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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得琴 ...

  •   安柳出了门关门关上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讨价还价声,还真是把她当商品给卖了,估个价,亮个眼,权衡一下,确实是好买卖,只是这买卖没盖断天想的那么划算而已。
      她眯着眼看着在她身前走着的盖竹。刚一进去时她看到盖竹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哥,想想也是,二十来岁的年龄,在土匪之中还没娶妻已算落后了,但在平常人家,还算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太爷呢。
      这盖竹和他爹长得真不像,可能性格面容都像他娘,在言谈之时他只是一直盯着坐着的檀木椅看,也不说话,传闻这盖竹不能打不能杀,每天傻傻的只会摆弄木工活儿,在盖天帮那是没地位儿的主,等安柳嫁过去了,指不定还得指望安柳身后的林家镇镇帮里的兄弟呢。
      这烈日晒的,安柳也百无聊赖,边快了几步走到盖竹身旁,看着他略为清秀的脸问道,“盖竹真的想娶妻吗?”
      反正自己就要走了。说不定这个盖竹也根本不想娶妻,那她也走得心安些。
      谁知盖竹马上就红了脸,说,“想。”
      安柳翻个白眼,又问,“我长的丑。你也愿意?”
      盖竹睫毛眨眨,抬头看了一眼安柳,又脸红的低下头,说,“越丑的树越好。”
      “哈?”
      盖竹抽了下鼻子,说,“做木工的时候,很多长丑的树质地最好,无论是用作武器、农具、藩篱,都牢固的多。”
      安柳闻言笑笑,说,“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盖竹似乎说到了兴趣,稍稍放开了一些,“看木头可不能只看外表。好像杨树柳树什么的,看着漂亮,能有多大用处,上次我做个□□,没一会儿就断了,我可是花了一天的时间做的。”说着他似乎有点沮丧。
      “你这么喜欢做木工活吗?”安柳转转眼珠子,问。
      “嗯。”盖竹头又低的更低了,显然他爹和他说过很多次,木工这活儿太低级了,他是盖天帮的少主,整天钻在木头里算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爹说了,娶了媳妇之后就要修生养性,不再碰木工,我以后会继承爹的家业,让你过好。”
      安柳听到这番话还是有点感慨的,这小子看来挺单纯的,相处下来倒也不坏,指不定哪天她落魄了投奔她的“丈夫”也不错,啊,当然前提是她真的会落魄。
      “这怎么行。”安柳来了耍弄的兴致,故意低声叱喝。
      盖竹以为是安柳也觉得他不学无术,痴傻没用,一张脸扭得都快哭出来了。
      “木工这玩意儿可以说博大精深,你才学了几年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太可惜。”安柳想了想,拉着盖竹到了后院,用一支树枝在泥土上比划着。
      “见过这玩意儿没?”
      “这是什么?”
      “这是加强版超级无敌连射弩炮。”安柳随口乱诌道,“箭一只只地射多麻烦啊,上百上千只一起射那才带劲儿。这看这设计,圆肘承载箭筒,利用木头、绳筋、钢铁,一起组合起来的。这里面很多细巧的玩意儿都可以用木头做的零件。但发挥出的力量确实无以伦比的。”
      “天呐。”盖竹像小学生一样蹲在地上,凝目看着安柳画出来的图,说,“还可以再加工,这里,这里,能加上轴轮,”他说着说着竟兴奋起来,“我以前做了个自动犁田的,可以拆卸下来装在这里,就能够让这个超级无敌连射弩炮动起来了!”
      “自动犁田的,那是什么?”安柳好奇。
      “就是一排排的木头做的机器,我看帮里的大婶有时候在后山耕地太辛苦,所以做了个自动了,只要有人在旁动动开关,那东西就可以自己犁地了。”
      “哇。”安柳感慨,没看出来他还是个发明家啊。
      “还有没有其他的,安柳,你再说说其他的给我听?”
      “再比如吧,木头还能做炮架。”
      “炮架,那是什么东西?”盖竹的眼睛眨啊眨,好奇地问安柳。
      “就是一种能够发射的,利用火药炸毁一切的武器。”安柳得意的说。这么点小儿科蒙蒙古代人太绰绰有余了。
      “火药。”盖竹凝神想了一下,“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这当然。□□只有我有。”安柳哼哼两声。
      “安柳姐,你懂得真多。”盖竹小朋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安柳。
      安柳拍拍盖竹的肩膀,说,“所以说,别放弃,指不定哪一天你爹还靠着你做木工过活,做匪徒,能做多久?”
