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夏——第六节·热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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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夏 第六节·热浪
那一夜过后，某些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了。
瑜瑾变得比从前更加黏人。吃饭要挨着青霭坐，放学一定要一起走，课间十分钟也要挤到青霭桌旁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仿佛青霭是块磁铁，而他是不由自主被吸引的铁屑。
但青霭对那晚的记忆一片模糊。第二天清晨醒来时，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喝了酒，之后的一切都像蒙了层雾。他问过瑜瑾，瑜瑾只是笑着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
瑜瑾没说谎。那些触碰，那些低语，那些在月光下几乎要溢出胸膛的悸动——对他而言确实“没什么特别”。因为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希望小学霸是在清醒时走向他，而不是在酒精的蛊惑下。他要的是青霭的心，不是一时昏沉。
所以他选择沉默，将那个夜晚封存在心底，像珍藏一颗未经打磨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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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是真的一天比一天热了。
五月初，夏意便迫不及待地席卷而来。热浪从远山扑向城市，一波接一波，把空气烘烤得微微扭曲。气象台接连发布高温预警，行道树的叶子在烈日下卷起边，油亮亮的，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学校里，怨声载道。
电扇在头顶徒劳地旋转，吹出的风都是温的。教室像一口巨大的蒸笼，少年们就是里头蔫巴巴的小笼包。
“我不行了……”景泽整个人瘫在课桌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舌头微微伸出，“这什么鬼天气……刚入夏就这么热，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两手各捏着一本物理书的书脊，疯狂扇动，试图制造一点可怜的气流。
“心静自然凉。”洛星繁闭目端坐，双手结印般搭在膝上，嘴里念念有词，“心静自然凉……”
她是火系异能者，按理说该比常人更耐热。可天气一热，连点火的精神都没了——就像电池在高温下会衰减，她的异能似乎也进入了“夏休模式”。
但也有不受影响的。
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青霭正低头刷题。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侧脸，细密的汗珠沿着脖颈滑进衣领，他却浑然不觉。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一行行公式如溪流般顺畅铺开。
瑜瑾就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身体微微倾斜，几乎要挨到青霭的肩膀。
“……所以我就说那道题其实有更简单的解法，老秦非要用那种绕弯子的方式讲，你看这样……”瑜瑾拿着自己的草稿本，手指在上面点点画画，语速很快，眼睛却一直瞄着青霭的侧脸。
青霭“嗯”了一声，笔尖没停。
瑜瑾继续说了五分钟，青霭才抬起头，指了指草稿纸上的某处：“这里，第三步代入时符号错了。”
“啊？我看看……”瑜瑾凑近，发梢几乎蹭到青霭的耳朵。他看了几秒，恍然大悟，“还真是！小学霸你眼睛真毒。”
青霭没再接话，继续低头做题。瑜瑾也不觉得尴尬，就托着腮看他，目光柔软得像初夏清晨的薄雾。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节课间都会上演。直到上课铃响，瑜瑾才慢吞吞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挪回自己的座位——那位置在教室另一头，隔着五排桌椅，对他来说简直像隔着银河。
坐在青霭邻座的谭凯若每次都会翻个巨大的白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烦、死、了。”
青霭看见了，也只是轻轻推了推眼镜，继续写他的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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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情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的。
她一手抱着教案，另一手拼命扇风，额头上的汗把刘海都打湿了。“热死了热死了……好了好了，大家再坚持一下！”她冲到讲台边，抓起粉笔又放下，最终还是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我刚开会回来，校长说了，再过两天，等这场热浪过去就开空调！”
“真的吗老师？！”
“得救了——”
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暂时忘记炎热的方法，原来就是得到一个关于凉爽的承诺。
李诗情看着台下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笑了：“那现在有精神上课了吧？今天我们讲《滕王阁序》……”
