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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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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们夫妻拥在一起,笑着擦了方才不自觉流出的泪,却是不得不出言提醒。
“杨大叔、包婶婶,此地不宜久留。你们既已重逢,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杨铁心和包惜弱听见我说话,倏然分开,好像才发觉屋中尚有别人。
简单作了介绍,包惜弱向我施了一礼道谢,我连忙让开。
“李老弟,你来赵王府不是还有事办。我们夫妻已承了你天大的恩情,怎能让你一无所得就离开?我在此处藏身应该万无一失,还请李老弟放心。”
包惜弱也说她这里平时无人来,让我放心离开。
本来要先带他们离开的,但我闻言一想,杨康正给王处一摆鸿门宴,倒是不担心有人威胁到他们夫妻。于是告诉他们不如熄灯装作就寝,然后提了简管家来到外面。
如了前法,让简管家带我去梁子翁的住处。梁老怪的馆舍与其他房舍相距甚远,僻静得很。馆门锁着,毫无人踪。转到后面,我震开窗户,将再次被打晕的简管家丢进去,才翻身进房。
屋子里药气冲鼻,乱七八糟的。几乎每一落足都能碰到些东西,有的是药材,有的是瓶瓶罐罐。
外面还下着雪,星月不见。我凝目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一个大竹篓。事到临头,我有些发毛。之前只想着来了就成了,根本没想怎么对付蛇。
想了一下,也实在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于是抽出匕首,硬着头皮揭开盖子,我马上矮下身子。就听蓦地呼噜一声,一道风从我头顶而过。反手匕首向上一竖,刺入蛇身。怕伤口太大,损失蛇血,我借力将它掼在地上。然后抬脚踏在蛇身上,用上了内力,防它来缠我。
过了一会儿,脚下的蛇躯不再扭动,我才放开来。确信它已经死了,我觉得自己真是穷凶极恶,张开嘴就去吸蛇血。但是刚到嘴里,我马上吐了出来,巴在地上呕得眼泪都出来了。
蛇皮滑腻,蛇血更是腥得要命,兼之味道辛辣苦涩,呛人口鼻,冲到喉间胃部,实在是忍不住就会翻腾呕吐。
我擦了擦眼泪,稳了稳心神,屏住呼吸,尽力止住呕意。最后一咬牙,接着吸!如此又吐了数次,才终于适应了味道。
十六年来,我惶恐过,厌弃过,抗拒过,淡漠过,嬉笑着没心没肺过,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渺小悲哀到了极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尘世如炉,作洒脱,作欺骗,作侠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然而不管哪一个,都作苦苦挣扎。我想得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但是就算不知道又能怎样,还是去算计,去霸占了,就像现在这样。
我吸饱了蛇血,一屁股坐到地上,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算了,就这样吧,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干什么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难喝些,就自怨自怜了?娘的仇还没报呢,提升功力提升功力,还要去找梅超风算账!
急喘了几口气,调整了呼吸,我开始炼化蛇血。渐渐地药力散开,周身热烘烘地,烤火一般。再片刻,我五内如焚,顿觉不妙。这,糟了。我只道《九阴真经》中正平和,就像那扫地僧说的,《九阳真经》取名“九阳”还是有所偏倚,九阴亦然。
这蝮蛇被梁子翁养成了至阳之物,若我是一般内功也罢,无非是浪费了药力。偏偏我习的是九阴,这内功还合了容纳之道,一时之间两相纠缠又对峙。我浑身剧痛,仿佛就要裂开一样,逼出药力也做不到。
神智渐趋昏迷,我只凭意念坚持着。豁地灵光一闪,我想到“疗伤篇”。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了,还能怎样。虽然艰涩异常,但依了这法,药力果然又能炼化了,疼痛也稍减。
这样熬着不知多久,就在最后关头,门外一声锁响,有人推门进来。我之前全部精力都在跟蛇血较劲,根本无暇顾及周遭,而炼化又偏偏动弹不得。
进来的人持着一盏风灯,人影一闪,向屋内走来,是个青衣小童。他一手掩着口鼻,大概是闻到了蛇血的腥味。将桌上的灯点燃后,他就发现了坐在地上的我。
“啊——”他喊着就要往外跑。我脸上的蛇血没擦,估计他甫一看到,以后见了鬼怪。
虽然此处僻静,但他跑到外面一喊可就坏事了。我也顾不得没炼化的药力了,运功将它逼到右臂,我霍地离地飞起,一掌印在那小童背上。他摔到外面,直接晕倒。
我口角溢出血来,但伤势不重。伸手掏出怀中的瓷瓶,打开来直接吞了一颗九花玉露丸,幸好还有这个。调息片刻,我精神一振,赶紧起身。
只觉得体内的九阴真气似乎不太一样了,但此刻也顾不得察看具体情况,谁知道这小童为什么回来。
简管家,他醒来不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将那小童和他丢到房中角落里便开溜。不过这小童,虽是受了内伤,但剩余的药力也输进了他体内,不知道梁子翁知道了会不会想喝他的血。
跃出后窗,我顺原路回去包惜弱住处。一路上躲躲藏藏,听见仆役言语才知道鸿门宴将要散场。那小童,八成是梁子翁要他先回来打点的。
包惜弱这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我舒了口气,直接敲门,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开了门,我立刻让他们跟我离开。雪地里,包惜弱看我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差点叫了出来,幸好杨铁心及时掩住了她。
“不是我的血,放心!杨大叔、包婶婶,没时间解释了,我们快走!”