      似乎安柳说中了盖竹的心事,他眼眶一红,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所有人都当我傻瓜。”他倾身不好意思的拥住安柳,安柳僵了僵,就当抱小孩了。
      “真好。安柳能做我媳妇。”听到这小子在自己肩头抽泣的声音,安柳真是有点苦笑不得。
      “哟。安柳,看来你们感情不错吧。”气氛正好时,刚刚路过的扶瑶走过,惊讶看到安柳竟在光天化日下与一男子相拥,仔细一看,那人不是今日来的盖天帮的少主吗。
      “扶瑶姐姐。”安柳立马和盖竹分开,低头答道。盖竹也是非常不好意思,用袖管擦着眼泪,看到扶瑶也不知道怎么搭话,就呆呆地愣在哪里了。
      “果然傻。”扶瑶看到盖竹不声不响的,轻哼一声,轻蔑地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小姐快走吧。不然王爷可等急了。”旁边的丫鬟催促道。
      扶瑶一惊,也不理身下的两人,赶忙往院子的亭子里赶去。
      安柳原想拉着盖竹回自己院子,和他再好好比划比划木工的事,最好能让盖竹做个木雕,她想留个纪念,但不想正准备起步时,忽而听到一阵琴声。
      这阵琴声说不出的怪异。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非常尖锐匝响,让所有在院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盖竹难受的捂住耳朵,“谁弹的琴,真难听。”
      安柳心思辗转,终是咬了咬牙,拉着盖竹往中院里跑。
      跑到中院里才看到,有三个人正在厅中间笑谈,扶瑶脸红的滴血,手正从一把琴上拿下来。
      林贾之嘴角淡笑,看着亭中的另一个人正在张狂地嘲笑弹琴的人,襟口大开,腰间黑色金丝绣缕,身绣蟠龙腾云,潇洒不羁的黑发垂落在突出的锁骨之间,深刻而俊美的五官说不出的一股子邪气。
      “坤王爷,你再笑,再笑我就不弹了。”扶瑶已是脸色红彤,只差找个地洞钻进去。
      慕容坤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声音嘲弄而不羁,“想不到连天下第一琴师的扶瑶都制不了这把琴。”
      “王爷,这把琴有什么来历?”林贾之声之凿凿,“在下愚钝,但也感觉的出这琴非同一般。”
      “可不是。”慕容坤眯了眯眼,心满意足地看着爱琴,修长劲骨的手指放置琴上,一曲气势磅礴的悠扬从他指尖泻出。
      “怎么会?”扶瑶用袖帕掩嘴,“这琴和别的琴不一样,用一般的弹法根本曲不成调,王爷,您究竟是怎么弹的?”
      慕容坤轻笑一声,并没有回答,只是说,“扶瑶,这琴,看来你配不上。”
      扶瑶一听,脸色一白,只咬了咬唇,不再说其他的话。
      “如果有人能弹的了这把琴,我就送给她。”慕容坤一脸毫不在意,似真似假,笑容变幻莫测,又说,“我不仅送她,我还娶她。”
      这一番言语一出,扶瑶更是身子晃了一晃,虽然早听闻坤王爷游戏人间,游历花丛片叶不沾身,但如此轻率和喜新厌旧,还是让她心神晃了三晃,就算她不能成为王妃,可成为坤王爷的妾侍她还是自信的,更何况她身后还有林家这棵大树。
      “王……王爷可说的当真。”正当他们言谈调笑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个细细喏喏的声音,三人回头一看,正看到安柳睁大着一双眼睛又羞涩又卑微地看着他们。
      坤王爷微微皱了皱眉,马上舒展,轻哼一声,“当然”,不过他心里还真有点不痛快,想麻雀变凤凰,也要看这个人有没有这个本事。他慕容坤是对美女来者不拒,但可没兴趣同一个戴着面纱一猜就可以猜到破相的女子共处哪怕一时半刻。
      安柳低着头,似是非常自卑和不安,也不等慕容坤和林贾之出声,就自己跑到了琴面前,默念着琴的口诀,弹了趋一闪一闪亮晶晶,几乎是一个音一个音的蹦出,毫不在意手的姿势,只用一根手指挑的,但好歹也算个曲调了。
      等她谈完看着他们等答案的时候,亭中的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谈好了。
      “咳。”林贾之对眼下的处境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坤王爷金嘴开了,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瞥了瞥在旁边笑得一脸冷气的慕容坤,觉得气压也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只是,这莫名其妙的林安柳今天发什么疯?平常并不像做出此事的样子。
      “你——”扶瑶一脸气急,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你怎么知道如何弹此琴?”半晌,还是慕容坤发话了,他皱眉打量安柳,在看见安柳躲闪哆嗦地眼神后,话语中多了丝不耐烦。
      “王爷,民女只是刚才看王爷弹的。知道这琴不同一般,通常宫商角徵羽的顺序完全打乱,只是记住了王爷的手势和琴音的位置,所以弹奏了一曲。还望王爷、少东家和姐姐别见怪。”
      “哼。”扶瑶上前就是一巴掌,安柳被打在一旁,嘴唇出了血,“你算个什么东西,刚才还在和盖天帮的那小子亲亲我我,现在竟跑到王爷跟前显摆来了。”
      安柳的手紧了握握了紧,最后还是压下了胸中那一股子冲动,低声啜泣道,“安柳也只是仰慕王爷风采,只是想,弹弹琴而已。”
      ——开玩笑,这琴是她手上丢的,能用最简便的方法夺回来那是最好。那王爷的调笑之语,她还真不信他会守。
      “行了。”慕容坤倒了杯酒仰头而尽,脸上是无所谓的嘲笑,红色的舌舔了舔嘴唇,平添出一股子性感,他开口道,“准备一下,明天过门。”
      这下子,亭子里所有的人又全部愣在了原地,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这怎么行?”扶瑶急了,她都没嫁进王爷府,凭什么丑八怪先进去了?
