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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溯洄 ...

  •   司容来法国前后也有大半年了,这会儿都已经是大夏天,所幸里昂的夏天也不十分的热。
      小青陪了司容两个月,待他处理好了学校的琐事,语言班的课也上了轨道,口语上能应付简单的生活,终于忍不住的又飞走了。
      苏展倒是来了,因为公司外派,要在里昂待半个月左右。
      出发前就和司容联络了,等在酒店落了脚,倒好了时差,给司容打了电话,那边迫不及待的来了。一颗蘑菇头,模样是一点都没有变,只是似乎比国内时瘦了些。
      苏展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见了他,笑着挥了挥手。
      司容走到跟前才注意到苏展旁边坐着的美女,脸色一下子变了,问了句谁啊。
      口气不大好,美女也愣了一下。倒是苏展,笑眯眯的说是公司派的翻译,接下去半个月全靠人家了。又做了简单的介绍,这边是公司的赵翻译,这边是弟弟。
      司容哦了一声,对赵翻译笑了一下,往苏展旁边一坐,挽住了苏展的胳膊,“嫂子叫你带的绿豆糕呢?”
      同时眼睛还是瞟着赵翻译,果不其然,赵美女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过总是也在商场上见惯了场面的,笑说,“不知道苏总已经有家室了啊。”
      苏展也察觉到了赵美女三番两次的示好,干脆顺着司容的话点点头,“跟养了女儿一样的。”一派溺宠。
      司容算是满意了,缠着要绿豆糕。
      “在楼上房间放着呢,本来张妈妈还要给你做糖醋排骨,小青说大概入不了境。”
      “馋死了!这边除了内脏就是臭黄豆,吃死人了。”
      司容撒娇,对着苏展抱怨,将他的袖口钮解开扣上又解开的重复。
      “这边也没有中餐馆,馋人。”
      “那怎么办,作孽的,不然把张妈妈给你送过来?”苏展笑,摸摸他的刘海。
      “你从前在加拿大没有自己煮饭吗?”司容想苏展能做顿饭给自己解解馋。
      苏展摊摊手表示无奈,两个都是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恐怕连煮一碗清汤面都煮不熟。“我那边附近有中餐馆和寿司店。”而且他不挑食,觉得加拿大的食物也很美味。
      赵翻译插进来,“不如我做一些给你啊,南京菜,喜不喜欢吃?”
      司容抬起头看看她,摇摇头,“我不吃辣的,而其我宿舍也不让女同志进。”拒绝的彻底。
      苏展差点笑出来,女同志都出来了,小孩也不知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行了,这小孩可难伺候了,赵翻译就别操心了,趁今天是空的,去附近逛一逛吧,明天开始有得忙呢。”适时的解了围,和司容一起回住的地方。
      果不其然,一走出赵翻译的视线,挽着他的司容立刻就松开了手,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展一眼,带点警告意味的。
      苏展想笑,大概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以为他又在拈花惹蝶,看他不顺眼呢。
      “住得还习惯吗?”
      司容点点头,“挺好。”三间房的小公寓,位处三楼还有电梯。一间是卧室,一间做工作室,一间小青在的时候住。平时有小青长雇的保洁员每周来打扫卫生,除了饮食方面大受困扰,其他一切都好。
      “小青什么时候走的?”
      “有阵子了,她没回家吗?”
      “她哪里停得住。”
      出了电梯,司容从脖子里掏出造型颇艺术的门匙开了门,早上保洁员刚来打扫过,屋子里一尘不染的,乱糟糟的客厅也收拾整洁得跟样板房一样。
      苏展是第一次来,来回转了圈,也觉得十分好,法兰西风味很浓的装修,拍电影都够了。往缇花的沙发里一坐,喝司容端上来的红茶。
      “你妈妈还整理不少衣服叫我带来了,一会儿去酒店拿给你。”
      “还有绿豆糕都忘记带过来。”
      苏展笑,心想他可能真是馋疯了,“还有一些龙须酥和千层糕。”
      司容听了美美的笑,就想立刻眼下就吃得到。
      “中午饭我们出去吃吧?这附近总有能吃的东西吧?”