他们二人本还有话要说,但见此连忙跟在我身后。
出了王府,我们向西边走。包惜弱禁不起这般奔跑,也顾不得什么好不好意思了,干脆由杨铁心背了。
跑了一会儿,就听王府方向传来马嘶人吼声,雪夜里传出老远。也许是杨康去看包惜弱,发现人不见了,于是点兵寻找。
我在前面跑,尽挑小道,老马识途般将他们带到一处民宅前。“别出声,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产,我先进去再开门让你们进来。”说完我翻到墙内,里面接应的人看我拿出令牌才没做声。
这里一大片房屋用了不同人名字买下,其实都是归云镖局的地方。陆师兄近年来也做见不得光的生意,所以狡兔三窟了。
将杨铁心包惜弱安置好,我到外面洗干净脸,擦了头发,换了一身衣服。狼狈倒还没什么,关键是黏黏糊糊的,现在还发硬了,不换不成。
我收拾妥当,出去找王处一。临走时告诉他们二人,若是连听三声信炮响,便往西城门来汇合。这民宅距离西城门极近,不怕他们过不来。就算遇到阻碍,我也能救援。
我自信可以带他们全身而退,而陆师兄的地方,还是不暴露的好。
我在房上如履平地,四下观看。才行不远,就见前面一人骑马奔驰,那身道袍,不是王处一还有哪个。他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彪人马,队伍头几位正是彭连虎等人。
大雪飘到现在,积雪很深了。王处一的马跑着跑着,猛然间失足,一下子卧倒在雪地里。他顺势张了双臂纵开,大袖一展,身形犹如大雁般飞出好远才落地疾行。
我在房侧阴影处跟着他们,快到西城门的时候,掏出钻天猴连燃了三个,马上暴露了所在。
“道长安好?”我衣袖一摆,跃上房脊,转头向王处一看去。
王处一脚下不停,亦然朗声回道:“雪夜出游,畅快以极,甚好!”
我们一个房上一个地上,金兵在后追击急迫。如此问答,却仿佛正悠然于天地间,不觉相视大笑。
追着的人虽然看我跟王处一是一伙的,但见我一直跟着跑,便不费力上房。
再一会儿,前面小路上人影晃动。我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正是杨铁心夫妇。跳下房,我抢上前去低声急道:“杨大叔包婶婶,金兵迫近,现在城门未开,一会儿委屈包婶婶假作人质,我们好叩开城门。”
他们点了头,我抽出匕首架在包惜弱颈前,“包婶婶得罪了”,就一同走到大街上。
“王妃在此,还不快住了人马!”我用了内力,声虽不高,却远远送出。
王处一跑了过来,我和杨铁心对他点了点头,他便不多问。
那彪人马中冲出两骑,一前一后,正是完颜洪烈和杨康。
“夫人!”
“妈!”
“各位好汉,你们要什么?只要放了我夫人,本王都可以满足!”
我心想,要你的命也给么?还都能满足?金国皇帝还在呢,你就敢这么说。
“少废话,要想救人就赶快打开城门!”我状貌凶狠:“迟一迟,便要了这美妇人的性命!”
“咳咳……”我听见王处一被呛得咳嗽,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当恶人的潜质。
完颜洪烈无法,只得叫人打开城门。来到城外,我又让他们贡献了四匹马。
“你们已经出了城,快放了我妈!”
包惜弱听见杨康喊,身子一颤,她不是这时候要挑明吧?“别说话……”我连忙压低声音道。
“现在放人,我们哪有命在?不要跟着了,我们说话算话,一过宋金边界,立刻放人。”
“你!”
于是我们在前面跑路,完颜洪烈他们也不离开,就在后面缀着。快到了一处小村,看到了郭靖和穆念慈。他们担心我们,一直留意动静,此时果然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