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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苍苍 ...

  •   她真是世上最矛盾的人物。说矛盾的话做矛盾的事还有矛盾的逻辑。
      认识她是在高中时候的旧友家中,友人的电脑屏幕是她,整个画面充满张力,又溢满悲凉。色调是暗暗的红,穿红色古装的她像是沉在水中,四肢和腰都弯出好看的弧度。
      他以为是新兴的明星,友人却告诉他是一个网友,喏,就是这个,指了指一个头像,头像是一个狗爪。趁着友人洗澡的空当,他试着和她聊,当初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大约知道了她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但却一时的喜欢上了的感觉。从友人那里要来了账号,和她断断续续的保持联络,听她抱怨天气不好或是遇见了喜欢的衣衫。
      他们没有约过见面,但却不期遇的碰到。那是大约认识了半年后的深夜,他去不怎么常去的酒吧,喝到一半,电话震起来。
      “马丁尼不错吧。”她略带甜腻的声音明显带着笑意,他直觉的回头看,“往左。”
      他只来得急看一个侧面,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性感的一个人。黑色的长发微卷,较西方的脸庞衬着一枚珍珠耳环,眼妆画的很浓,嘴角自然是扬起的,带点不怀好意的挑衅。就一眼,随后消失在门口。
      “眼力好吧,可惜你没发现我。”
      他们只互看过照片,而且她的照片大都不是正面而且也不大化妆。
      那天他也没有追出去,却不知不觉让她进入到他的生活中,变成一个奇妙的存在。
      就像此刻,只是在公路上超了一辆车,惹来那车的穷追不舍,逼到了没有去路的山顶,停下来,走出来的居然是她嚣张的一张的脸。
      好玩的还不仅如此,从副驾驶上冲出来大吐特吐的蘑菇头居然也是相识的。
      “哎呦你真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这样也吃不消。”难得她没有和他抬杠而先去关心了别人。
      “就你那样子开车是个人都受不了。”他好整以暇的靠着车门看她怎么收拾这个狼狈摊子。
      “不要你管。”她那张嘴虽然又坏又毒,却好教养的没有脏字,最可爱就是这句不要你管,哪里是在发火分明就是小孩闹脾气的娇嗔。
      “小青……”她的名字说本是晓星,可爷爷自作主张去给她上户口,方言谐音,错说成了青字,她又不喜欢那个晓字,后来就干脆改成了小青。他倒是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她和白蛇传里那条小青蛇有多像,法力不高又爱惹事,对喜欢的人也可赴汤蹈火。
      “前先天去哪儿逍遥了呀?”这个前先天未免前得有点过,也有大半年了。
      “不要你管。”她蹲在那里拍蘑菇头的背,头也不回给他。
      “好吧好吧,如果你要回家,门锁的密码没有变。”
      “谁要去你家。”
      他总觉得她说话有点像林黛玉,曲解旁人的好意,又有点口是心非。
      “好吧好吧,我就先走吧。”
      继续留着也是自讨没趣,她可是会变成一块铁板,还是块积满了灰的大铁板。
      他开着车下了山去,留下气呼呼的钟小青和快吐昏过去的蘑菇头。
      “不好意思……”
      蘑菇头虚弱的道歉,小青也不好怪他什么。她去车行想添一辆新车,本来有漂亮又殷勤的导购小姐陪她来试车,她却挑中坐在一边不说话的蘑菇头。
      那真是个超级可爱的男生,看上去简直还没有20岁,皮肤白白的,眼睛圆圆的,后脑勺鼓鼓的,穿着车行的制服,坐着的姿势是乖宝宝的典范。
      “让那颗蘑菇头陪我去吧。”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导购小姐明显抽了几下嘴角,出于她的职业道德,很快恢复了笑容。
      “司容,陪钟小姐去试车。”导购小姐走过去拍拍蘑菇头的肩膀,出乎预料的对蘑菇头鼓励似的一笑。
      蘑菇头和她一起进到车里,本来还结结巴巴给她介绍一些车子的性能,在他们的车子被超之后,尤其小青还发现那车牌照是谁的之后,开始狂飙起来,蘑菇头彻底的慌乱了,抓住车门,圆圆的眼睛睁得凸凸的,脸色煞白煞白,更加结结巴巴的颤声,“不要这样吧……”
      钟小青驾驶技术还算是不错的,可坐过她车的人也知道她开车是不要命的,急刹甩尾都是她的强项。加上蘑菇头本来就有点晕车,就更加觉得她恐怖了。
      “没事吧?我包里有矿泉水,你漱漱口?”
