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恐龙公主

14、保护

　　双休日清晨，和普洛一起溜小白。
　　他们两个都很开心，吵吵闹闹的在前面你追我赶。
　　普洛嘴里不知道喊的哪国话，乱七八糟，小白居然也能听得懂。
　　低沉磁性的笑声不时传过来，我背着手慢慢晃在后面，听着听着就笑了，心里就这么充满了秋天的天高气爽，温和阳光，丹桂的沉郁香味，没有任何负担的笑声。
　　心思仿佛纸飞机，轻轻触碰，就能飞到天边。
　　正陶醉着，前面忽然有状况。
　　仔细一看，原来是社区里一群成日家疯玩的小孩子，正围着普洛和小白看热闹，估计是普洛不太常见的外貌，再加上小白的英姿吸引了他们。
　　挤着脑袋说笑了一会儿后，一两个胆大的开始朝小白丢些小石子儿树棍儿，小白急得直甩脑袋，可惜被绳子牵住了。
　　我不禁微笑，这样快乐干坏事的小孩子现在倒少见了。以前我小的时候，还在院子里大孩子的带领下，专门偷拔自行车的气门芯，被老爸一顿好打，完了还特别得意。
　　只是不知道普洛怎么样，反正我不觉得他脾气很好。小孩别闹过了就好。
　　正想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砰的弹上了普洛的脑袋，听声响力道不轻，一看就是那小胖子丢的。
　　就听他“嗷”的一声，目露凶光，灰太郎一样就冲小子们去了。
　　小孩们吓得没命的逃，那小胖子明显缺乏锻炼，没两步就被自己的小短腿绊倒，索性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普洛象老鹰捉小鸡一样卡着小胖子的腋下，把他高高举起来，小胖子哭得更凶悍了。
　　我一看不妙，赶紧要上前去教育普洛怎么能和个小屁头较真。
　　正在这时，普洛忽然哈哈哈大笑出声，刚才还一副晚娘脸，跟变脸似的，笑得比那几个小孩子还得意，直冲那小胖子挤眉弄眼，恶作剧得逞似的。
　　小胖子不哭了，普洛伸直胳膊，不费力地把他举高举低，原地转圈。
　　那小屁孩免费做了云霄飞车，泪珠还没干，就忘形了。
　　小白在旁边跳来跳去，别的孩子一看没危险，全都呼啦啦围上来，一个揪揪小白的耳朵，一个拉拉普洛的衣服。
　　普洛俯身又抱起一个小女孩，好脾气的让两个孩子摸他的卷毛和脸上的疤。
　　我微笑着站在不远处看他，他感应到，回头对上我的视线，满脸宠爱的神色，薄唇轻扬，眼角的笑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那么云淡风轻，却又那么奇异得魅惑人心。
　　我发愣。
　　以前看帅哥明星写真，觉得男人被淋湿的头发下露出无助悲哀的眼神很性感；或是罗衫半解，慵懒靠在枕头上的样子很性感；抑或是轻抚美丽猎物，危险而不羁的表情很性感。
　　现在才知道，还有的男人，居然连逗弄小孩的无邪微笑都能这样~~~
　　这样性感的无可救药。