      司容想了想,只有拐角处的那家店,牛排的味道是正常的。
      吃过了午饭,司容带着苏展在周围转,介绍了一些他比较熟悉的事物,吃了些小食。到了快晚餐的时间,一起回了苏展住的酒店,同赵翻译一起在酒店餐厅吃了司容所谓惨不忍睹的法国菜。
      七点过后,里昂的夜色还不浓。苏展带着那些糖酥送司容回去。公司配了辆雪弗莱和司机一名,方便苏展交通。
      雪弗莱一路开过去,约15分钟。司容想留苏展多坐会儿,苏展不好意思让司机多等。
      “那就让他先回去,然后我送你回去。”司容说,“我已经有这儿的驾照了。”小青也留了小车给他,方便他去学校,省的他抱着人台挤电车。
      “你们手脚倒是挺快啊。”心想也果然是小青的作风,“不过我明天一早就要忙,有空再来看你。”
      司容失望的垂下眼,闷闷的哦了一声。
      苏展也有点舍不得了,知道他一个人多寂寞,好不容易来了个熟人,自然是想多说说话。不过公事要紧。
      拍了拍他的刘海,“乖,明天再来。”
      司容看他进了车,跟他挥了挥手,看车开远了才上楼。
      大概这种情绪就叫作落寞。
      他想妈妈,想小青,想张妈妈和她做的美味,想妙妙,想苏展现在可以陪陪他。
      他还是不大理解分离。爸爸那时候的离开并没有带来这样强烈的情绪,大概是因为那时候妈妈还陪在他身边,也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想见爸爸,随时都可以见得到。
      不是像现在,远在天边,就连打电话,还要顾及时差。
      小青走的时候,咬咬他的嘴唇,“要是寂寞就打电话给我,什么时候都好,我不怕时差。”
      他有些冲动,想说那你就一直留下来陪我吧。可是他没有这样的任性,可是他心里有种小青也填不满的空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司容吸吸差点哭出来的眼泪拿出来接。
      是小青,“苏展来了吧?”
      “嗯,刚回酒店。”
      “点心呢?”
      “嗯,还没拆呢。”
      “你妈妈说你爱吃那些。”
      “嗯,特别喜欢。”
      “有好好吃饭吗?”
      “你走了都没有人给我煮饭了,你在哪儿现在?”
      “火奴鲁鲁。”
      司容扑哧一记笑出来,小青也在那边嗤嗤的笑。
      “别晒一身黑回来。”
      “那也没什么不好。”小青本想说些什么,又怕害他哭,转口说,“让苏展陪你吧,让他过来住。反正你现在也是放假,你有车,你送他。”
      司容楞了几秒,嗯了一声,“我问问他。”不过他应该不会同意。
      他想跟小青说赵翻译的事,又怕小青难过,就咽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小青想了想,“可能要到圣诞节。”
      司容没有问,中间那么多时间你要做什么。小青的生活好像总是在玩啊玩啊,潇洒的一塌糊涂。这是无数人羡慕的人生,但是司容总觉得这是她逃避的一种方式。
      “现在还天亮吗?”小青问。
      司容看了一眼窗外,“嗯,还没黑。”
      “那也早点睡,明天还有语言课吧?”
      收了线,司容走到阳台里。月亮已经出来了,天却还亮着。这里的一切都和过去太不相同。
      他往阳台的椅子上一坐,趴着护栏,看着白白的背景上悬着的半颗月亮,脑袋也放空,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睡到半夜醒过来,揉揉半边僵掉的脸,回到房间里,衣服也不脱,踢了鞋就睡。
      睡到早上7点,手忙脚乱起来洗澡换衣服,慌慌乱乱的找了车钥匙,抱着课本去上课,路上连早餐都来不及买。
      上课上到下午3点,又懒懒散散的抱着书往停了车的路边走。
      他掏出车钥匙刚想开中控锁,抬头就看见车边倚了一个人,苏展插着口袋,对着司容挑了挑眉毛。
      “帅哥,带我一程吧。”
      小可爱的司容,差一点哭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动?