      “谢谢……”哎呦,这声音听上去就快不行了似的。
      矿泉水是进口柜台才有出售的包装,就这样漱漱口吐出来真是浪费。司容在心里小小的嘀咕。
      “你放心吧,这车我回去就付全款。”估计车身已经几处刮伤,他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谢谢……”
      “那我们下山吧?”
      蘑菇头惊恐的看向她,小青无奈的安慰,“我尽量减速好吧?”
      回去的车速估计在没考到驾照的时候也没有过,还要小心刹车小心拐弯。估计我儿子在车里也不会这样小心。小青看看副驾驶上的司容,扑哧笑了出来,吓得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回到车行办完了手续,磨磨蹭蹭太阳都要下山了。
      “司容什么时候可以下班?”小青由经理送到门口,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经理倒像是被吓了一跳,“司容?可以下班了。”
      那就请人家吃饭,算是给人家压惊了吧。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司容惊魂未定,小青又拉他一起吃饭,手足无措。
      “走吧,我们坐计程车好了,就到四季,也不远的,一会儿送你回家。”小青从来自由惯了,拉着司容就拦了车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自说自话。这句话堵在司容喉头,可见小青转过头对他软软一笑,也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苏展说的一点没错,小青做事自由散漫不顾他人死活,可偏偏笑一笑就又叫人随便她去不忍心扫她的兴。
      钟小青喜欢住在四季,她说每一家四季做的牛角包滋味都有微妙的不同。她也爱四季的豌豆沙拉。
      “去我房里吃吧?”
      “不用不用,就在大堂里吧。”
      “吃了你似的。”小青嗤嗤的笑,占人便宜似的捏司容一把腰。
      司容小心翼翼的坐定,随便点了一客套餐,准备随时开溜。这儿女人真恐怖,他心想。长得这么好看,像极了故事里吃人不吐骨头的美人妖怪。
      “这里的柠檬派非常好,不过要等到八点。”小青用餐极优雅,简直可以去做淑女导师,当然食量也和淑女一样少的不可思议。
      八点?司容心里跳了一下,“不行不行,我还有事的。”
      “下班了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去上课的。”七点半要去美术教室上课,教课的外国人十分严厉。
      “你多大了?”
      “啊?我20了。”
      “哎呦,这么小。”小了小青4岁而已。
      司容抬头看仔细一点小青的脸,看不出年纪,听小青这么说又以为她有三十多了,心想她保养的真是好。
      “送你去上课吧。”
      “不用了不用了。”
      “司容……吃过了就送你去上课。”
      钟小青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喜欢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就对着看看也欢喜。
      司容找不出话拒绝,他从来就不大会说话,遇见钟小青这样强势的就更加不会说,反正说了人家也不会听。
      小青支着下巴看司容吃饭,司容的血色就从脸上一路退到胸口。
      苏展本来约了朋友见面,被放了鸽子,本想直接回家,想想四季有小青喜欢的豌豆沙拉,突然的就想吃了起来。谁想到还真遇见了她。
      “吃晚饭呢?”他走过去打招呼,小青还是爱理不理的哼了一声,叫人忍不住想去哄。
      “那个,我先走了。”司容的头低得快贴到胸,小心的站起来。
      “我来送吧。”苏展笑眯眯的看着蘑菇头的发旋,像个没睡醒的小小星云。
      “谁要你管。”小青撞了他一下,拉着司容就走,一点不给苏展面子。
      司容上课的地方离四季也不远,开车不过十来分钟,不过这时间堵车,慢吞吞的要半个小时。但也没有迟,还有十分钟才到上课的时间。
      “几时下课?”
      “九点半。”
      “八点半我来送柠檬派,你们多少学生?”
      “啊?不用了不用了。”
      “司容。”
      “诶?”
