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纭馆纪事》小女子十色

43、情之一字令人神伤

　　芸香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什么芙蓉颜色倾城倾国，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忍下一个人，自己的脾气毕竟是因为在南馆中待久了被养出来骄横，即使是他在努力的克制，这也不是一时就可以改得了的。
　　情之一字，实在是个恼人的玩意儿。芸香这种年纪根本就做不到完全的相互谅解，在被疑似情敌的人刺激之后，极大部分的人都很难保持冷静，很不幸的，同时也是很荣幸的，芸香并不是薄情的人，所以，他的一切思维和念头都被这个眼中满是挑衅和鄙视的人所占据。
　　现在的他，脑中全部是那个人的脸在晃悠，一会是他的面无表情，一会变成他正视自己以后的那种轻蔑的态度，那种可以刺伤自己的眼神，那种将自己当做柳初繁最重要的那个人的眼神……
　　很乱，脑中很乱，他甚至抓不住那一条线，眼前甚至是空白之后的模糊，那些影像在眼前晃动，他想伸手将他们打散，可是他的身体已经是僵硬，他的灵魂像是已经离体，漂浮在他的上空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芸香从来没有像这样子狼狈过，不，他有过狼狈的时候，可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狼狈不堪暴露在人前。他看的到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确切的说，真的是痉挛。他看见柳初繁发现自己不对时候的惊慌，他看到那个人在自己被抱起来的时候那人瞬间冷下来的脸。
　　他看见……不，他没有再看到别的事情，他，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芸香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他只是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在那山谷之中。依然是在马车上，芸香愣愣地看着马车的车顶，在丛林中待过了几日，就是这马车也是潮露露的，芸香可以看到车的顶棚有些地方已经是深深浅浅的颜色，自习的看去，像是那种青苔一样的东西，改天一定要找个日子比较好的时候清洗一下，顺便晒晒太阳。应该再在顶棚上刻上一些图案，再涂上颜色，那样子才比较好看，像是这样干躺着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研究一下木工的雕花。
　　身边时绵浅的呼吸，让芸香不敢转头去看，就怕自己认为的是错误的，怕不是那个人。芸香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这种呼吸，心中丁点的感觉都没有，慢慢地竟然随着这种呼吸声重新睡了过去。
　　“公子，醒醒。”耳边，是画青不断叫起的声音，让芸香感觉，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苍蝇一样围着自己的脑袋在飞来飞去，恼人至极。
　　十分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芸香看着画青焦急的神情，那些事情一点一点的回到他的脑中。
　　清了一下嗓子，沙哑的，听不出是他的声音。“柳爷呢？”
　　芸香的声音因为连日的滴水未进，再加上他睡了两日，实在是不忍入耳，再加上他一睁眼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画青的眼泪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芸香皱眉，“哭什么呀？”他微微的顿了一顿，眉头皱的更深，喉头更是滑了几次之后才开口，“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一股子的腥气？”
　　“您睡了两天了，那里吃的下东西，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要不然这嗓子也不能这样啊。”画青本来因为自己掉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芸香这样子说更是赶紧扯了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又抹，直到确定了脸上干净了以后才重新抬起了头，眼睛红红地看着芸香。
　　“公子，先喝点水吧，润润嗓子。待会我们到了前面的小镇以后就可以到那个约定好的客栈了。”画青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水囊抵到芸香的唇边。
　　清澈甘甜的水碰到芸香干涩的嘴唇，让那些白色的干燥的皮软化下去，当干渴的芸香沾到水滴，嘴唇自主地吮着水囊。画青看着芸香这个样子，心中更是酸涩，鼻头一酸，那眼泪珠子差一点又要掉下来。
　　“公子，您慢点，小心呛着呀。”画青看着芸香喝水挡都挡不住，一时间就是心疼又是担心的，连忙一叠声的劝着。这种时候那里是劝说就可以制得住的？画青只能在一边拿了手巾小心地服侍着，看着芸香一骨碌的爬起来呼呼的灌下去了一水囊。