      “怎么不行。本王一诺千金。”是说进门,宠不宠幸他说了算,后宫佳丽这么多,他会自找无趣的宠幸这个女人吗?
      林贾之惊讶之后还是云淡风清的,只是在琢磨,这林安柳不是要和盖天帮帮主他们回山西了吗,如果进了王府,怎么和盖断天交代?
      其实最崩溃的还是安柳。林家财大势大的,她才没能一走了之而是借出嫁之事行事,如果进了王府,那她还有命出去吗?朝来黑发暮来雪,她对老死后宫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当所有人都非常头痛此事时,亭外又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那个声音也是细细喏喏,“那,那个,安柳姐姐是我的媳妇儿。王,王爷,恐怕不能娶。”
      安柳眼前一亮,好小子,关键时刻,果然盖竹这单纯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
      “是,是啊。”扶瑶赶快街上话,“安柳明儿个就要嫁到山西去了,媒妁之言的,聘礼也下了,再悔婚怕别人说我们林家不厚道。
      “确实,我对盖断天也不好交代……”林贾之沉思道。
      “盖断天?”慕容坤原本正想冷笑,谁还能跟他抢人,就算他丢的,也不许别人捡,然一听到盖断天的名字眸中冷光一亮,嘴角扬起一缕不怀好意的笑。
      ——这人情,他要盖断天背下了。手中那盘棋的最后一颗棋子,拿到了。
      盖断天不过一介草莽,面对王爷的人情怎能拒绝,哪怕是硬给的人情。明里给面子,暗里给方便,朝廷还是江湖,对他慕容坤来说都只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棋局。
      “哦,盖天帮帮主啊——”尾音拉的极长,慕容坤像找到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的笑容让安柳生生打了个冷颤,她有不好的预感。
      “你拿去。这琴,就当本王送给盖断天的礼物。”慕容坤笑得张扬放肆,摸摸下巴,“也算有缘,本王想会会这位草莽匪盗,让太子哥哥的巡捕门都空手而归的真英雄。”
      此话似褒似贬,林贾之听着就知慕容坤又想出了整人的法子,也不禁叹了口气,着人去找盖断天了。
      安柳咬咬唇,不客气地上前抱起琴,欠身说道,“王爷、少东家、姐姐,安柳先告退准备出嫁之事了。”
      亭中各人随便挥了挥手,安柳点了点头,拉着一旁有点闹变扭的盖竹就走。
      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把盖竹带到了城外的树林里,走了一个多时辰,盖竹终于走不动了。
      他哀怨地看着安柳,然后说,“安柳,你这么想当王妃吗?”
      安柳将琴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草地上,手拂过细韧的琴丝,心中非常沉重。
      ——她想,她知道了一个秘密。而这,事关清流派。虽然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朝廷和江湖之间会有这样的牵扯,但她直觉绝对不是好事。
      “我并不是想当王妃,只是想要这琴。”安柳冷静地说。
      “安柳?”盖竹被安柳语气中的冷峻吓了一吓。
      “这琴原本就是我的。”安柳放软声调,转头看盖竹,问,“想听吗?”
      盖竹眨眨眼,想了想,点了点头。
      安柳盘身而坐,将面纱取下,凝目轻眉,纤手十指落于琴上。
      要弹奏这琴,不止指法还讲功力,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习得这功力的,但恐怕和他师父每次教她弹琴时的心诀有关,常情师兄说“身不由己”,果然她早已身不由己了啊。
      曲调悠缓而起,叮叮动动错落有致,行到水处自然而缓,韵味深长良久不歇,当盖竹看到眼前的安柳那动人深情地弹奏,鸟儿相合,流水恍然,树木郁郁葱葱,仿佛已到了另一个无忧无虑、无悲无喜的境界。
      他看的痴了。
      “安柳……”连声音都不忍发出,怕破坏这和谐而宁静的瞬间。他曾看过多少古木丑树,他觉得她是立于风中的一脉枝柳,是他见过最美的人。
      一曲完毕。他们久久沉静在曲调之中。
      安柳睁开眼,就看到盖竹那傻小子呆呆看着自己,不觉莞尔一笑,脸上疤痕渐淡,眉目渐渐变得更加细致动人,那一双眼亮如冰晶,有着想让人探究而怕冷伤的温度。
      安柳决定对眼前的傻小子说实话。
      “盖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得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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