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来信[港圈]》Glaucous

24、Part 24 过满则亏

　　有些事情，没人说，沈相宜也要去做。

　　比如资助杜鹃，又比如不管不顾的和赵观翡在一起。

　　杜鹃现在成了行尸走肉，早就变得毫无神采。而对于赵观翡，她从未融入进他的圈子，并不知道他的朋友们究竟是怎样想她。
　　说坦然那是不可能的。上辈子的她一双断腿，赵家来的亲朋，圈上好友，没有不来劝说的。不外乎就是你配不上他云云。沈相宜当然知道权贵配瘸女是一个很猎奇的故事。自卑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直至窒息。

　　人生两件大事，没有一件事做对了的。

　　所以沈相宜不敢再看见自己或许是错的这个想法。

　　赵观翡在那晚说的关于住房的那句话，更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坎上。微微凹陷，轻微但刺痛。她想证明，资助杜鹃没错，爱上赵观翡没错，住在那间老房子没错。都没错，谁都没错。但正是因为这样想，她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赵观翡根本不爱她，只是对她起了兴趣，这种兴趣终究会消散于风中的。他们拥抱，亲吻，逛街。恋人会做的事他们都在做。赵观翡包容，非常有耐心。足够绅士，只要你想要，他会尽他所能。
　　不是爱，换做是其他的人，其他的女人，只要是有了这个身份，不管是联姻，又或者是其他关系，他都会做的这么尽善尽美。

　　他想给自己的乏味生活增添乐趣，只是刚好，她在。

　　人都是贪心的。沈相宜也不例外。就算是一直强调自己不要将这一世的赵观翡与上一世的赵观翡作比较，不要太执着于二人感情的深浅，沈相宜也总是，在恍惚间，想起上辈子附身温和亲吻她残肢的那个身影。

　　看着赵观翡的背影，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仔细摆放好她护肤品的身影。沈相宜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怎样。分开吗，还是想让他爱自己。

　　她得想明白。

　　杜鹃守在病房外，沈相宜出去买饭。靠近市医院的这条大街分毫未变，只是增加了几家以前没见过的店铺。
　　离家这么多年，不说大变样，但走在路上，她也生出一些轻微的陌生感。是人变了。爱吃的那几家店早就换了店主，是他们的孩子。原本以为的回家，却像是走进了别人的家。

　　沈相宜买好饭往回走，刚要走到楼下，包里传来震动。她脚步不停往里走，一边伸手拿手机。
　　赵观翡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她花了几分钟思考要不要接起这个电话，手却不由自主的按上了接听键。接通花了几秒。

　　“喂？”

　　赵观翡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沈相宜迟疑着，应了声。其实分别还是前天的事，但两人一时间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一下子变得生疏。

　　“房子打理好了吗？你见到人了吗？”

　　赵观翡先出声。他或许已经猜到了沈相宜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不知道如何破冰，所以他先掌握主导权，将话题挑开。没有规避这个引起二人冲突的话题，而是直接简单明了的询问。

　　“嗯。见到人了。她的女儿出了点事，找我帮忙。”

　　沈相宜出了电梯，见杜鹃站在病房前，瘦削的身体贴向那块透明的玻璃。

　　“等会儿。”

　　沈相宜快步走上前去，将饭拿给杜鹃，并示意自己要去楼道打电话。杜鹃点点头。
　　直到走进楼道，沈相宜才再次出声。

　　“我打算借点钱给她。”

　　赵观翡沉默了一会儿。二人才吵完架，他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是对的。

　　“需要我帮忙吗？”

　　沈相宜知道，这件事一旦遇上赵观翡，那自然是没有输的结果。但欠他一个人情，是好还是不好。

　　赵观翡仿佛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又出声。

　　“这对我来说只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不会耗费我多少精力。我交给手下的人去处理就行了。你如果觉得欠了我一个人情，那你就早些回来。”

　　把已有的资源效益最大化，这是最好的一个结果。双方都会减少心力损耗，且对于他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

　　沈相宜没有拒绝的理由。钱她有，但打官司这事，她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她去疏通各种关系。她当然也可以去找段揽薇或是江蕤，但现在时间紧急，赵观翡抛来和好的橄榄枝，她顺势就接了。
　　二人此时都没有分开的想法，那还矫情什么呢。赵观翡平日里就是个山不来就我我就坚决不动的性子，能主动打电话过来缓和关系，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她还在奢求什么呢。沈相宜叹了口气。她究竟要多久才能明白这辈子的赵观翡和她之间并不存在一个刻骨铭心的纽带。
　　有了健康的身体还不够吗。有了梦想还不够吗。怎么还要去奢求爱呢。