　　芸香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是一股脑地将水灌了下去。
　　一抹袖子，芸香重新开了口：“柳爷呢？”
　　画青举着云片糕的手就这样定格在芸香的身前，随手将精巧的小碟子接过来，芸香一伸手就搁在了一旁，眼睛还是盯着画青想听个结果。
　　画青有些琢磨不透芸香的意思，按理说，他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件事情非得知道个通透，可是看着他的眼神，芸香又敷衍不过去。
　　“柳爷他，先走一步了。”画青小心地回答了，也不避讳芸香探究的目光。
　　“没留下什么话？”
　　短暂的停顿，画青才道：“没有。”
　　“画青。”芸香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没有用很强的语气，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很平静的等待着画青的话。
　　像是压抑了很久，画青用力的抓紧自己的手，在深呼吸之后说出来的话又快又急，让芸香来不及反应。“公子在看到柳爷的时候为什么不问那封信？公子为什么不直接的说出来？公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要是不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那里有什么心意相通的！您是明明知道的！”
　　画青这一番话说下来眼圈都要红了，竟然拍了拍胸口继续说，就是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也是不见半点停顿的意思：“说什么话您都听不进去，还弄得自己咯血，您就使个劲的折腾自己吧。遇到点事就这么经不住刺激。”画青嘟囔着，狠狠地甩了袖子也不稀得去看芸香，倒是自个转个身生闷气去了。
　　芸香反复地嚼着画青的话，心里渐渐的有些通透了，可是也不敢确认，怕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真真的是当局者迷了。芸香反复思量以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眼睛转了一转，瞅瞅小画青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心中更是好笑，但是更多的也是满满的感动，窝心的温暖。
　　“小画青说的是，主子我真是不争气。”芸香摸摸鼻子，蹭到了画青那里，也不动他，只是挨着画青絮絮叨叨的说话。“我早该想明白一些事情的，不应该由着自己让画青担心，这个主子做的很是失职。小画青的本意是对的，主子我也知道，只是一时之间迷了心窍罢了。”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知道些什么啊？”画青猛的转过身来对着芸香，倒是把人给吓了一跳。
　　芸香那里知道画青到底是在哭些什么啊，自己的脑子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像是浆糊一样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画青这么一哭，心中更是乱糟糟的，那里想的了别的什么啊。画青这么一问，真的把他给问在了当场，只得更加的苦笑，说不出话来。
　　“就知道您是哄我的。”画青含羞带怯地白了芸香一眼，却是正儿八经的转过了身，不打算继续闹脾气了。“您一直是这样，总是将别人放在自己的前面，您什么时候可以想一下自己呢。要是心里不舒服的话，您真的可以说出来。”
　　芸香看着画青，他说的很是动容，鼻子又开始一抽一抽的有想要哭的感觉，可能是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吧。芸香的心中也有些酸，看着画青那个小可怜的模样，再看看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芸香心中的郁结又消散了很多，只得安抚性地拍拍画青的脑袋。
　　他现在已经很少掐画青的脸了，因为出来了这些时日，早先的那个有着包子脸的少年已经展现了他青涩的刚硬，有了小男人的样子，只是看着像是小葱一样噌噌拔高的少年，现在不满二十的芸香竟然有了一种已经老了的惆怅。
　　“可能，我真的是老了。”芸香的目光有些游离，心思就有些跑的远了。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画青有些不愿意的呛声，“这怎么就说出了这种话了？公子您也是一时间没有想开。要说聪明，公子算是顶顶聪明的人物了，可是要说这个男人与……额，男人之间的感情，公子当局者迷了。”画青停顿了一下，看着芸香没有出声，知道这是听进去了，便接着往下说：“画青知道您想的是什么，不过真的是您多想了。柳爷不会的，一开始不想告诉您柳爷留下的话是怕您担心，柳爷自己也是说过的，要是我压不住您的性子的话，他的话就得跟您说了。”
　　芸香听了这话，心中一紧，直觉就是不好：“到底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