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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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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荣阳城,万花楼。
一位粉衣姑娘跪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腰杆笔直,面如琼花,白皙的脸蛋上嘴角微扬。
凤阁的石阶上,两个丫头在窃窃私语。
“凤娘何苦要这么折腾她,不过是要做个丫头而已。”
“这哪由得咱们说话,来万花楼卖身的,哪个不是一肚子苦衷。看她那双手就知道,怕是什么活也没干过的。”
凤娘推开房门骂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在我耳根子底下嚼舌头,也不怕我把你们两个舌头割下去。”
两个丫头吐吐舌头,笑着向大堂跑去。
凤娘虽然嘴上严厉,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丫头们受姑娘的欺负了,都到凤娘这儿哭诉。凤娘虽是心疼,但也只得随着姑娘们去,她是万万不可得罪那些个摇钱树的,实在看不过去,也就劝说几句罢了。
万花楼素来选人严格,上到服侍客人的姑娘,下至丫头伙计,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这才不愧对南荣第一楼的称号。
姑娘们才貌双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各有各的特色。
来万花楼的宾客,也都是商贾显贵,江湖英豪,市井的百姓是万万不敢走进这里的。万花楼里一碟小菜的价码,怕是够普通百姓家生活上一年半载。
这万花楼虽是选人严格,倒也不至于让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后花园跪上一整天,不知道凤娘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娘摇着桃花扇,漫不经心的坐到了亭子里的石凳上。大如玉盘的琼花在阵阵微风下散发出丝丝清香。
凤娘看着粉嫩的小姑娘,不由一阵心疼。
“起来吧。”
姑娘愣了愣,脸上透出灿烂的笑容,朗声答道:“是。”
她笑脸莹莹的提起裙摆,面部却又立刻变得僵硬。
“腿脚都跪麻了吧。”凤娘起身将她扶起,又帮她打扫着裙上的尘土。
小姑娘揉着僵硬的膝骨,表情可爱又可笑。
“你这孩子,跪了一整天,也不见掉滴眼泪。”凤娘摇着扇,斜坐在亭子边,打量着她。
“这万花楼本就是让客人开心的地方,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小姑娘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继续说道:“而且我知道,您一定是见我没吃过半点苦的样子,怕我进了万花楼也受不起姑娘们的折腾,所以才要考验我。”
凤娘眉眼一紧,笑容便挂在了脸上。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凤娘我这苦心也没白费。说吧,想学什么?”
这姑娘一早来到万花楼时,凤娘便问她为何卖身,是生活所迫还是另有苦衷。她却说是来学习。
“凤娘已经给我上了一课。”小姑娘站在凤娘面前,笑吟吟的说。
“哦?”凤娘笑问。
“凤娘给我上的第一课,便是容忍,只有忍耐才可吃苦,只有吃苦,才可成人上之人。”
凤娘起身拍掌道:“好,不但聪明,这说起话来也像抹了蜜糖似的。去吧,服侍觅儿姑娘,在她那儿,你能学到你想要的。”
小姑娘心中一紧,谢过凤娘。
“你叫什么名字?”
“七晨。”
一个月后。
万花楼。
君觅阁。
月明星稀,风清花艳,阁内琴声悠扬。
七晨坐在窗边,双手托腮,眼中的觅儿姑娘,那个脸上凝着百合般柔美的女子,悠然抚琴,仿如梦境中的仙子。
“小姐,都练了两个时辰了,该歇歇了。”
“恩,时辰也差不多了。”觅儿望像窗边的七晨,细声说道:
“帮我梳头吧,再不去大堂,掌姑娘怕是要埋怨的。”
七晨小心的抚顺着觅儿姑娘的头发,看着镜中娴静如娇花照水的女子,惊叹道:
“小姐美得就像画中的仙子呢。”
觅儿轻笑着说:“你这丫头,就知道哄我开心。”
“我哪有在哄小姐,小姐绝世才情,回眸一笑百媚生,不知迷倒多少才子佳人。”
“你这丫头啊。”觅儿叹道:“可惜了你来这万花楼。”
觅儿柔黑的长发在七晨灵巧的指尖滑动,一缕缕盘成发髻。
化妆、更衣,服侍完毕。觅儿侧身镜前,盈盈含笑。
双蝶戏花的淡粉短衫,衣襟两侧的束带巧妙的在胸前打了个结,碎带垂至裙摆,嫣红的百折绢丝罗裙,面容晶透,眉不描而黛,眼中闪着珠光。
“七晨。”
七晨偏头望向觅儿。
“谢谢。”
“小姐可别这么说,服侍小姐我很开心的。而且,小姐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嚣张跋扈,欺负我们这些丫头。真不知像喜鹊姑娘那样野蛮的女人,是怎么坐上九大花魁宝座的。”
“万花楼之所以名扬天下,就是因为这里的姑娘是个中之魁首。”
觅儿顿了顿,脸上浮过一丝忧伤。
“但毕竟,人无完人。”
“小姐,放心吧,今年的烟花节大选,小姐定能重登花魁宝座的。”
七晨轻握觅儿的手,让觅儿的心中燃起了阵阵温暖和信心。
大堂内,已是人潮如水。