      他跑上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展指指一边的高楼,“在那里办公。”又拿下车顶上的食盒,“法国佬怕我吃不惯,特意送了我日本料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喏。”苏展敲敲前挡风玻璃,副驾驶前摆了三只玩偶,“我想除了会是我们不会是别人了吧。”
      红色裙子带皇冠的是小青,西装笔挺的是苏展,蘑菇头的是司容。
      三个手掌大的玩偶,并排坐在一起。
      起初是小青做了一个司容,司容就做了一个小青,小青把两个娃娃放到一起,又说,再做个苏展吧,于是司容又做了一个穿西装的苏展。
      “我路过,就确定这是你的车。”
      “那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
      “给你惊喜嘛。”苏展逗他,实际上他给小青打了电话,问了车牌号,才确定了,小青又告诉了他司容快下课了,才一直等着没联络他。
      “回去吧,张妈妈跟我们通视讯,带妙妙看你呢。”
      司容欢天喜地,赶忙发动了车子走。他成年就考了驾照,因为家里的关系,开车极其稳当。苏展坐在副驾驶里,衬衫袖子挽到肘腕,侧过头看司容认真的脸。
      开心的情绪洋溢着。司容本来就不是藏得住喜怒哀乐的人。如果有人可以一辈子给他妥善照料,这样无所遮掩也并非不好,至少不用像小青,什么都藏在心里,压得死死的折磨自己。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司容脸上,转过一片橙色光华。苏展开了一侧的窗,空气流动起来,划过司容的头发,齐整的刘海起伏着小小的波浪。
      回到公寓,司容迫不及待搬出电脑,“但愿网络好!这里的网络总是时好时坏……”他这样嘀咕着,连上了网络,轻轻的欢呼了一声。
      苏展坐到他旁边,“我来。”端过茶几上的电脑摆到腿上,登陆了他的账号。
      “张妈妈也会用网络吗?”现在的老人可真时髦啊。
      “她儿子从旁协助。”苏展说着,接通了跟张妈妈的视讯。
      老人在另一边有些局促的笑着,显然不大适应这样对着摄像头讲话。司容叫了她一声,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跟身边应该是儿子的身影说了句什么。
      她抱起手里的妙妙,“看到了吗?肥头大耳的,好着呢。”
      司容试着叫妙妙的名字,猫同学听了,回应似的叫了两声,叫起来倒还是那个腔调,细细的喵喵声。
      并没有聊太久,聊的也都是妙妙的话题,苏展凑过来说今天就这样吧,“张妈妈那边现在11点都出头了吧,早点休息吧,下次找机会早一点再聊。”
      司容算算时差,那边现在真是深夜了,赶紧催张妈妈去睡,好好照顾身体才重要。
      张妈妈笑着说好好好,拉着妙妙的手摇了摇,她儿子就替她关了视频,说再见了。
      司容意犹未尽,拉着苏展问有没有妙妙的照片。苏展就把手机给他,里边有好多平时拍的照片。
      司容一张张的翻过去,时而呵呵的笑出声,翻完了,又露出微微的失落。“我走的时候它还是那么小一只。”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仿佛一个错过儿子成长过程的父亲。“它还会再长大吗?”他仰起头问苏展。
      苏展摇摇头,“应该不会了。”
      “张妈妈一定会把它养成胖子的。”司容这样嘀咕,分不清是希望妙妙长胖呢还是不希望。
      “你说,可不可以把妙妙带过来?”
      “太周折了,法国这边是狂犬免疫国吧,手续一定不会简单的,何必折腾喵呢。”
      司容想想,也对,何必为了治疗自己的小寂寞去折磨妙妙。
      “如果想,不如在这边收养一只,到时候可以带回国。”苏展提议,不忍心看他半垂的眼脸。他远比在国内时感觉更加脆弱。
      司容一瞬间亮起了眼眸,但还是摇了头,“算了,再过一段时间课业就会变得很忙,没有时间好好照顾它也是不好。”
      苏展点点头,养宠物就像养孩子,学生不会是很好的饲主,除非有家庭主妇或是老人这般闲人帮忙照料才妥当。
      “先吃饭吧,是寿司,你应该喜欢的。”苏展揉揉他的刘海,拉他陷在沙发里,“开电视,我不懂这边的频道。”
      司容开了电视,随便按了一个节目看。他的法语也只是初学,看电视节目也十分勉强,苏展反正是一句也听不懂。
      “谁说的法语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鸟语。”苏展一口一个寿司,对着电视指手画脚。他私底下吃相并不太好,虽然苏家有近乎苛刻的家教。
      “小青说的就很好听。”司容想,大概也跟语气有关吧,他说起来就是硬邦邦的,小青就说得柔软甜蜜。
      “她压根就不是人了。”苏展挥挥手意思不要和她比较,“有时候怀疑她是怎么学的这么多东西,更想不明白是已经有这么多东西塞在她脑子里面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精力去难过伤心。”
      司容被醋饭呛了一下,冲出几滴眼泪,“我想,会不会是因为她太闲了,应不应该给她找个工作?”
