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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古代)安塞山旧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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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原走回营地,一片云飘过,挡住了月光。这样的天气里,不知细君怎样?他望着军营,想像着细君的模样。这时,他看见葛利沱正在责骂为他搬酒的胡奴。原来这胡奴背了两个酒罐,有些吃不消,险些把酒罐摔在地上。黄原知他必是为汉军送些美酒,心中立刻有了个主意。
他跑上前去,连说带比划,一定要帮这葛利沱搬这酒。葛利沱素知他是述衍的人,,见他如此主动耐劳,便让胡仆将其中一个酒罐交与他,自己走在前面。这葛利沱出入军营已是常事,守营的士兵见惯不怪,也不盘问,便放三人进去。他先是为乌孙使节送去一罐好酒,让自己的胡奴在帐外守着剩下的酒,便打发黄原自行回去。黄原一听,正合心意。
公主的寝帐距离乌孙使节的大帐不过二十多步远,寝帐上面悬着一幅绣旗。帐篷周围,还有十数个形制稍逊的帐篷,由随公主陪嫁到乌孙的侍女和宦臣们居住。黄原低着个头,垂着两手,不慌不忙地向公主的寝帐走去。此时正是晚膳时分,端着食盒的侍女鱼贯穿行于公主寝帐外。黄原趁人不备,一闪身进了一间空帐。这间帐篷分为两部分,中间以羊羔皮隔开。黄原走了几步,立刻觉得不对。原来这后帐里居然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上,正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这女孩儿的眼睛异常的美丽,倒像是会说话。两人见着对方,全都愣住了。正在这时,帐外传来人声。黄原大惊,一时不知所措,谁知那女孩行动更让他吃惊不小。
女孩儿跳了起来,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拉着他进了后帐,指着角落里一堆箱子,让他缩身躲在后面。黄原甫一藏定,说话几人便进了前帐。那女孩儿仍然端坐在席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子鸢,今日可还好?”一个娇媚的女声问道。
“多谢唐姐姐关心,一切皆好。”子鸢低头答道。
“军营之内,都是些粗鲁好酒之人。姑娘在这里虽然有些局促,但还不至于影响姑娘休息。若是无事,就不要外出了。一切只是叫这些女孩子便可以了。”姓唐的女人叮嘱了她两句。另一人又说话了。
“刚才有人说看见个胡奴从这里经过,不知惊扰了姑娘没有?”那声音嘶哑,黄原识得正是那晚在营中寻他的骆非。
“哪里来的胡奴?我却没有看见。”那女孩儿的声音很小,似乎十分怕羞。
骆非见她这情形,便笑道:“这些人姑娘不见才好。姑娘是李夫人的姪女,哪里受得了那些胡人的味道。”
“我此次专门送夫人的姪女出关,一路上还要请骆大人多加关照呢!”唐氏也笑了。
“哪里,哪里。”骆非客气了几句,却不肯告辞,只是拿眼睛看那唐氏,又不时用眼光瞟向后帐角落。唐氏立刻明白,只是微笑着坐在子鸢身边,一手将她的手握着。骆非一个箭步,窜进后帐,一脚踢开箱子。子鸢尖叫一声。此刻黄原已经来不及躲闪了,他身手敏捷,但骆非出手更快,黄原顿时落了下风,几招下来,被骆非牢牢制住。
“他不过是个胡奴,何必为难于他。”子鸢在一旁叫道。黄原一瞥之间,见她眼中竟极恐惧。
“姑娘就是心肠软,”唐氏仍然握着她的手,说,“骆大人不过给他些教训,难道当真就要把他怎样?”她向骆非使了个眼色。骆非识趣地押着黄原退了出去。
且说葛利沱正好送完第二罐酒,一见黄原被汉军中人押了出来,心头一慌,一溜烟地跑回胡商营地,向述衍报信去了。他在营地急急地转了半个时辰,也没见着述衍。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又见一队汉军突然冲入商营,为首之人正是骆非。这些人在黄原的帐里翻了一会,找出一个破木匣,交于骆非。骆非一看,正是要寻之物。他也不再多事,立刻带人走了。这事发生得实在太快,胡商们都摸不着头脑。述衍此时返回营地,见此情况,便知道事情不妙。那葛利沱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与他听,他不敢停留,换了衣服,匆匆去见乌孙使节。他与使节在西域时便颇有些交道。
乌孙使节一见是他,先是有些惊讶。述衍在西域商队里颇有些名气,也是一个人物。他欠过述衍的情,自然不会推托,立刻派人过去打听。侍从得到的消息却是并无此事,但一个陪嫁的女孩子却说漏了嘴,提到似乎确实有个胡人从一个帐篷中带出,只是这人已经被放走了。述衍自知有人撒谎,但好歹打听出了一些消息,心下稍安。
子鸢合衣靠在枕上,看着油灯闪烁,辗转难眠。两个服侍她的女孩子已经踡在前帐睡着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包袱,犹豫着是不是趁机逃走。她是第一次离家,河西的荒凉让她不知所措。如果离开,她往哪里去呢?若是留下,唐氏姐妹又让她恐惧不安。她将那包袱抱在怀中,心里真是难受极了。
不知那胡奴怎样?她又想起了早些时候闯进她帐内的黄原。灯芯突然猛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一阵风进了帐篷。两个女孩子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子鸢坐了起来,取了簪子,将灯心挑了挑,心下觉得不妥。便又起了身,终于下了决心,今夜大概是最好的机会,她不能再迟疑了。突然,她觉得身后不对,未及转身,她的嘴已经被牢牢捂住,一只短刀抵住她的喉咙。
“别出声!”述衍低声说道,“我只问一个问题。你只要答了,我便走,决不会加害于你。”
子鸢小心地点点头。述衍便把手松开,子鸢果然没叫,只是用好奇的眼睛看着这陌生英俊的男子。
述衍见她如此听话,也没有女孩子受了惊那惶恐的模样,便觉得这女孩子倒是有些特别。他问起黄原的下落。子鸢虽然极想帮忙,但无奈也不知情。但她听服侍她的女孩子说起,骆非等人正在准备马匹,听说是要返回长安。
述衍觉得此中定有蹊跷。黄原虽然是个逃犯,但这些人也非寻常捕快,千里迢迢远赴河西,只为追捕个黄原,未免有些劳师动众了。他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今晚出去的并不只他们五人。”子鸢低声说道。
“什么意思?”
