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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多事之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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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年连着加班了一个礼拜,提前解决了半个月的助教工作,急急忙忙赶回了家。奶奶自然没有召唤他,只是作为从小被奶奶疼爱的长孙,无论如何也想在为即将过八十岁的奶奶做点什么。即将八十岁的秦奶奶是位老教师,和善的为人以及优秀的教学方法,令她到了这个年纪依旧“下自成蹊”。
秦年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决定分两天招待前来道贺的人。
“奶奶,熟悉的人咱就先请了一起喝喝下午茶,亲属一起吃个晚饭,有关系的等到星期天中午去饭馆吃怎么样?”
“好好好。我去给老朋友们打电话让他们不要带礼物来。”秦奶奶身体健朗,中气十足,“啊对了,小桃子的表哥,叫司楚来着的?叫来一起吃饭吧,晚上那顿。”
于是秦年有了一个相当完美的借口打电话给司楚并且“不经意的”“随意的”询问了陶之这几天的动向。
“你要早两天回来的话,还可以跟着陶之和苏打一起从天亮玩到天黑哟~”
渡过沉寂的一晚,陶之一大早睁开眼,打开电脑。半个小时以后,她踹醒了苏打,把单反相机、一张A4纸和一个从冰箱里刚取出的眼罩丢给她。苏打睡意朦胧被眼罩冰的一个激灵,使劲揉揉有些红肿的双眼,仔细看着A4纸上的内容——简单的说,就是“X城旅游指导”。起身梳洗吃饭出门,跟着陶之坐车走路。不过呢,陶之并没有按着“旅游指导”的路线行径。经常是,上了一辆车坐上几站就喊着苏打下车,说出“这里景色不错啊我们走走吧。”或者“你不想知道这条河通到哪里么?”再或者“嘛,就当探险好了哇。”这样的话,拉着苏打一起走路。等到晚上回到家里,吃过饭洗过澡,两人坐在床上捏捏酸胀的小腿和脚底板,数数磨出的脚泡,等到头发干了便倒头睡去。第二天依旧早起,贴上创口贴继续游荡。苏打没有任何怨言,高强度的体力消耗使得她没有时间想些有得没得,而大口大口喘出的气也让她觉得一天比一天轻松。
“她们两个女生出去玩,我去凑什么热闹。到时候要说悄悄话,我还是个碍事的。”秦年笑笑,嘱咐司楚按时来,挂了电话。
“小丫头没有数的哦。在人家家里要打扰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快点回家了!”某天早上苏打接到娘亲的电话,扒扒手指算了算,在陶之这里已经叨扰了半个月,不禁脸红了红。显然的,身边一起刷牙的陶之,也听见了电话内容。
中午,陶妈妈烧了顿丰盛的中饭,看着两个丫头吃完:“苏打,有空再来玩哦。阿姨的好手艺还没展露完呢。”
苏打嘿嘿的憨笑,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下午苏打跟着陶之出门,先去市中心杀了会时间,顺便买了些土产吃点小吃,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不急不忙的坐车去火车站和帮忙买票的司楚汇合。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苏打,司楚说:“过两天陪我去挑点东西啊?秦奶奶的生日点名叫我去,要表示表示。”陶之点头应下。
隔天大早,司楚站在陶之门前敲门,开门的是陶妈妈。
“阿姨,陶之起了么?”
“我给你去看看。”陶妈妈推开陶之房门,“咦?人呢。”宽敞的双人床上,被子堆在床头,空调还在运作,“大概饿了跑楼下买早点了吧。你坐着等会吧。”
司楚看了看指向九点的手表,有些怀疑。想了想,拿起写字台上的遥控器关了空调,再拉开窗帘开窗换气,才搬了张凳子坐在陶之房门口,享受起穿堂风。
气温逐渐升高,空调制造的冷意全部散去后,司楚听见蒙蒙的一声:“好热。”随后看见一双脚从床头的那堆被子里伸出——陶之不是不在家,只是身板小裹在被子里没被发现。司楚愕然了一会:“陶之,起床了陪我去买东西。”听见陶之的回应,他走到客厅翻阅起茶几上的报纸。
这边厢陶之和司楚流连在市中心的商场里头疼,那边厢秦年握着的手机好似烫手山芋般,恨不得丢在一旁。
电话是李教授打来的,内容很直白明确——几个教授到了X城开会,适逢暑假就自费带来了几个家属。教授们开会,亲属不用,于是李教授想到了秦年,想委托他照顾几个人生地不熟的亲属:“你师母之前和我来过几次,韵韵是第一次来,你替我带她到处转转吧。”
“李教授。”秦年咬咬牙,“真的很抱歉,我脱不开身。我奶奶过两天就过八十大寿了,我要在家里帮忙打点接待客人。”
“这样啊。”李教授沉默了一会,爽朗道:“替我转达下问候,我让韵韵自己转吧。”
挂了电话,秦年长长舒了口气。李教授的意思他隐隐约约的察觉了。考虑到还有两年才毕业,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希望能蒙混过去。但是,看目前这架势,一定得找个时间说清楚了。
时间到了秦奶奶的生日第一天。
下午,陆陆续续来了三四十号人,有秦奶奶的学生,有教研组的同事,还有老年大学的朋友。年过半百的老人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喝喝茶,和和气气的祝福秦奶奶长命百岁。秦年忙着烧水泡茶,就快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了。四点多的时候,人陆陆续续的走了。秦年歇了会,和爸爸一头扎进厨房,准备起晚饭的食材。然而,当他被奶奶喊出厨房,看见门口站着的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神算子转世,也算不到有这么一出——门口站得不是别人,正是那第一次来到X城的李韵。李姑娘看见围着围裙走出来的秦年,眼角眉梢都添了笑意:“师兄好。”
“师妹好。”犹豫了一会请人坐下,“你怎么来了?”