      “真好玩啊你。”小青出其不意的凑上咬了司容一口,还是不偏不倚的咬在他嘴上,然后就开着车走得没影了。
      司容怔怔的停在原地,白粉粉的脸差不多要透出青光。他这是被人调戏了吧?肯定算是被吃了豆腐了吧?他捂住嘴巴,麻麻的,不是因为来电而是真的有点痛。
      “刚才我看见一个女人送司容上课……”
      “我看见他们还接吻呢……”
      “难道司容真是被人养的……”
      司容躲在教室的最角落,他听见同学在议论他,他想要反驳解释的,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要先说哪句话,也怕说多错多,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外国老师来了,清了清嗓子,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司容也怕这个老师,但也喜欢这个老师上课时候的气氛,整个教室都安静,没有悉悉索索的窃语,笔纸发出的沙沙声甚至盖住了大家的呼吸,这样子,他就觉得有点安心。
      画画的时间过的是很快的,八点半恰巧是他们的小休息时间。钟小青还是带着柠檬派来了。提着五个纸盒,站在教室门口,外国老师问她找谁,她指了指司容,又让老师把柠檬派分给其余的学生们。平时这个老师极讨厌有人来打扰上课,这次居然和小青多聊了十多分钟。老师是法国人,钟小青的法语说得也极好,同学都有些羡慕的偷瞄司容。他只是低着头看画册,心里却也有点乐。这个钟小青虽然又开快车又捏他又还咬他,但却不讨厌她,总觉得她做这些事他都不觉得难受,她这个人叫人觉得舒服。
      法国老师居然特许她留下来一起听课,还分了她一个画架坐在司容旁边。她朝司容笑了一下,也不管大家,只自己拿了支炭笔随便画。司容也不敢分心去看她,下课之后才敢侧头,她竟然画了一架钢琴,画的极好,功夫比这里任何一个学生恐怕都要好。只是画面看起来孤零零的叫人觉得冷。
      “再有一点纱帘就好了,飘起来,隐隐约约,大概在这个位置。”她比划给司容看,“来不急了,等日有空你补上去吧。”
      “诶?你不带回去吗?”毕竟画的这样好。
      “带回去做什么?”
      “那……给我可以吗?”
      “好哇。”她又笑了,眼睛成一弯月,也没有酒窝可就是叫人觉得甜。
      司容也笑了,他连笑起来都细细的,露出小小的整齐的牙。他问老师借了一个画桶,小心的取下了画纸卷起来放了进去。
      “送你回家吧。”
      司容不再拒绝,腼腆的点点头。小青一时高兴,又亲了司容一口,看见他瞪大的眼睛,咯咯咯的笑。
      “哎呦,男子汉大丈夫,亲一亲又不会少块肉。”
      应该是在国外长大的吧,所以开放了一点。司容跟在她身后,悄悄的想,嗯,一定是的。
      回家的路上,小青开得很平稳,司容抱着画桶,像捧着宝贝。
      小青看看他,又忍不住的笑,笑完了又是张认真的脸,“他们都欺负你吧。”
      司容心绪有波动的时候就会瞪大眼睛。
      “你也不理他们对不对。”
      突然觉得有点委屈,还有点酸。
      “这样不好的呀。”
      我也知道啊……司容缩了缩鼻子,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来劝他,用这么好听这么温柔的声音,真的好酸好酸……
      “不过也没有办法吧,其实我也是这样的。”正好是一个红灯,小青停下车,对上司容红红的眼,无比温柔的笑了一下,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没关系的,你总会遇到让你开心温暖的人的,其他的就随他们去吧。”
      司容渐渐有些明白,她亲他好像只是表示喜欢和关怀的方式而已,和他先前认识到的亲吻都是不一样的。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司容站在车门边和小青挥手,“拜拜。”
      “我的联系方式在购车资料上都有,想出来玩就找我哦。还有,司容,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小青开车走了,司容还站在楼底下,抱着画桶,回想她说的话。那个可以感到开心温暖的人,钟小青就是其中一个吧。那颗圆圆的蘑菇头紧紧的挨着画卷,没有谁看见他眼中的晶莹。

      这世上总有这么多不愉快的人。小青随着车流没有目的的开,心里的云渐渐升起来,膨胀得什么也看不见。家在哪里,爱的人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这座城没有海,只有一片湖。她一路开到郊区,停在这片名为金湖的湖边。这附近本没有什么人居住,近年地产商开发,造了一片别墅,房价高昂卖得并不十分好,一到晚上连光都见不着。
