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今天我休息》乱反射

9、最初的回眸

　　二十年前，体院的周围是荒郊野岭，麦子地和油菜田是她最亲近的邻居。过了二十年，感谢郭嘉感谢人民，这一片终于逐渐发展成了城乡结合部，骡子车大马车车水马龙，电三轮小蹦蹦川流不息。
　　紫金翠外加螣邪郎四个人，在学校旁边的一溜临建砖房里找了一家最经常吃的店，要了四碗炒凉皮。等着晚饭上桌的功夫，四个人又扯出之前的话题聊开了。

　　紫荆衣拿卫生纸一遍一遍擦着折叠桌上好几尺厚的油垢，以此打发时间：你觉着……找个机灵点的学弟，去钟大那边打听他们武协今年的参赛项目，怎么样？

　　金鎏影说话了，找学弟？那燕归人又不好男色，明显叫学妹去更靠谱啊。

　　螣邪郎一脸不屑：能不给哥出馊主意么？不稀罕搞这些小动作，丢人！

　　紫开玩笑：真当自己江湖豪侠了啊螣大爷……

　　螣邪郎一脸正气：这是男人之间的对决，互凭本事赛场见。不信我这次弄（neng，四声）不过他！

　　凉皮炒出来了，小翠说。四只手动作迅猛地伸向了筷子笼。

　　螣邪螣邪，两个月以后，螣邪也没法儿不信邪了。他领队的体育学院武术队，又输给了燕归人带领的钟垣大学武术协会。
　　主持人宣布完比赛结果，他特想就不领什么奖杯证书直接拍屁股走人，可是理智尚存，想到待会儿还有一队人等着他安慰呢，只好拉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去上台领奖。

　　有个记者，也不知道哪个学校的，举着大单反跟扛了重型武器似的，一个劲说螣邪郎同学你笑一笑笑一笑，给你拍个特写……让螣邪郎一眼给瞪得不吱声儿了。正巧冠军队代表燕归人从他俩中间穿过去领奖，记者扛着武器就尾随而去。

　　站到领奖台上以后，不是都有个互相握手的环节么，燕归人当时就握着螣邪郎的手，特别真诚地说，承让承让。他已经赢了螣邪郎三回了，每次站在第一名领奖台，猫着腰和第二名的螣邪郎握手都是这句，特淡定特诚恳。

　　燕归人越谦虚螣邪郎就越来气，气得他都快冒烟了，心想谁tm的想让你了啊！

　　金鎏影的战况也不乐观。初赛的时候有个评分的老师就来给他提过，说小金上台的气势不错，英语也很标准，不过这个演讲稿啊回去再稍微斟酌一下，今天你也听了别的学校同学的演讲了，相对而言你这个内容，是不是稍显尖刻啊？不太符合主题嘛。细心做个比较，啊。

　　金鎏影心想你有话直说不得了，主题不就是教育领域相关的么，我讲义务教育阶段体育教育中的实际问题怎么了，和别的同学比较个什么劲啊。所以他一个字也没改，一样的稿子一直用到决赛了。

　　当然他也明白，那老师的意思是他的文章过于犀利，与大赛一片歌舞升平的和乐氛围格格不入。

　　所以他和其他选手站在台上一起听评委点评的时候，心理活动其实很复杂。

　　好几个评委给他的分都低于平均值，点评却模棱两可。

　　台下紫荆衣和小翠，还有其他体院的同学，好多双眼睛直盯着评委和台上的金鎏影，但他们的表情却因为一个个低分的出现而逐渐暗淡了。

　　金鎏影的自尊与骄傲在这种暗淡中开始挣扎沉浮，然而……

　　“……5号选手金鎏影的最终得分，9.95分。下面请3号评委点评。”

　　金鎏影目光立刻集中在给了他最高分的3号评委身上：五官端正，鼻子上架了一副造型略闷骚的眼镜，双眼狭长，看着好像心不在焉似的，配合一身略闷骚的型男装扮，浑身散发出慵懒的气息……这货真是评委？让旁边又学术又朴素的大妈大爷们情何以堪啊。

　　“首先得说，我和金同学的领域不同，所以在场的人尽可以质疑我给他这个高分是因为我的不专业；但另外一个角度来讲，能让一个外行接受而且非常认同他的观点，这说明他的语言有魅力。不是说什么好听你说什么，这就叫有魅力了。演讲的目的难道不是沟通和说服么？我看到他渴望沟通交流的诚意，而我也愿意接受他的说服，所以我给他这个分数。谢谢。”

　　话音一落，除了礼节性的掌声之外，台下居然有人给叫好儿。

　　按理说金鎏影这会儿该感觉到一丝欣慰了吧？可事实却是他更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全场这么些评委，只有这一个给他这么高的分，倒是让他觉得自己更寒碜了，他宁可不动声色领一个参与奖，也不愿意拿不着名次还被点出来丢人现眼。这么想着，反而开始烦这唯一一个认可他的评委。金鎏影心不在焉为得了第一的学生拍巴掌，同时快速瞥了一眼3号评委桌上摆的名牌。