子鸢探了探身子,看那两个女孩儿还在熟睡,便说道:“你既然能够进来,也必能带我出去。你若将我带出这里,我便告诉你。”她把自己的小包袱紧紧抱在怀里。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但脸上还有几分稚气。
述衍见她衣着华贵,柔美娇弱,哪里是可以经得风雨的人。大概是陪公主出嫁的身份高贵的侍女,耐不住北方的寒冷,突然闹起性子了。
“外面寒冷艰苦,可不是你经得住得。”他笑了笑。再说,他若是将她带了出去,她又能到哪里去呢?
但是,子鸢的一句话却让他下了决心。
“我想回家。”子鸢低声说道。她那双眼中,泪珠不住地滚动。述衍的心一下就软了。
骆非在帐内等了唐氏一个时辰,唐氏才得了空见他。他虽然有些不快,但想到未来的荣华富贵,也就忍了。“就是这东西了。我等今晚便起程,尽早将它送回长安。”他把木匣子打开,帐内寒气更浓。唐氏探着头看了看那东西,点了点头。虽然只有一样,但也确实是她所要的,只是那绿松石的盒子,不知落到了谁的手中。宫中的人还在打探消息,想来不久就能知道它的下落了。
“骆大人这次是有功了。夫人一定会在陛下面前为大人进言,大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唐氏道。
唐氏长得极媚,身姿有特别的风采,骆非身后的几个大老爷们看得直吞口水。
“他怎么办?”骆非踢了踢脚边的黄原。黄原很想问候骆非的祖宗十八代,无奈嘴被堵住,这样美好的愿望也无法表达,黄原为此颇觉得有些遗憾。
“他倒没什么用了,”唐氏笑道,“不如这样,我知道营外山前有一处不错的地方。一会儿我带几位大人过去,在那里将这小子解决了。”
她见骆非有些不解,便又说:“不是我信不过大人,我也有命在身,若不亲眼见着他死,也不好交差。”
骆非笑着点头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几人商量定了,夜半子时,便一同出营。
述衍伏在帐外已经看了好一会儿,骆非能在几个回合内将黄原捉住,可见也是个中高手。这两个男子孔武有力,述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招致命。若是不能封住二人之口,他们一旦叫起来,别说黄原救不了,述衍和子鸢也出不去。他想了想,便没有动手。既然唐氏说要在营地外的山前杀死黄原,那山自然就是安塞山了。他倒不如在那里等着。以一敌六,他也不是没有胜算。何况那里远离营地,就算打斗激烈,也不至于被营中的汉军发觉。想到这里,他悄悄地退到夜色中去。
要带子鸢出营,对于述衍而言,并非难事。他在使节那里借了套乌孙男子的衣服,让子鸢换了。乌孙使节又派了两个人送他们出去,守着辕门的士兵也没有盘查,便让几个人出去了。
“我去救人,你在帐篷里呆着,不要随意乱走。”述衍对子鸢说道。
“不!我和你一起去。”子鸢摇了摇头,小声说道,“这营里都是些男人,我害怕。”
“你倒不怕我了。”述衍觉得她实在幼稚,便反问道。
子鸢害羞地笑了,她的样子特别娇美。
“你带上我吧,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子鸢小声地恳求道。
述衍一想,把她留在营中也不是万全之策。汉营中迟早会发现子鸢失踪,到时候找寻起来,难免不会牵连商队。若是把她带在身边,有什么情况,也好随机应变。再者,救了黄原,回到这里风险太大,不如早做筹备。想毕,他便收拾了些东西,打在一个背囊之中;取了些暖和的皮裘,给子鸢穿在身上;又去找了葛利沱,把生意上的事托付给他。做完这一切,他牵了三匹马,带着子鸢悄悄地出了营地,向安塞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