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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故人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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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晋远收回思绪,对着韩王微微一笑,并无多言。
“呵呵,看来是我弄错了。”韩王抱歉地笑笑,“不打扰了,我先回宣室了。”说罢,便将桌上的玉佩揣入怀中,推门离去。
“你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出去。”韩王前脚刚走,韩熙毓就将休书扔在齐晋远脸上,而这次齐晋远出奇地配合,抱怨了两句就走了。
当齐晋远推门进入宣室时,韩王早已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王座上,把玩着那块通体翠绿的碧玉。
“你来啦,我还以为以前的事你早就忘记了。”
“我只是不想让不想干的人扯进来。”
“这件事,她逃不掉的。”韩王将玉佩轻敲着桌子,一顿一顿地说道。
“是吗?”齐晋远苦笑着,“岳父,大晚上指引我来一定有话要说吧。”
“是的,”韩王长叹一口气,“关于这块玉,还有,你母亲。”
齐晋远在下首的位置做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听韩王讲过去的故事。
时间倒叙到了二十年前。
当韩王还只是一个庶出的公子时,他遇到了她,唱着小曲,舞者水袖,娇媚地回头一笑,他的世界瞬间定格。
他可以给她安定平静、衣食无虞的生活,甚至他告诉她,他这一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她依旧盈盈一笑,话语中略带凄楚,“你给不了我要的。”
是的,她要报仇,向齐国的国君。为了丰美的水草,更为了这片土地下沉睡者价值连城的财宝,他下令将世世代代生活于兰陵的人驱逐。
兰陵人自然不肯就此放弃,她的父亲,兰陵的族长,带着所有的族民奋力反抗,居然牵制住了齐君的五万兵马。然而,她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火光冲天,浓浓的黑烟遮蔽朦胧的月色,为了得到这块土地,齐国国君不折手段,他甚至忘了居住在此的也是他的子民。
父母宁死也不肯离开,这片土地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她只身带着大批幸存下来的人流离失所,朝齐韩的边境涌去。昨天,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首长之女,今天却以沦落为无家可归的难民。她用力握住父亲临死前托付给她的玉佩,双亲的惨死,族人的哀号,被付之一炬的兰陵,这些画面在她的眼前不断地回闪。她凄惨地笑着,我一定要报仇。
当时的韩王只是一个公子,奉命招募训练舞姬,明年齐国国君就将而立之年,东韩这个小国要在大燕的威慑下自保,当然得不断地向大齐表明衷心,当然,如果有枕边风,甚至有一半血缘的大齐继承人那就是最理想不过的结局了。
她拒绝了他,也训练得更加刻苦,他有时不由地埋怨自己只是个小国国主的庶子,既无法保卫自己的国家,也无法给与自己青睐的女子幸福,只能花前月下,故作风流,白白将青春虚掷。
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了她写给残部的信,他震惊,痛惜。她告诉了他所有的故事,最后,头一扬,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跟着他;还是去大齐。
她依旧微笑着,“我是我父亲的孩子,我必须去为枉死的族人报仇。”他点点头,答应全力配合她。作为回报,她必须尽全力为东韩争取最大的利益。
半年之后,大齐如意料之中的那样,举国为国君寿诞欢庆,东韩适时上表进贡,于情于理。
进宫前的那一晚,他最后见了她一面,交待了进宫后东韩细作的具体情况,以及同东韩联络的方法。她则从裙摆上解下一对碧玉,“大齐为了兰陵地下的宝藏,荼毒我族人,但是他们休想如愿。这对玉上刻有宝藏的位置,现在我将一半交你保管。即使哪天,我……”
“不要在说了,”他的眼眸里闪现了亮亮的水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不会退却的。”她将其中的一块塞到他的手里,“还有那些旧部也拜托你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勉强挤出笑容,“这块玉就当是你我结成亲家的信物好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
“对,结亲,以后你的事,你族人的事,都是我的事了。不要再说抱歉了,我们是亲家,是一家人。”
“之后,你母亲果然得到大齐国君的独宠,一年后还有了你。原先你母亲还一直在计划借刀杀人的方法,这样既报了仇,也不会连累东韩。可是从你降生后,她的消息就越来越少,我猜想,她真的爱上了你父亲。”说到这里,韩王的语气有些没落。
“再一次得到你母亲的消息时,她因为暗通敌国和巫蛊之罪被囚禁在天牢。她不肯和细作逃跑,细作只能只身潜逃,把消息带给我。等我赶到东韩时,……”