　　苍。名牌上就一个字，苍，没了。

　　金鎏影就Orz了，这尼玛是艺名吧？！

　　当天，风采大赛的各类比赛项目在钟垣大学圆满结束，螣邪郎率领众队友，与金鎏影等人失意会师于钟垣大学附近的KTV。

　　螣邪郎这个学期就该毕业了，最后一次带队比赛，留了个遗憾，所以包厢里没一个人阻止他霸着麦克风连唱N遍“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朋友一生一起走男人哭吧不是罪”。有几个情绪也挺激动，和螣大侠手拉着手肩搂着肩一起嘶嚎。

　　金鎏影倒是淡定了，还有兴趣和坐自己旁边的美女唠嗑，哎这位同学，我说了你可别误会，但是我看你感觉特别面熟啊。

　　长相伶俐的女同学撇嘴一笑说，你有可能真见过我，姐上过电视，霹雳你听过么？我演主角呢。

　　此时紫荆衣正在和另一个武术队的健壮青年合唱《无间道》。

　　后来这个长相伶俐的女同学，也就是体院武术队的副队，出门去厕所。站在公共洗手池前面正照镜子理头发呢，眼睛不偏不倚瞟见了从男厕所里出来的燕归人。

　　燕归人看见她也愣了。

　　“西风……你们也在这儿呢？”

　　女同学笑了，你们也在这儿庆功？冤家路窄啊。

　　“别这么说……”

　　“哎我跟你也没什么可说的，拜拜！”

　　女同学刚要走，被燕归人给拽住了。女同学瞪他一眼，你干吗？

　　“虽然你们团体输了，可是你单剑也拿了个冠军……”

　　“所以？”

　　“所以你就劝劝你们队长，也不用太想不开，你们都是专业的，单项上肯定比表演性质的团体赛要强……西风别走啊！”

　　女同学冲他吼了一句你真愣假愣啊！然后就轻盈地拐了个弯，消失在灯光迷幻的KTV走廊中。

　　赶上最后一班322路公交车，青年男女们结伴返回自己位于城乡结合部的母校。

　　刚上学的那会儿，整天抱怨322路还不如老农开的拖拉机，以后估计没机会再坐这拖拉机了。螣邪郎说。

　　春天似乎只出现了一瞬间，夏天就已经跃跃欲试走在路上了。宿舍楼外面，新发芽的树叶颜色还嫩着，可是空气里已经隐约带了一股灼热的味道。

　　425的窗户敞开着，翠山行在摘（zhai，二声）刚顺手从附近老农家偷折的香椿。

　　“暑假打工？”紫荆衣从上铺探出头来。

　　“对啊，想挣钱。”翠山行说。

　　金鎏影说，我知道一个机会比较大又好玩的活儿。

　　于是俩人一起去找对面的螣邪郎。

　　“跑龙套？”螣邪郎摘了耳机问。

　　“对啊，你不是给霹雳跑过龙套么，传授传授经验。”

　　螣邪郎挑眉毛：“爷演的是主角，不是跑龙套啊先说清楚。”

　　螣邪郎的室友发话了，螣大爷，您一共演了16集的主角，平均每集出场10分钟……

　　“滚！每次出场十秒就死翘的和尚魔兵中原苦境路人甲，你好意思说我啊！”

　　“咋着？要拼总共出场时间，老子没准儿还真比你多！”

　　最后金鎏影和翠山行还是打听了点有用的情报，螣大爷告诉他们，直接去霹雳影视城的群演管理组办公室交简历，有可能现场就拿着工作。

　　于是乎，金鎏影和翠山行，拽上紫荆衣，三个人趁着风和日丽的周末去霹雳影视城郊游去了。

　　群演办公室里一个彬彬有礼的同龄人接待了他们仨，这个面容丰润的青年人眉毛形状很奇特。

　　过了几天，翠山行接到电话，让他去试装一个主要配角。金鎏影和紫荆衣暂时没有正式角色可以演，目前被叫过去跑龙套。

　　这天下午，苍带着剧本去玄宗总坛开剧组会。

　　所谓玄宗总坛，是霹雳剧组的一种老说法。一部分参加霹雳演出的人，都会按剧本设定中所在的组织分类，然后每个组织在现实中都会被分配一个活动空间，就好像大学社团活动会有社团活动室一样。玄宗的主演或者群演，拍摄期间都可以在总坛呆着。

　　虽然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但实际上活动空间长什么样是没准儿的事儿。大组织像异度魔界，有一个大排练厅是他们的。异度魔界的地盘以前是归中原魔界所有，中原魔界逐渐没戏份之后就自然给了异度魔界。但是玄宗总坛，按照编剧和导演的说法，是一个曾经有过辉煌却饱受摧残目前风雨飘摇的组织，所以只得一间常年弃置的会议室做基地……

　　这天下午天气不错，微风拂柳，一片和煦，使人不由觉得会有好事发生。苍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巧遇上刚刚穿戴整齐的翠山行从化妆间里溜达出来，小眼神里掩不住的兴奋，顶着一个造型复杂的盘头和发饰，屁颠屁颠地和苍擦肩而过，去找站在另一个化妆间门口的高大农夫紫荆衣和金鎏影。

　　“翠儿！是你么，这完全认不出来了啊……”

　　苍对声音很敏感，他记得这个声音，演讲比赛里的金鎏影。

　　“你这个什么角色？只看发型的话似乎来头不小。”

　　“是玄宗的人，六弦之首的同修……”

　　苍条件反射似地回头去看，站在满地阳光和树影婆娑之间的，倚天披瑟翠山行。他微仰着头，细致的双眼里是春末夏初的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