      没有目标,司容突然这样想到。他记起从前语文老师说诗词人,说他们就是因为太闲了,才会无事悲秋,换作现代人,忙着工作,忙着养家糊口,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停下来就赶紧睡觉,哪里还有时间去思考花落叶黄,哪里还有心去寂寞孤独。
      “她的事只能她自己去解决,我们插手不了。上次你也看到了,简直要了她的命,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她是及时行乐的人,不会作茧自缚的。”
      苏展吃完最后一个寿司,擦了手靠在沙发上。
      “哦。”司容反驳不了,对于小青的事知之甚少,确实也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小朋友。”苏展伸出手,贴在司容后脑勺上。他的后脑勺生的十分好,圆润饱满,苏展爱不释手。“不要太担心她,如果她需要,她会来我们身边。”他轻轻的说,仿佛安慰。
      “我知道了。”
      司容回过头,对着苏展弯了弯嘴角。他似是感觉到了苏展对他的担心。苏展担心他被小青带去那无垠的哀伤地。担心他越来越脆弱,脆弱得捏一处就碎一处。担心他爱上了小青。
      虽然小青从来没有说过,但是他直觉,小青早已爱着别人,那个一直让她寻找追赶的人。
      如果他爱小青,只有陷入泥沼,永劫不复这一条路。
      “司容。”他清了喉咙叫他的名字,“不要走进她的围墙里,不要思考她,能遗忘就遗忘她。她这个人是我们招惹不起的人。”他再三犹疑,还是把这样的心里话说给他听。
      司容似懂非懂,或是被这句话震慑了,顺从的点了头,只感觉到苏展的手指,一节一节刮过自己颈后凸出的脊椎关节。
      苏展喜欢颈椎的形状,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他一直认为锁骨才是最美的骨头。但是他的手知道,身体永远比思想更明白自己的心。
      司容很瘦,加一点职业病,一低头,脊椎就在苍白而弹性的皮肤下显出了轮廓。苏展的食指轮过一节,两节,三节,余下的都躲到了衣服里。
      时间久了,司容低低的哎了声,“痛。”兴许得了颈椎病。
      “回国找中医师刮痧。”苏展替他揉揉,手心的温度让关节舒服。
      “我不敢。”他怕痛。
      “那有什么不敢的,刮完浑身舒坦。”
      司容用怀疑的眼神看苏展,有些不相信。
      “不骗你。”苏展笑着去拉他的刘海,被他一掌推到在沙发上,“哎呦。”
      “讨厌!吃了这顿没下顿!”司容泄愤似的呼啦把食盒扔进垃圾桶。
      苏展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都变成吃货啦!”坐起来压着他使劲的揉他额前的发,“小吃货,哥哥会带你吃下顿的,不要发飙了。”
      “你走了呢?”
      苏展翻了个白眼,“请个家政妇吧?”
      “根本找不到会做中国菜的!”
      “学着做吧,幼儿园的老师不是都教了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可惜这个衣是能丰的,食估计是足不了的。
      “讨厌!讨厌!”司容泛了脾气上来,伸了脚去踢苏展。
      苏展缩到沙发的一角,嘻嘻笑着也随便他踢。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如果说小青和司容是同患了绝症的弟弟妹妹,他这个做哥哥的,把所有的生还可能与救援手段,都给了弟弟。
      其实他早就放弃了小青,这个他一直都没有发现。又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能救活小青的希望。
      “吃饭总归是最重要的。”要教训不吃饭的小孩就得饿得他头脑发昏,看他还吃不吃。苏展不反驳,“你几点上课?”