真不愧是南荣第一楼,富贵之气无处不在。
汉白玉的屏风和浮雕,紫檀木的圆桌宝椅,黄花梨木的花几,千金铸造的牌匾,楼阁、玉柱、悬关、门庭,雕栏玉砌,金碧辉煌。
大堂分为正堂和侧堂两部分,侧堂在楼上,又分东西二堂。
堂内共七张紫檀圆桌,二十一张花梨木方桌,二十一张酸枝木八仙桌。
而堂中最显眼的,除了正堂玉台,便是梁上悬挂的花魁榜。
觅儿姑娘,并不在九大花魁之中。
“七晨,在那发什么愣?”凤娘望着发呆的七晨,心中喜忧难变。这孩子,眉宇间真像那个人。
七晨寻声望去,俯首行礼:“凤娘。”
“这丫头,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凤娘,这九大花魁之中为何没有觅儿小姐。觅儿小姐色艺双绝,这么个天仙似的人儿难道没有资格?”七晨疑惑。
凤娘抬头看着花魁榜道:“这九大花魁,依下到上,分别是才、色、艺、技、名、气的花魁,最上面的便是综合这六种评选出来的花魁前三甲。觅儿是不错,但她论诗词歌赋不比牡丹,论身材相貌不及红嫣,论轻歌曼舞不如喜鹊,论琴棋书画不过彩蝶,在说名和气,声名远不及花魁如意,人气你也看到了,无法与似玉相提并论。更不要说这花魁三甲的宝座了。”
七晨恍然大悟。
再抬头望去,花魁之首,玉字金帖,闪耀、醒目——
灵仙。
据说,这花魁之首,自从有了万花楼,便不曾变过。
“凤娘,这灵仙姑娘从来都只是听说,却没有看到过。”
“别说是你这小丫头,我也未见过她一面。她的地位,是神圣而不可颠覆的,传说,今年大选,她会出现。”凤娘顿了顿说道:
“不过,掌姑娘说,这次烟花节大选,如果她还不出现,榜单该是换的时候了。”凤娘神色淡然。
“啊,对了,怎么从未见过万花楼的楼主。一直都是总管掌姑娘在应酬。”
“丫头啊,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人家好奇嘛,好想知道究竟是谁,创造了这南荣第一楼。”七晨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期待着凤娘的答案。
凤娘笑道:“我不知道,你也别问,这是禁忌。”说完,凤娘变摇扇而去,留下了满脸疑问的七晨。
转身,扶裙,摇扇,凤娘已是背对七晨,涌进人满为患的侧堂。
七晨吟吟浅笑,不愿再想,端起花几上的琉璃果盘,又添了些觅儿爱吃的糕点,走向端坐在正堂东侧那个不起眼位置的觅儿。如不细细的看,怕是很难让人注意。
今天的客人特别的多,七张紫檀圆桌位置绝佳,却千金难坐,是身份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而今晚,居然坐无虚席。
正堂玉台东西两侧坐着的姑娘们,或品茶吃果,或谈笑窃语。但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们的目光,时不时的便漂移到那七张圆桌上。
赢得目光最多了,是一个青年男子,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不过二十多岁。面如冠玉,身躯凛凛,身侧配剑,散发着一股钢劲的王者之风。
“那便是我们南荣二皇子,赵赢。”觅儿看着那金冠束发的男子轻声对身后发呆的七晨说。
七晨当然认得,淡淡一笑。
“坐在二皇子右边的,是南荣国八王爷家的郡主,真是个幸运的人儿啊。”
七晨不再说话,如今南荣上下谁不知道她,东陵三皇子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
七晨定定的看着郡主,原来她生得这个模样,俊俏而不媚气,淡定而不僵硬,骄傲得如冬日的梅花。不时的向姑娘们投来不屑的目光。若不是这身份来头,女子是不可能坐到这万花楼绝等席位的。
“也不知,郡主为何来此烟花之地。”七晨淡淡说道,语气中并无询问的意味。
“男人都是一个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妓。想必这大小姐定是来学习勾引男人的法子。免得日后抓不住那东陵皇子的心,每天以泪洗面独守空房。这青楼,便是学习媚惑之术的好地方。”觅儿言语尖酸,但面部依旧柔和。
万花楼说是青楼,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在这里,姑娘们是自由的,接客自由,去留自由。除非姑娘自己愿意,否则没人可以逼迫她们。
“说得好听些,来这里的客人,挥洒千金只为红颜一笑。说得庸俗些,我们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妓女而已。”觅儿继续说道:“怕是今日这些人来,也是好奇五日后的烟花节大选,这次,若灵仙还不出现,花魁名单就要改写了。”
今夜的万花楼,之所以人满为患,不单单因为今天是每月十五万花楼姑娘集体出场的日子,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大家都想一睹二皇子的英姿,从大堂内人数不少的女客便可猜出。
如今,万花楼所有的姑娘们,费尽心思所想的,便是怎样才能赢得二皇子的欢欣吧。只要能够受到皇子的青睐,进宫封妃不敢奢望,但花魁之首却绰手可得。
好在,掌姑娘已透出风声,烟花节当日,不仅二皇子会前来,就连南荣第一美男子——史上最年轻的丞相纪白羽也必定会来万花楼一睹传说中绝世佳人灵仙,那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风采,真不知会是何等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