      “你在哪里啊……”到底在哪里啊……曾经以为只要她去找,肯定回头就是他。可她在雾都流连了三个多月,到遍他应该会出没的地方,却没有一次相逢。什么缘分,什么注定,原来真是用来写故事的。
      也不怕热的泪会熏了眼妆,趴在方向盘上,眼泪就一滴滴的流下来。
      果然是在这里。苏展关了车灯停在小青的车后,她的车没有关灯,可以看见她伏在那里小小的背。她没有回家,也没有在酒店,她说过最喜欢的就是这座城的金湖,从前也会躲到金湖想心事。说真的,他是有点怕的,怕她林黛玉上身就学着沉湖去了。
      这么久,也该哭够了吧,他的脚都有点麻了。苏展走过去敲她的车窗,“小青……”
      她真是有很大的伤心事吧,否则怎么会哭得这么可怜,停都停不下来呢。
      “好了好了……”他把她拥在怀里,有多紧抱多紧,轻轻的摇,“还有我还有我啊……”
      “我找不到,找不到他啊苏展……”
      “我陪你去找,一定能找到的好不好?”她要找的是谁他都不知道,只晓得总有有个人藏在她心里,时不时要出来折磨她。“乖了……”再哭下去哮喘发作可怎么好呢……
      “苏展……”
      他亲亲她的嘴,有点咸。她喜欢亲吻这样的方式,从她这里他第一次知道,嘴对嘴的吻可以这样不带情色的温暖。
      “好了好了,哭得像个鬼。”
      终于她破涕为笑,踮起脚咬了他的下巴。
      “走吧,留在这里喂蚊子。”
      “我才不和你一起走。”
      “回家吧,我给你买了整套的海蓝之谜呢。”到了柜台才知道,一罐面霜要实习生一个月的薪水那么多。
      “回家还要换床单。”
      “张妈妈每个礼拜都给你换呢,还给你的房间换新鲜的扶郎花,还点樱花的熏香。”比对他这个雇主还要仔细周到,总是问青青怎么还不回来呢?
      “我给张妈妈买了羊毛大衣。”
      “明天再去拿吧。”
      他的家,在市中心无数高楼中其中一栋的32楼。有人问他怎么不干脆再顶楼,他怕顶楼漏水。具体有多少平米没有去计算过,大概一百平米左右,他自己重新格局了,改成一间主卧房,一间书房,占去半个房子的面积,还有厨房和两个卫生间,余下的做了一间不大的客房。
      她就住在这间客房里,添了新的铁艺床,雕花的梳妆台,换了清雅的田园花样壁纸。本来她应该只是来借宿一晚的,后来怎么渐渐就成了她的房间,谁也追溯不清了。
      时隔半年,房间一点也没有变,床单换到海棠花的那一套,窗帘换到淡米色的那一套,梳妆台上插着全红的扶郎花,樱花木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仿佛这里的主人只是早上出了门稍稍晚归而已。
      “上个月张妈妈不小心打碎了花瓶,难过的不得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似的换上。”听见水晶碎裂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好似碎了一样的,看着那堆碎片,有种她也不会回来的恐怖错觉,甚至吼了张妈妈几句。
      “苏展……”
      他知道,她又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缺点和顽症,可是他不要她任何反省和道歉,她只要做她想做的事情就好了,她开心就好了。这真是一种可怕的自觉,居然已经这样纵容自己溺爱她了。
      “好好睡,明早我们去吃灌汤包。”
      可惜第二天一早秘书就打电话催他去公司,他甚至忘记了要和非洲那边开视讯会议。
      “我也去我也去,我跟你一道去公司。”她光着脚跑回去房间换衣服,好像开会是件多么好玩的事。
      “哎呦作孽,牛奶都打翻……”张妈妈从厨房赶到餐厅收拾她的烂摊子。
      “等等,这条领带多难看都不配你衬衫。”他都在玄关换鞋了,她还要取了新的帮他换。她系领带的手法也极多,甚至能将领带绕出一朵花。
      “要吃晚饭打电话回来哦……”张妈妈的话被挡在了电梯门之外,看电梯下去了,才笑着回去收拾。
      她都快六十岁了,孙子都上小学了。六年前就在苏展家做阿姨,苏展本来叫她张妈,后来小青来了,就叫她张妈妈。家里儿子媳妇都叫她回家养老吧,可她偏舍不得小青。她没有女儿,小青就好像是她晚年才得来的小女儿一样,叫她忍不住的要去心疼。原以为小青是苏展的女朋友,后来看也不像,她从不过问他们的关系,渐渐觉得有点像兄妹,有点像父女,一个任性一个宽大。
      小青在后座化妆,半年的离分好似是不存在的。他还是有点担心她擦睫毛膏的时候会捅瞎眼睛。其实她不化妆也是好看的,有人说过,只要一双眼好看就一定和美人脱不开,她就有双格外好看的眼睛,不在于多大,而是眼里的表情,真真的会说话。
      “一会儿你就在边上的位子坐,觉得没意思了就悄悄出去。”带着她开会也不是没有过,她会自己安排好自己,不会打扰任何。
      “我来做你秘书吧?”