      “8点。”
      “不如你顺路送我去上班?我这几天过来这里住?”
      “好啊。”司容笑逐颜开了。
      苏展就带着行李住进了小青的房间。
      赵翻译在公司附近找到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司容的饮食总算暂时有了着落。
      早上他们一同出门,司容下课早,就先回家,苏展也不会太忙,过了五点司机就把他送到楼底下,当然手里是拎着食盒的。
      “哎,天天吃寿司,也要吃厌了。”连吃了一个礼拜的寿司,司容美食家又开始抱怨起来。
      “以前怎么不觉得,原来你这么挑剔的。”苏展笑着去拍他后脑勺,他微微向前一冲,刘海就向上跳跃一下。
      “也是来了这儿才深刻体会到了祖国的好,要什么没有啊。”
      “熬两年吧,毕业了就回家。”苏展知道他不是那样娇纵的人,这些抱怨的话也只是对着他撒撒娇而已,越是这样知道就越是觉得不舍得,这样一个小孩子,吃这么多苦。
      有时候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吓一跳,失笑自己是不是年纪到了,开始想做爸了,所以对着司容有了呵护的举动。
      司容不知道苏展的心情,只是更加哀怨的将身体往前倾,大腿抵着胸口,闷闷的说,“要四年呢。”
      他学校的情况苏展并不清楚,原以为只是进修性质的过来学两年,没想到小青直接让他进了大学,从一年级开始。
      “四年呢,到时候都二十四了。”
      “怎么了二十四?对的,可以讨媳妇了。”苏展逗他。二十四岁正是大好年华,开始像个大人,能力渐长,可以有担当。
      自己的二十四岁,刚刚回国,意气风发,按照自己的想法开始行动。
      苏展见他没有接话,又摸摸他的后脑勺,“过两天公司给我安排了活动,巴黎一日游,就请语言班一天假,一起去吧?”
      “好啊,我还没去过呢。”
      “小青怎么没带你去?”还以为小青带着他把法国转遍了呢。
      “排不开空,那时候事情太多了。”
      “那正好,还怕你去过了不愿去。”

      出发的这天天气很好,有太阳却不至于热。苏展穿了件长袖的polo衫,戴了个鸭舌帽,一副观光客的打扮。以至于赵翻译看到了还一下子不习惯。
      “从来没见过苏总这么休闲的样子。”赵翻译自己穿得也挺休闲,虽然还是一身连衣裙,不过终于脱下了高跟鞋。
      司容还是不大喜欢赵翻译,心里想你跟他多熟啊没见过的样子还多的去呢。
      公司安排了两个中国代表和一位法国导游同行。司机送他们到车站,他们坐快车去。
      其实这次观光差不多是本次法国行最后的节目了,苏展还没有跟司容说,后天他就要回去了。
      巴黎游,无非就是那些耳熟能详的名胜,凯旋门,罗浮宫,圣母院,埃菲尔铁塔,凡尔赛宫,协和广场。
      他们其实就是走马观花的看一遍拍拍照罢了。司容想上埃菲尔塔,苏展不肯。
      “爬上去那不累瘫了。”
      “有电梯的吧。”
      “别去了吧,这跟东方明珠也没什么区别呀。”
      “你不会是恐高吧?”司容似乎看出了什么原因,挑衅的看苏展。
      可惜人家沉得住气不上钩,“就当体谅我吧,以后时间还多,你和同学自个来爬个够。”
      两个代表适时的插进来,“其实上去真没什么好玩的,等晚一些,坐船在塞纳河上看更好看。”
      司容不是任性的人,自然点点头,跟着走了。
      午饭在香街附近一处颇有名的餐厅,法国人似乎没有英国人那么一板一眼,苏展和司容没穿正装也没有什么问题。
      吃的自然是司容不待见的地道法国菜。不过有道鹅肝沙拉司容倒是多吃了几口,鹅肝酱他不喜欢,不过鹅肝吃起来让他想到了鸭血粉丝,吃起来还不错。
      苏展真的是美食家的胃,吃什么都觉得很好,焗蜗牛一个人吃了三分之一。司容哀怨的看吃得津津有味的苏展,眼神说你这是什么口味啊。
      吃了饭,见识了蒙娜丽莎的微笑,导游安排了郊外的城堡,他们在城堡用晚餐,住一晚。
