,牙关还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祁澜远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出巷口,汇入凌晨空旷的街道。
车里的沉默压得何清槃喘不过气。
车子一路开进了市中心最昂贵的别墅区。
这里的安保严密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提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
这是祁澜远的家。
也是他曾经住了两年,又任性离开的地方。
别墅里的灯亮着,似乎一直在等一个晚归的人。
祁澜远脱下大衣,随手扔在玄关的衣架上,然后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何清槃。
“去洗澡。”
何清槃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忤逆,只是默默地脱掉鞋子,赤着脚走向二楼那间浴室。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何清槃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水汽氤氲了整个浴室,镜子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他看着镜中模糊不清的自己,无端想起祁澜远曾经跟他说过,他的嗓子是老天爷赏饭吃。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你这种资本家懂什么叫梦想。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他的梦想,被他自己亲手签下的那份五十年长约,碾得粉碎。
他关掉水,胡乱地擦干身体,围上浴巾走了出去。
祁澜远就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双腿交叠。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过来。”祁澜远抬了抬下巴。
何清槃脚步沉重地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没入锁骨。
祁澜远放下酒杯,站起身。
他比何清槃高出半个头,这样逼近的距离,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说说吧。”祁澜远的声音很平静,“和你的经纪公司是怎么回事,那份合同五十年?”
何清槃垂着头,声音干涩:“公司说,签了就给我最好的资源,让我做C位。”
“所以你就签了?”
“我当时觉得,这是个机会。”
“想让我帮你,可以。”祁澜远说,“但我有条件。”
何清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他:“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
“搬到我这里来。”
何清槃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就在这时祁澜远的手机响了,他当着何清槃的面按下接听键。
“祁总。”
“说。”
“何先生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特助汇报道,“是他的经纪公司‘星耀娱乐’在背后操作,把他签的那份五十年长约里的霸王条款泄露给了营销号,同时买通了几个所谓的‘内部人士’爆黑料,想把他彻底搞臭,然后逼他解约,再索要天价违约金。”
何清槃的手指攥紧了。
这些他都猜到了,但从别人口中证实,还是让他心里一阵发寒。
“那个C位,本来也不是给他的。”特助继续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为了让他签下那份长约而已。现在男团被整顿,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来转移视线,何先生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星耀娱乐最大的股东是谁?”祁澜远淡淡问。
“是华盛集团的张董,张明华。”
“知道了。给张明华的秘书去个电话。”
“好的,祁总,要约个时间吗?”
“不用。”祁澜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让他一个小时内,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