“我听爸爸说,秦奶奶过八十,想着既然知道了,那怎么也得来一趟祝贺下。”李韵并没有坐下,转身迎上秦奶奶,“秦奶奶,这次来得匆忙没时间准备礼物,就临时买了点滋补品,祝您老人家一直健健康康。”
秦年看着李韵递到奶奶手上的血燕窝和冬虫夏草,真真的觉着太阳穴暴跳。
秦奶奶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扫了眼秦年,看见他为难的神色,便邀了李姑娘坐在客厅里喝茶。
回到厨房看见爸爸揶揄的神色,终于叹出了那口梗在胸口的气。
“诶?不喜欢那姑娘?”秦爸爸正色。
“哪可能啊。看见她,我就觉得自己穿西装打领带了一样。”
“那要跟人家说清楚。”
“肯定的。”
饭菜陆陆续续出锅,接到邀请来祝寿的亲友们也到齐了。
吃过饭收拾碗筷的当,司楚瞅了机会:“这是什么情况?追上门来了?”
“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今天就稍安勿躁吧。”秦年头疼。司楚撤退。
锅碗瓢盆放在水池里泡着,秦年切了瓜果冲了茶水端进客厅,看见融入亲友圈的李韵,他有点想拎着她的领子请她出门的冲动。而这有点冲动,在听见李韵的话时,变成了非常冲动,但是,他生生忍住了。
李韵在说的,是那只被陶之戴过几天的手镯。
对于这个出现在秦奶奶八十大寿家宴上的“秦年的师妹”,亲友们自然是好奇的。酒饱饭足了,女眷们坐在一起,得了空闲就这么把人给围起来了。李韵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提到自己受爸爸影响,学了古董鉴赏。李奶奶心情好,就褪了腕上的镯子让李韵细细瞧了去。李韵仔仔细细看了会,侃侃道出自己的“拙见”,引得秦奶奶不住夸奖。女眷们身上有带玉的,也纷纷拿出让她看看。李韵每个都细细看了,说出好与劣,没有一丝不耐。一圈下来,有人问她是不是见过不少好玉。她说靠得爸爸的关系,是有看过好玉。不过,近来看到的不亚于秦奶奶玉镯的好玉,是陶之戴的一枚玉镯。
突然成为众人焦点的陶之,抬起眼帘,望着一圈好奇和探究的眸子,扔下了一颗炸雷:“那个不是我的,是辰辰哥的。”
亲友们沉默了,眼睛在李韵和陶之之间扫了几圈,齐齐看向走来的秦年。秦年微微一笑:“大家说半天渴了吧。喝茶。”
陶之和司楚对视了一会,不动声色的开吃。秦奶奶出口转了话题,亲友们只得按捺住八卦之心。陶妈妈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女儿,又看看殷勤的李韵,暗自叹了口气。
曲终人散。一干亲友走了干净,秦奶奶跺了跺拐杖:“到底怎么回事?”
“五月份的时候,陶之发烧不退,怕她出事,就借她戴了两天。”
“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记了?那镯子能随便借人么?嗯?”
“奶奶,我没有随便借啊。我真心想给她。结果人不贪财,病好了就给还回来了。我这不还得想办法给套回去么。”
这玉镯,是秦奶奶的陪嫁,祖上传了几代已经记不得了。秦奶奶本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夭,镯子没办法陪嫁出去,想着留给孙女,结果得了秦年这个大孙子。
秦年大学时候,交了个女朋友,也带回家来过,秦奶奶见得人品不错,就下了一只玉镯给秦年,郑重的嘱咐他:“这镯子,是奶奶祖上传下来给女儿陪嫁的。你姑姑和它没缘分。既然老秦家到你这辈只得你这么一个孙子,那么规矩改一改,镯子给你媳妇吧。娶进门了,另外一只由我给。”秦年接过镯子,慎重点头。可惜,镯子没来及给出去,姑娘和别人好上了。这镯子的用途,秦家关系好的足够出现在今晚家宴上的亲友们,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当然了,陶之司楚李韵,显然是不知道的。
“那李姑娘,我看心眼不少。奶奶也不是太喜欢的。”对峙了一会,秦奶奶开口了,“不过,小桃子……显然是局外人啊。”
“好事多磨。”秦年信心十足。秦奶奶不再多言,回屋休息去了。秦爸爸秦妈妈说,孩子长大了,事情自己处理吧。
晚上,陶妈妈把玉镯的事情告诉了陶爸爸,两人一起看向玩电脑玩得正欢的女儿,扶额。
司楚上了□□,和苏打说了李韵的好本事。两人一合计,觉得秦年“不像话”,再想想这个现实的社会,也只能得出“随缘”的结论。
秦年打了两喷嚏,靠在床上,看着手中的玉镯,想着陶之戴上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