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书：血之约——藏在历史中的往事》海天云端

93、（现代）黑雾（一）

　　晚上七点半，苏秉全终于登上了从鹤潭国际机场开往柳城的班车。鹤潭的天空上，阴郁的云层正在蕴酿着寒冷的爆发。苏秉全打了两个喷嚏，连忙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这个鬼天气，他嘟哝着。他上车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客车动了一下，好像是一阵风在后面推动着。窗外的树枝在突然而至的大风中摇晃着。不知道柳城的天是不是也如此的让人不安？苏秉全合上眼睛，想趁着两个小时的车程，好好睡上一觉。他突然想起了肖文的交待：随时检查你的PDA。他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了PDA，打开电源，机器发出悦耳的声音，屏幕上出现漂亮的星空，一个星座闪闪发光。然后进入主界面，发出嘟嘟两声，显示有两条待读信息，一条来自霍小安，一条来自姜黄猫。
　　霍小安的那一条讯息是祝贺他正式加入事务所，顺便告诉他今晚的行程安排：如果苏秉全能够在十点半前到达柳城，就直接去惟静咖啡馆找她。姜黄猫的信息让人头大，是清一色的英文字母。苏秉全大学时英文就差，工作几年也用不上这东西，早就扔了，他一下就傻了眼。在盯着屏幕瞅了长达三秒钟后，他发现在文件的结尾处有一句话：如需中文文本，请点击此处。苏秉全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那个链接，一个新文件打开，全是中文，苏秉全长舒了一口气。这个该死的黄猫，故意整人玩儿吗？
　　这条信息来自一个名叫牛顿千年信息技术公司，内容是关于前期姜大壮先生(那是姜黄猫先生的大名)查询事项的回复。
　　信息来源：牛顿千年信息技术公司
　　查询事项：阿文•克劳奇//关联事项：周强
　　查询结果：阿文•克劳奇于1967年在卢森堡创立安特生物化学实验室，1974年迁至美国旧金山，更名为安特—卡尔佩斯联合实验室，研究项目主要涉及人类基因及其相关领域。查询关联事项，贵司提供周强其人影像资料，经鉴定，其人曾于1976年以易华的名字在安特—卡尔佩斯联合实验室从事DNA项目相关研究，于1980年辞职。下附调查报告。
　　苏秉全点开调查报告，报告记录详细，对于阿文•克劳奇名下的两处实验室的研究情况进行详细汇兑，数据显示，安特—卡尔佩斯联合实验室的研究一直在基因研究领域处于尖端水平。1976年，易华作为研究助理进入实验室工作，他拥有生物化学博士头衔。他所参与的项目上于1984年结束，此后易华便消失了。二十年后，一个名叫周强的人出现在美国东海岸某大学，他的长相酷似易华。无论是周强还是易华，关于两人的记录都是少之又少。
　　牛顿千年信息技术公司在易华前同事的手中，找到了当年的一些照片。苏秉全查看了照片上日期，主要集中于1978年夏季。其中一张照片摄取于户外，图片说明拍摄地点是实验室园区内的一处花园，四、五个人围坐在一张白色圆桌前，热烈地讨论着问题。苏秉全的眼睛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站在阿文•克劳奇的身后，他就是周强!是的，他正是周强!除了带副眼镜，穿件白色的实验大褂，他和现在并没有什么不同，略有些黑的肤色，中等的身材，目光老成，似乎阅尽世事。
　　有那么几分钟，苏秉全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对。
　　“妈的!见鬼了!”他差一点就大叫起来。肖文说的没错，周强有问题。不!他岂止是有问题，简直是……，苏秉全无话可以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见鬼了。二十多年过去了，周强容颜未变，青春依旧。苏秉全的脑子疯狂地运转着，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克隆技术，也许周强是个克隆人，当年阿文•克劳奇的科研项目大概就是制造克隆人。对，没错，苏秉全对自己说，易华已经死了，周强是易华的克隆。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二十多年前，谁知道克隆啊!也许，他又想起了一部电影，一时记不起电影的名字，他记得那部片子里的男主角被闪电击中，从此青春长驻，说不定易华，或者周强，也曾经有这样的遭遇。苏秉全的脑子很快，霍小安曾经说过的话，神秘的赵一恪，那份新身份证明，他想到了最近的经历，其中处处透着神秘，他感觉到有扇大门正在向他打开，后面的世界超乎想像，让他激动地喘不过气来。