      “事先不知道小苏公子同行,不然该安排迪士尼乐园的。”一个代表说。他们都以为司容是苏展的亲弟弟,一路上都以小苏公子称呼他,司容也没有多解释,随便他们叫,知道是在说自己就好。
      “不然明天去迪士尼乐园?”另一个代表说。
      “不用了,他也不是几岁小孩子了。”苏展谢绝他们的好意,无论如何也还是客气的。
      司容对游乐园并没有什么执迷,香港的迪士尼去过两趟,实在是没有第三趟的兴趣。
      车子一路开出市区,走了一天,大家都有些乏了,闭上眼小眯了会儿。司容基本上都睡着了,靠着苏展的手臂也还算安稳。苏展叫醒他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有点不高兴。
      “吃了晚饭再好好睡。”半拉半哄的,总算弄醒了司容下了车。
      朦朦胧胧的司容揉着眼,就看见眼前极度复古的建筑,一下子精神过来。是不是学设计的人对于建筑都这么有感觉,司容看得眼都直了,连声问导游能不能拍照。导游说可以,他赶紧拿了数码相机出来拍。
      “不如大家也拍几张合照。”代表提了意,大家站成一排,城堡的管家帮忙拍了照。
      “苏总和小苏公子再拍一张吧。”代表拿了相机叫住准备往里面走的他们。
      苏展应声说好啊,摘了帽子,顺手搭在司容肩上,代表咔嚓就按了快门。
      “小苏公子真看小,不知道的还以为高中生呢。”
      司容笑笑,说,“能不能借你的相机用一用。”他带的是卡片机,想用代表的单反再拍一些城堡的照片。
      代表爽快的从脖子里拿下相机交给他。司容道了谢,跟大家打了招呼就往外面跑。
      城堡建成的时间司容不知道,但是古老的气息深深笼罩着,叫司容着迷。中国也有很多古建筑,但不是被破坏了就是修葺的太新了,更因为历史和政策的一些原因,这些古建筑都不是私有的了,更加没有人居住其中,失去了人气,单纯的变成了一处处建筑,少了灵气,叫人惋惜。
      晚餐厨房做了牛排,司容吃着也挺顺口。房间安排在苏展的隔壁,中间一道高窄的双开门相连通。
      浴室是奢华的复古设计,看的出为了接待游客,卫生设备都是新的。猫脚浴缸已经有女佣放满了水,放了牛奶浴盐,软软的香。
      苏展看了笑,“度蜜月倒是好的。”转出去叫司容,“你泡泡吧,机会难得。”
      浴缸很大,司容躺进去,微微的曲起腿,只露个头出来。水温恰到好处,甜甜的香将他包围,不由感叹,贵族果然会享受啊。
      没有泡太久,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不那么自在。提供的浴袍是柔软的毛巾棉,微微呈现薰衣草的颜色,似乎还带着一丝薰衣草的香。
      苏展已经冲完了澡,换了同样的浴袍,站在阳台里吹风。司容走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就和他对了面。
      谁也没有走到对方那里去,只是这样咫尺相隔着,没有主题的闲散着说话。
      聊到有些嘴干了,苏展摆摆手,“去睡吧,明天也不好睡晚觉。”
      “我们一起睡吧,床太大了。”房间大得空洞,天花板高得看不清上面的花纹。其实他怕城堡里有幽灵。
      苏展猜到,点点头,“你过来吧。”
      两间房其实是差不多的,床都是高脚带帷帐的雕花铁艺床,软的可以深陷的席梦思,丝质的被褥,鹅绒的枕头。
      司容跑过来,不好意思的笑笑,钻到了被子里,躺到一边。
      苏展睡到旁边,留了盏昏黄的壁灯。
      “关灯吧,开着更吓人。”朦朦胧胧,光影绰绰,似有似无。
      苏展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胆小啊。”还是体贴的关了灯,隔着被子搂住他的肩,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好啦,要不要给你唱摇篮歌?”