　　神啊，就让我这个老女人发发花痴吧。

　　花痴中，勿扰。

　　直到一个尖利的中老年女声敲碎弥漫我一脑袋的粉红泡泡。
　　“哎呀快下来快下来，看摔着！！！”
　　我回头一看，小区著名的大妈，业主委员会积极分子，拥有可媲美王霞花腔女高音，住我隔壁单元的刘女士。
　　我不喜欢她。
　　有代沟的原因吧，但有时候见到她涂沫横飞的站在门卫室门口和别家几个志同道合的阿姨分享小区八卦，什么3单元6楼的媳妇是“不下蛋的母鸡”，7栋顶层那个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笑起来有阳光味道的男孩子“居然喜欢跟男人搂搂抱抱”，声音又足够大到路过的人都能听到，我就觉得自己看到了红楼梦里嫁了人就变成鱼眼睛的婆子。
　　更重要的是，她憎恨小白，以及一切不可食用的四足动物。我很注意不让小白随地大小便，没事乱嚷嚷，很多住了很久的邻居甚至都不知道我养了狗。可是她还是不依不饶。小白小的时候有一次差点被她不知有意还是无心泼出来的开水烫伤，于是直到现在小白幼小的心灵还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一看到她就夹着尾巴绕很大的圈，多老远还是能听见她骂骂咧咧的诅咒。
　　今天不宜出行，怎么会又惹到她？
　　“说你多少遍不听！！怎么又跟畜牲在一块？”
　　我忽然醒悟，普洛胳膊上的小胖子，似乎正是她家的孙子。
　　完蛋，今天简直诸事不宜。
　　我赶紧把小胖子从普洛手上抱下来，堆上笑脸，送到刘阿姨面前。
　　“阿姨不好意思啊，是我们跟您孙子玩呢，不是小白！”
　　她劈手抢过小胖子，皱眉斜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转头就跟小胖子凶：
　　“怎么又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当心给花子拐走了！！”
　　我一时气结，又好笑，转身拉了一早就躲到火线外的小白和表情呆傻的普洛准备撤退，刘女士的语速过快且口音浓重，我怕影响了普洛的听力。
　　身后又是一阵不屈不挠的尖叫：
　　“啊呀！！宝贝手怎么破了？哎你们别走！！！”
　　我回头，小胖子手掌上几条红印，应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蹭的，没出血，破了表皮。
　　“哎说你们呢！！打伤了小孩就想跑？哎邻居们给评评理，有这样的人嘛？”
　　我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我如此过不去。想来想去只有两件事，一，我向她提过意见，最好不要在小区公共绿地养鸡种庄稼，还施农家肥；二，她家的王教授挺喜欢小白，散步的时候曾邂逅几次，闲聊时被她寻回，那眼神能飚出飞刀。
　　简直是哪跟哪啊。
　　看看周围渐渐围上了三五个凑热闹的闲人，只好硬着头皮走回去，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了。
　　“刘阿姨啊，实在不好意思，小朋友可能刚才玩的时候不小心摔破了，我陪您去医务室给上点药行不行？”
　　“哟，你说的倒轻巧，医务室能看出个屁来，要是伤筋动骨可怎么办？不行，要去大医院，还要赔钱！！”她瞪眼。
　　我近距离看她理直气壮的脸，嘴唇乱颤，唾沫翻飞，叹了口气，正要解释，忽然听见一个声音说：
　　“好啦老刘，宝宝又没有什么事。小孩子玩起来磕着碰着正常的啊。大家都是邻居，你就别跟小韩过不去啦。”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王教授倒剪着手晃过来，一脸无奈的表情。走近了，一边摸摸孙子脑袋，一边冲他夫人摇手，百忙之中还不忘丢给我一个狡黠的眼神让我快走。我连忙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他夫人眯着眼又飚出一记飞刀，扭头就冲老头嚷嚷：
　　“什么没事！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亲孙子，反倒帮起外人来了？睁着眼睛说瞎话！亏你还是个大学教授，怎么跟小年青一样，没素质！有人生没人养！”
　　刚听见最后一句，我瞬间就火了。甩开普洛的大手就往前一步。直直的顶在了她身前。
　　欺负我在这个城市孤身一人，没爹娘老公罩着是吧？
　　“你，收回刚才那句话！”我冷冷的说。
　　她猛一回头，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又立刻不甘示弱的顶回来。
　　我个子不算高，但是俯视她还绰绰有余。
　　她眨了眨眼，忽然抬手在我肩膀上猛推一把：“干吗？想打人啊！！”
　　我攥着拳头，正在犹豫忍还是不忍，忽然就看见她一脸的气势汹汹刷的冻住了，然后一点一点变成惊恐万分。
　　我回头，看见普洛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步一步挪上来，最后停在我身后。
　　我看看普洛，又看看娇小的刘女士，刚才的怒气瞬间化成无数黑线和一大滴汗珠摇摇欲坠了。
　　现场的视觉效果对比强烈到诡异，刚才刘女士与我的对抗如果是吉娃娃V.S博美，那么现在她老人家面对的就是一只藏獒了。
　　单细胞的大哥不会是想以大欺小，欺压妇孺吧。
　　普洛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不，打，女，人，所以”
　　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无限远：
　　“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直到一直处在高压气场中心的小胖子，终于不堪重负，哇的一声高哭起来。
　　我一个激灵，赶紧拉了普洛狂奔，刚拐一个弯，就又不负众望的听见身后刘女士划破长空的尖叫。
　　真是个美丽的早晨。
　　风呼呼的掠过耳畔，我一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抑制不住呵呵傻笑起来。
　　普洛放慢速度，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又拐了一个弯。
　　呵，初次见面的小路和高墙，还有顽强生存的紫茉莉。
　　我加速冲过去，普洛也轻笑出声，先我一步，瞬移似的转身靠在墙上，等我撞上去。
　　我伸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借力往后轻跃半步，站稳了喘口气，开始板脸教育他。
　　我说：
　　“普洛，下回不许这样了！”
　　“你一个大男人，凶一个老女人算什么，没出息！”
　　“下次看着她要绕着走，学小白，懂不懂！”
　　“还有，下次应该说‘滚！！！’会比较有气势，不要说‘走’”
　　“普洛，普洛丫的我说你有没有在听啊？
　　普洛早弯下了腰，从地上拔出一棵小野草，正在仔仔细细的揉碎了。
　　我把他揪起来，从他手里把那颗看起来是某藤蔓植物的可怜小草救出来，扔在地上，然后指着他的鼻子说：
　　“下次我说话你要认真听。不要再破坏环境了。最近你溜小白回来，总是一头一脸的杂草，你都带他去哪里了？除草去了啊？不许去了！明白了没？”
　　普洛显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他心不在焉的又在已经零落成泥的草尸上踩了一大脚，然后忽然下定决心一样向我靠近了一步。
　　这一步迈得有些大，我一下就被他结结实实的笼罩在阴影中了。还没等我下意识的后退，就被普洛按住了肩膀。
　　我抬头看他，一脸严肃认真，灰蓝的眼睛一片深邃，仿佛要把我吸进去。
　　他靠近了说：
　　“Eirane，不要怕。从今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忪怔，这句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像起誓？
　　不行，太近了。
　　温热的鼻息轻柔的掠过，带来好闻的肥皂香。肩膀可以感觉到他强大的力量，像一个密封的容器笼罩着我，无处可逃。
　　我的鼻尖出了一滴汗，赶紧推开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说：
　　“哈哈哈，普罗你太小看我了！！我用得着怕一个老女人吗？还用你保护！！我这是尊老爱幼让着她懂不懂？”
　　普洛缓缓直起身子，就那么严肃而温柔的盯着我，若有所思。
　　简直盯得我浑身发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