　　霍小安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她想的也许比苏秉全更加复杂，但这一切并没有从她的表情中流露出来。她观察周强，也观察晏小轩，以周强这样复杂的背景，如何会对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孩儿有了兴趣？他的出现是偶然的，还是有意而为？无论答案是什么，霍小安十分清楚，一旦周强察觉到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消失，再不会给你任何机会找到他。
　　周强沉默着。为什么肖文和霍小安让他不安？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自己几天。明智之举是赶紧离开，别看霍小安平时嘻嘻哈哈，但她却是心里有数呢!肖文也不是省油的灯，一看就是老油条。我该怎么办？周强不断地问着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诺维的雾石为什么会到了我外公的手里？”晏小轩把雾石从怀中取了出来，拿在灯光下轻轻地转动。
　　周强从她的手上拿过了雾石。晏小轩问了一个好问题，属于诺维家的雾石居然远跨重洋，来到了黄北渝的手中。
　　“你说过，你外公是一个归国学者。也许是他在国外得到了雾石。”
　　晏小轩点了点头。周强的解释合乎情理。她觉得，现在应该说实话了。她告诉周强自己即将成为基金会主席的事，也告诉了他卡尔•扬与雅克•阿多沙的关系。
　　周强一下子愣住了。
　　晏小轩见他这副表情，急忙又说：“我一直想告诉你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晏小轩的心思还不止于此。她知道周强爱财，不愿意让这段感情掺杂上这些身外之物。
　　但是，让周强感到意外的显然并不主要是这一件事。
　　“你说的是卡尔•扬吗？他是你的……”周强找不到适当的词来描述晏小轩和卡尔•扬的亲缘关系。
　　“卡尔•扬是我外公同父异母的兄弟。”晏小轩又解释了一次。
　　“那么，”周强站了起来，“阿多沙大概没有告诉你，卡尔•扬的父亲是谁。”
　　晏小轩摇了摇头。这很重要吗？雅克•阿多沙说过，卡尔•扬和外公的父亲是一位姓黄的亚欧混血儿。
　　“卡尔•扬的父亲名叫奈特•诺维。”
　　“你不是说过，弗朗兹•诺维是你们知道的最后一位诺维家族的成员了吗？”晏小轩大吃一惊。
　　“是，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是因为我们无法确认奈特•诺维就是弗朗兹•诺维的孙子。奈特•诺维的母亲海格尔•金曾经是弗朗兹•诺维妻子的贴身女仆，她与弗朗兹的儿子在同一天失踪。有人说，她与弗朗兹的儿子私奔了。也有人说，海格尔得了肺结核，后来死在爱尔兰。谁也不知道这个奈特•诺维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明白。”晏小轩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事情突然变得这么复杂起来。她的曾祖父明明姓黄，怎么又出了个诺维家的人。
　　“小轩，如果雅克•阿多沙说的是真的，如果奈特•诺维就是弗朗兹•诺维的孙子，那么，你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诺维家族的人。”
　　神秘的诺维家族，晏小轩怔住了。她又了那种感觉，黄雅诗死的那一晚，从黑暗中传来的低语声穿过北京家中的窗户，似乎又吹到了柳城，随着西河的风而来，寒冷潮湿。
　　“但是，”周强有些欲言又止，但他终于还是说了，“卡尔•扬绝对不是奈特•诺维的儿子。小轩，答应我，不要和雅克•阿多沙搅在一起，不要当基金会的主席。”
　　“为什么？”
　　周强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小轩，你知道诺维家族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阿多沙说过，有一位诺维家的人曾经进入过刻着上古壁画的岩洞。找到诺维的家谱，也就可以找到那个岩洞。”晏小轩仔细地回想了与阿多沙的对话。
　　周强摇了摇头，说：“不对，他在骗你。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传言，认为诺维家族最大的秘密是他们知道永生的秘密。格朗利厄曾经在他的日记里提过这个传言，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雅克•阿多沙一辈子追求的就是长生不死，基金会建立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这个秘密。学术之类的事，对他而言只是手段而已。如果你是诺维的后裔，你就是他们的目标。”
　　“见鬼，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晏小轩气恼地叫道。
　　“也许他们并不这么想。”周强忧心忡忡。雾石在晏小轩的手中，雾石是诺维的遗物，没错，晏小轩就是诺维的后人，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呢？
　　“永生，为什么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周强，难道你不觉得这太荒谬了!第一，我们家的人死得已经差不多了，看不出来还有谁能长生不老。所以我一定不是诺维家的人。第二，就算诺维家族可以永生，那么现在应该剩下无数个姓诺维的人。大家也不用那么麻烦去寻找这家人了。
　　周强一听，忍不住笑了：“你说的不对，小轩。第一，诺维家族知道永生的秘密，与他们是否可以永生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第二，永生不一定不死；第三，永生一定会付出代价。”
　　“永生的人还会死吗？会死能叫永生吗？”晏小轩噘起嘴，不屑地说。
　　“你这样想，永生的人总是要吃饭的吧，他不会没事喝西北风，对吧？”周强面露微笑。
　　晏小轩点头同意。
　　“他不吃饭就会饿死，我说的没错吧。”周强的逻辑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就算你对吧。”晏小轩噘起了嘴，不屑地说。
　　“他既然不死，总会碰上几次战争。打仗的时候，刀子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那保不齐永生的人就被刀砍死了，被子弹射死了，被炮弹炸死了……”
　　晏小轩忍俊不禁，已经听得笑弯了腰。“照你这么说，世上哪里还会有永生的人啦？”
　　周强想了想，又说：“我可没这么说。世界这么广阔，有许多我们不理解的事物存在。也许有永生的人，但数量一定很少，而且，我想他们生活一定不会幸福。”他紧紧地握住晏小轩的手，“所以，人生短暂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轩，答应我，别答应雅克•阿多沙的任何要求，别当什么基金会的主席。”
　　晏小轩看着周强，周强的眼睛里有一种忧郁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