      “帮帮忙。”饶了他,也不是她没有能力,就怕她一会儿想去多摩川看烟花一会儿想去美国看狗展。
      她咯咯的笑。他喜欢她这样的开怀,笑起来有点微微的双下巴,却也是真的好看。
      会议时间不短,回到办公室,她又咯咯的笑,“那个非洲人真是黑得镜面反射。”
      嘴真损。秘书何小姐也在一边偷偷的笑,两个女人好久没见,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聊天。他和几个部门的主管商量些事,也不管何小姐失职。就算现在何小姐跑出去和她逛街他也不会管吧,难怪大家都猜测他们的关系这么多年,甚至她玩笑是他的私生女也有一堆人将信将疑。
      “好了,去吃午饭吧。”
      “我和芳琼去吃咖喱不带你。”好吧好吧,你们去说悄悄话,他去员工餐厅凑活。
      不过员工餐厅今天没有三文鱼片,希尔顿来的新厨师是日本人,听说刀工极好。他一个人穿过两条街,路过MU,这是家高级定制的店,还记得小青之前定了一条纱裙说是上形体芭蕾课的时候可以穿,后来她闹失踪他也一直没有去取。
      摸摸肚子,之前在休息室吃了两个华夫饼也不怎么饿,索性掉了头,进了MU。MU的领班还是那个个子小小的和善的Lily,一见他进门,就迎了上来。
      “苏先生,是来取钟小姐的纱裙吧?”
      “可是我忘记了拿单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那张领取单。
      “不要紧的,钟小姐很多时候都不要领取单的,您签个字就可以了。”
      “谢谢。”
      服务员将装了纱裙的纸袋送到他手里,他将纱裙取出来看,是条淡绿色的软纱裙,衬里是凉凉的粉绿色真丝,长度大概到她膝盖下五公分,可以想象,她上身穿贴身的藕荷色的短衫,旋一个又一个的圈,还要配着微微的温热阳光,在纱裙的边缘惹出一圈金边,或许可以给她拍一张照,放大到真人大小,挂在玄关的墙上……
      “对了,苏先生可以告诉钟小姐,上回她喜欢的茶花戒指,现在已经有釉料了,如果还喜欢可以定了。”
      “那就定吧,她的手指……”
      “是八号。”钟小青的尺寸Lily都记得清楚,她可是MU的大户。
      “到时候我来取。”算是她归来的礼物,她一向极爱这种惊喜,是人们在意她的表现,他已经可以预见她欢喜的表情。
      “还有上回定的料子也已经到了很久,说是要给苏先生做大衣的,您也一直没有过来。”Lily拿了设计图和料样给苏展过目,“稿子还是钟小姐亲自画了送过来的。”
      大衣只是一件极普通的灰尼大衣,只是去年冬天她想给他添一件,逛遍了所有的柜台,也找不到一件事她心目中的那一件。长度要到膝盖,肩章是这样,牛角扣是这样,口袋是这样,里料的贴片是这样,每样都不可以错。后来找不到也就作罢了,谁知道她竟然画了图纸要做一件给他穿。真是叫人觉得感动又奢侈。他虽然也在各大牌置装,她却喜欢定制这样大费周章的形式。
      “那就做吧,等她自己来取。”她是个好奇怪的人,为别人做好多繁琐的事自己却觉得更加高兴。
      “麻烦苏先生先量尺寸吧。”Lily领他到贵宾室,随即叫来了助理替他量尺寸。
      这个世界如小青所说,大的时候大,小的时候只有巴掌大。你猜猜来的人是谁?这座城,能有几个如此可爱腼腆的蘑菇头呢。
      蘑菇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毕恭毕敬的拿着软尺给他量袖长。他个子不高,可能还没有小青穿了高跟鞋之后的高度。量完了袖长量手臂的粗细又垫着脚尖量脖围,又格外小心的量肩宽胸围腰围身长。
      “司容……”
      “诶?!”他的背明显的紧了一下。
      惊弓之鸟。苏展在心里低笑了一下。
      “我们家小青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蘑菇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不会……”
      “她总是自作主张,你不要理她她也不会勉强你的。”
      “不会……量好了,我先出去了。”
      他却堵在门口,露出从小青那里学来的坏笑,“不过你的职业还真是多啊,车行的小弟,这会儿是服装师助理,还有半年前,是酒会的调酒师……”
      蘑菇头瞪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他没有忘记……原来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忘记!