      “不许笑!”司容小小的恼羞成怒,乌漆麻黑的去捂他的嘴,被苏展呵呵笑的躲开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可还是有点忍不住,使劲的憋着,抿着嘴,气息就加倍的从鼻孔里溢出来。
      苏展收了手臂,司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洗澡弄湿的头发还没有干,残留着一点牛奶的香。苏展凑得极近,这样柔软的婴儿般的香蹿到他的鼻子里,他就凑到了司容的脖子里去闻,触到湿湿的发丝,并成一簇簇扎到他的嘴唇上,轻轻的痒。
      “他们的浴盐真好。”他说,就凑在司容的脖颈里,口里热气呵在司容肉上,霎时间叫人脸红心跳起来。
      “嗯。”司容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诧异自己突突跳的心。
      苏展的鼻贴着司容的脖,维持了这个姿势,两个人都是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饭,收拾了东西就返回了。
      司容回家,苏展回公司。晚上和法国的几个高层吃了最后的晚餐,应酬到了快十一点才回到小公寓。
      司容还没睡,看着网络节目等苏展。
      电脑屏幕上演着有一只酗酒猫的动画片,司容看的哈哈笑,听到门铃叮咚响,拖鞋都来不及穿,踢里塔啦的跑去开门。
      “回来啦。”
      “回来了。”
      小蘑菇头之前在吃龙须糖,白白的糖粉沾在唇边也不察觉。苏展看了好笑,伸了手指轻轻的去拍。
      “吃得花脸了。”
      司容不好意思的背过身用手背擦,少穿了一只鞋,单脚跳着回沙发里,“吃的不剩多少了。”
      “回去以后再给你寄。”苏展往卫生间里去。
      “什么时候回去?”司容侧着头看他关上门。
      “明天。”回答利落的从门后传来。
      幸好是隔着门,不然司容脸上杀那升腾的错愕落寞藏得没得藏。
      卫生间里水声哗啦啦的响不停,一块龙须糕溶沾在牙齿上,怎么舔也舔不下来。就觉得那腻人的甜,丝丝的渗进牙釉质里去,甜的都发痛了。
      苏展洗的太快,司容还没有缓过来,他就穿了衣服出来了。
      “我也没办法。”苏展站在沙发背后轻揉司容的发顶,说一句不需道歉的歉意话语。
      司容闷闷的哦了一声。苏展并未擦干的头发滴下水珠,落在司容身上,像落了小雨。
      “小朋友……”苏展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不开心他理解但是不懂,他的心同他不同。
      屏幕上演的故事,放到一个妖怪的回忆,一个没有朋友的妖怪遇到一个收服了它的女孩,与她约定,等她叫它的名字,它就会飞去她身边,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始终没有等到女孩的呼唤。
      妖怪无比的寂寞,比从前更寂寞。
      “苏展,你还来吗?以后还来吗?”司容抬了头问他,像只迫切想要得到肯定回答的小妖怪。
      苏展点头,“一定还来。”
      司容宽慰了似的一笑,又笑自己。好像再也回不去了一样的,其实等到放假,就可以回家团聚了。
      只是现在,此时此地,只想有个人能陪伴着自己。
      自己真是,太孩子气了。差一点要哭出来,觉得自己实在太软弱。
      “小朋友……”苏展只觉得心里阵阵的不忍。
      那样可怜却又努力隐忍的表情。要是张妈妈看到了的话,肯定会说,哎呦,这样作孽腔。
      或许只是得了小青病,才会这样出乎意料的,就低头吻了下去。
      司容的脸上,沾了自他头发上落下的水滴,唇上也有。吻上去,尝到洗发水的香气和一丝苦。
      这样的一吻,就连他的心都好像静下来了一样,一如小青所说的,吻是最好的镇定药。
      连眼都来不及闭上的小朋友,被驱散了寂寞,也惊了一跳。胡乱的别过眼转过身,“早点、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赶飞机的吗,晚安。”电脑也没关,光着脚,踉跄的跑回了房。
      小朋友,只求你不要做第二个小青。
      苏展那样想,却又觉得不够。他希冀的不止这种程度。他们无亲无故,为什么他这样指望他好?
      想他好,想到连看他有一点郁闷都不行。
      到底是为什么,此时怎么都想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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