　　高慕枝的爱，赵观翡的爱。好像都是在她残疾之后才出现的。

　　“行。就这样吧。”

　　“赵观翡，谢谢你。”

　　沈相宜紧紧握住手机，垂眸道谢。赵观翡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叹了气。

　　叹息若有若无，轻轻飘进她耳中。

　　“香香，事情处理好就回来吧。”

　　“这件事没给我添麻烦，你不要这么客气。”

　　沈相宜鼻子一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想让赵观翡知道自己哭了，抬眼揉了揉眼睛，仓促道别。

　　“我明天派人过来。”

　　“嗯。”

　　电话被她匆忙挂断。沈相宜擦了擦眼睛，走了出去。病房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不算太高，穿着质朴，看起来风尘仆仆。此刻正与杜鹃紧紧相拥。

　　杜鹃先看见她，从男人怀里出来，双眼通红。

　　“姐姐。”

　　她走上前介绍男人。

　　“他叫张永华，我老公。跑长途的，刚刚才回来。”

　　脸上泪痕未干，杜鹃抬手用袖子擦脸。

　　“见笑了让你。”

　　张永华带着口罩，见沈相宜望去，杜鹃连忙解释。

　　“姐姐，我老公他年轻的时候因为火灾毁了容，这半张脸没法见人。您多担待一些。”

　　杜鹃姿态放得很低，扭头招呼张永华过来打招呼。张永华没走太近，礼貌而局促的鞠了躬。

　　“您好您好。是沈小姐吧。我常听杜鹃提起您。”

　　沈相宜点点头，笑着问好。

　　她从包里掏了张卡出来，往杜鹃手里塞。

　　“这点钱你们先拿着用。官司的事儿先不着急，我想想办法。”

　　杜鹃一愣，并没有立马接过。

　　“姐姐。”

　　她微微推拒。

　　“我没有要借钱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该怎么办。钱我们买了房子车子还能够的。”

　　沈相宜摇头。

　　“我知道你缺主心骨。”

　　她一当上家庭主妇，早就和社会脱轨好几年，每天不是照顾女儿就是在经营早餐店，忙得脚不沾地，有哪儿有时间让她关注时事拓宽眼界呢。
　　张永华常年在外拉货，因为毁容，连基本的社交都无法维持，又怎么寻求帮助呢。杜鹃谁都想不到。她不敢让自己的女儿再遭受一点伤害了。她才会选择求助沈相宜。这个她从小就仰慕的，信任的姐姐。

　　“但是希希出院后不能没有房子住。她需要好好休养。”

　　“慢慢还吧。杜鹃。”

　　当年资助她的那笔钱，杜鹃在结婚后每年都会汇一笔过来。沈相宜一直留着，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少了，再加上自己攒的钱，全都在一张卡里。

　　应该是够的。

　　夜晚回家，沈相宜无事可做，抽空看了看自己改的剧本。

　　这栋居民楼的落地窗加了防盗网，影子铺在瓷砖上黑白分明。高慕枝早就不回来了，在去上海前，二人还住过几年。这是爷爷奶奶留下来的。现在看来非常空旷。沙发卖了，电视也卖了，没有几样留下来了的。只有房间里空荡的床。
　　沈相宜凑合着睡了一晚，听着窗外的蝉此起彼伏的叫着。

　　第二天一早，赵观翡给她打电话。沈相宜迷迷糊糊的接。

　　“人大概下午到。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了。”

　　“嗯......”

　　沈相宜脑袋还不太清醒，含糊的回应。

　　“还在睡吗？”

　　赵观翡语气有些迟疑。他低头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昨晚没睡好。”

　　沈相宜这才清醒，起身回他。双眼都还没有完全撑开，看了看时间，发现杜鹃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你还有事吗？”

　　“没了。”

　　赵观翡看她精神头不算太差，微微放下心来。

　　“你先忙你的，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嗯。我知道了。”

　　沈相宜挂了电话，又去看微信。杜鹃发了几条消息就没发了。

　　——姐姐，吃早餐吗？

　　——我给你买了。放在你家饭桌上，你醒了记得吃。

　　沈相宜高中走读，住这儿的时候章平换了密码锁，杜鹃知道密码，一直没变过。以前的她也经常这样，一有空就送吃的来。

　　早餐很丰盛，沈相宜挑了几样吃，实在是吃不完。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剩下的早餐被放进冰箱，沈相宜打算第二天再吃。今天下午再约上杜鹃去接赵观翡派过来的人以表诚意，剩下的事，就不该她继续关心了。过满则亏。杜鹃欠她太多人情，或许连钱也不会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