“娘亲已经遇害了。”齐晋远的声音仍然淡淡的,只是他纤长的睫毛上泛起了细细的水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打听过,可惜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搜查你母亲寝宫的侍卫,还有她生前的侍女,都被灭了口。无从查起。”韩王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后来,东韩的嫡子病故,我继承了东韩的王位,第一件事就是进贡大齐,请求和亲。原以为能碰到你父皇,打听出事情的原委。不想,没到大齐,你父皇就暴毙了……之后,还有一系列奇怪的事,你也知道了,而这些事情反而让你娘亲的死有了些眉目。”
“其实,有些事我自持还是看得清楚的。只是我处处小心,还是中了扶伤之毒。”齐晋远颇有些无奈,“你真不该让你女儿和我结亲的。”
“扶伤阿……”韩王抚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这个麻……”
“唉哟”,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声,随即一个声影伴随清脆的女声,装开了门。
齐晋远暗暗捏紧了手中的茶杯,韩王则迅速出了内室。
“父王,是我”韩熙毓轻拍着身上的灰尘,“我都听到了。这些事有必要瞒我吗。”
“这个,”韩王挠了挠头,“我可没想过要瞒你啊。”
“是本王担心娘子一不小心就说给三哥听了。”齐晋远握着茶杯从内室走来。
“你……”韩熙毓脸涨得通红,“对了,那扶伤是怎么回事。”
“扶伤,小问题啊,”解药多得是,韩王得意地微笑着,“给你的陪嫁里就有,去到大齐无忧散又怎么能少。”
“无忧散,”韩熙毓做的那碗恐怖无比的滋补汤在齐晋远脑海中一闪而过,难怪自己的毒会被误打误撞地解了一部分。
“这样的话,晋远,我们还不回房,我帮你把毒解了吧。”韩熙毓难得温柔地拉起齐晋远,向寝殿走去。
一回到寝殿,韩熙毓就将所有的窗和门关得严严实实,下人也都被打发做事去了。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哦,那本王倒是很有兴趣阿。”齐晋远依旧不改戏虐的口气。
“你听着,我帮你解毒,支持你报仇。只是若有一天,你身登大位,要全力保护东韩不受大燕的骚扰。”
齐晋远看着如此认真的韩熙毓,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娘子,你不是暗恋三哥吗?怎么这么快就把宝押在本王身上了,看来我们兄弟都是只是你的棋子阿。”
“我……”韩熙毓原先狠狠地骂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吧,本王先答应你。不过这种事是有风险的。”看着韩熙毓涨红的小脸,某只孔雀笑得更灿烂了。
“明白,我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白痴。”
齐晋远一个人在花园中走着,刚才的决定让他隐隐地觉得不安。休书都已经到手了,事情正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可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喜欢看她涨红窘迫的表情;喜欢故意惹她,然后让她对自己发怒;一想到从此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内心止不住暗暗窃喜?
齐晋远,你不该这样的。这样的改变真的不适合你。
恍惚间齐晋远走到一座宫殿前,一抬头看见“宣室”这偌大的两个字。
“哟,晋远来了呀。”正在翻阅奏折的韩王见齐晋远近来,朝左右挥了挥手,于是宣室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毒解得怎么样了?”
“已经排了些毒血,可能中毒太深,还不见全好。”
“嗯……”韩王沉默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到,“那以后你打算怎么样呢?”
“报仇。”
“就不能平安地生活下去吗?你娘留给你的旧部足够保你性命无虞,只要你愿意,你和熙毓可以……”
“岳父大人,我是我娘的儿子。”
韩王抬头看了看齐晋远的目光,仿佛回到了20年前的夜晚,那样坚定决绝的眼神,他不愧是周采人的儿子。
“唉”韩王深深地叹了口气,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塞到他手中,“先去兰陵转转吧,想办法解开玉佩的谜团。既然你这么坚持,我自然全力助你。只是希望你能护熙毓周全……”
齐晋远觉得自己进入了个两难的境地,而至自己与此的,恰是原以为自己内心早已被冷冻割舍的情愫。
“兰陵?这么说我们又要回齐国了?可我这才刚回东韩阿。”韩熙毓听到这个消息后,情绪稍显惊讶。
“只是去兰陵转转,看看我娘亲生活过的地方,有些事,我并不比你早知道。”
韩熙毓转身进入内室,不久就听到她翻箱倒柜整理衣物的声音。齐晋远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娘子,不用带太多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有些事总是料不准的吧。”韩熙毓没有理他,继续整理东西,但是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到底为什么要和齐晋远联合呢?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父王站在了他那一边。可又为什么要搅这趟浑水呢?她想她是东韩的公主,事关国家命运,自己当然不能退缩。
真的是这样吗?
为何和他达成同盟时,心里说不清的舒坦,丝毫没有因为与晋贤陛下对立而感到难过。有些事,果然是料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