      半年前,没错,就在小青失踪后不久,苏展因为没有她的消息而心闷,一个人坐在调酒台边上,看形形色色的人经过。这颗蘑菇头站在吧台里面什么也不做,只是专心的看其他的师傅动作。
      “来杯马丁尼吧。”他对蘑菇头说。
      他当时被吓了一跳似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小声的说了一句好的。他的手法明显不是那么熟练,切下的柠檬片倒是和他一样薄薄的可爱。只是意外,他调出的味道居然和小青的异常相似。这种酒本就有好多种的调法,就算用的是同一个配方还要因为个人习惯,每种酒不同的量而有不同。这世上的巧合总是这么出其不意。苏展想起小青喝了酒以后红红的脸,傻傻的自己笑开了。
      “你让我想念家里的那个活宝了。谢谢你的马丁尼。”他付了大面额的小费,然后就离开了吧台。
      有妙龄的美丽女子来和他调情,反正小青也不知所踪更没有人等他回家,他也不介意和美女一起打发时间。本来别墅二楼的客房就是供客人休息的,可能美女太过热情,他们居然忘记锁门,然后一个冒失鬼在他们激烈纠缠的时候闯了进来。
      受惊吓更多的不是被打断了欢爱的两人,而是那个冒失鬼涨红了一张脸,慌张的喊了一声对不起掉头要跑,还撞到了门框,他听到了咚的一大声。
      “呵呵,真纯情啊。”美女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手袋里取了烟来抽,靠在床头娇笑。
      他整理好衣服,也忍不住想笑。如果小青在这里的话,也会喜欢那颗蘑菇头吧,她的恶趣味之一。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就算了,偏偏还有下文。他们还在洗手间狭路相逢,一个要进去一个要出来,你让我我让你,却像是互不相让了。
      “不如你我一起进去吧。”蘑菇头实在是太可爱了,他都忍不住学小青要调笑他。
      蘑菇头涨红了脸,眼睛也瞪得大大的。苏展拉了他一把,一起进了洗手间,估计那时候是小青上了身,才会鬼使神差的凑上去咬了他的鼻子一口。
      后来?后来他要上厕所,蘑菇头就跑走了。
      一直到昨天的相遇,居然还把小青带了出来。你说说,这个世界有多小。
      “上次是和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太想念小青了才做她喜欢做的事。”
      蘑菇头太清澈了,想必小青也不会做再过分的事情。
      “小青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司容抬起头看苏展,很快又低下,侧过身出去了。
      其实那次酒会,是在母亲的别墅,他喜欢调酒,就好奇的在吧台里观摩。苏展居然要他调酒,他恰巧会调马丁尼。那时候苏展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落寞,好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他不忍拒绝,就试着调了一杯。后来撞见了他的好事,又被他咬了一口,总觉得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不敢面对他。
      他丢失的珍宝,就是小青吧。所以现在,他的脸上是满满的喜悦。
      真好。司容心想,这种为一人而欢喜而忧愁的情绪真是珍贵,能拥有,是多大难得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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