她开始讲课，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回荡。奇怪的是，当所有人都专注于那些骈俪华美的句子时，时间真的过得快了些。汗水还在流，心却静了下来。
下课铃响时，不少人都有些恍惚——居然一节课就这么结束了？
李诗情收拾好教案，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哦对了，青霭，瑜瑾，你们去一趟秦老师办公室，她有事找你们。”
说完这话，她像逃难似的冲出教室——多待一秒，都怕被太阳晒黑。
瑜瑾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青霭桌边。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指尖微微蜷起：“小学霸，走吗？”
那双眼睛看着青霭，温柔得像要把人溺毙。
青霭合上练习册，起身，却并没有把手放上去：“嗯。”
瑜瑾也不恼，很自然地把手收回来插进口袋，跟在青霭身后半步的位置。走廊里人潮涌动，他却异常安静，不说话，也不像平时那样东张西望，只是专注地看着青霭的背影。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的走廊。阳光透过尽头的窗户泼进来，在地砖上切割出明亮的光块。青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瑜瑾就踩在那片影子的边缘，步伐完全同步。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青霭停下，曲起指节敲了敲门：“秦老师在吗？”
“噗——”
瑜瑾猛地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
青霭转头看他，疑惑地挑眉。
“没、没什么……”瑜瑾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他们班私下都叫秦美洛“老秦”，突然听到这么正式的“秦老师”，实在有点滑稽。幸亏他定力好，换作景泽，怕是已经笑趴在地上了。
“你笑什么？”
“进。”
门内的声音和青霭的询问几乎同时响起。
瑜瑾赶紧正色，指了指门，示意青霭先进去。
青霭压下门把的瞬间，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那温差大得让人一哆嗦。办公室里空调开得极低，与走廊简直像两个季节。
若是平时，他们定要在心里嘀咕：老师办公室冷得像冰窖，教室却热得像蒸笼，太不公平了。但此刻被叫到办公室，谁也没心思抱怨这个。
秦美洛坐在办公桌后，头也不抬地批改着作业。红笔在纸面上快速划动，发出沙沙的轻响。
“随便坐，等我两分钟。”她说。
两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瑜瑾的手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摩挲着校裤的布料——这个小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相比之下，青霭要平静得多，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被热浪模糊的远景。
秦美洛终于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又转了转脖子，这才抬眼看向他们。
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忽然笑了：“行了，别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找你们来是好事。”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吹开热气，抿了一口，然后滑动椅子到旁边的文件柜前，抽出两份表格。
“看看这个。”
两张报名表被推到他们面前。纸页很白，上面的黑色字体格外醒目：
省级学科竞赛复赛报名表
瑜瑾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是……”
“你们初赛的成绩出来了，”秦美洛直截了当，“分数和排名都够进复赛。把表填了，我今天要交上去。”
青霭拿起表格，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问：“所以我们可以参加下一轮了？”
“对。后天比赛，地点在邻市的实验中学。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出发，你们中午回去收拾行李，带两天的换洗衣物。”秦美洛放下茶盏，神色认真起来，“这次复赛很重要，如果能晋级，暑假还有全国赛的机会。”
“好的秦老师。”两人齐声应道。
从办公室出来，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走廊里的热浪再次包裹上来，但这一次，感觉却不太一样。
瑜瑾靠在墙边，看着青霭：“小学霸，你紧张吗？”
他的目光很深，像要把人吸进去。青霭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着光——那是平日里很少见的神采，锐利、明亮，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不紧张。”青霭说。
瑜瑾笑了。他伸出手，揉了揉青霭的发顶——这个动作他已经做得越来越自然。然后他凑近，在青霭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青霭的耳尖微微红了。
“你不紧张，那我也不紧张。”瑜瑾退开半步，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脚步声一轻一重，却奇异地合拍，像某种隐秘的节奏，敲打在盛夏午前的寂静里，也敲打在各自的心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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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结束，暑气正盛。
青霭和瑜瑾在校门口分开，各自回家收拾行李。约定的集合时间是下午一点，地点还是校门口。
青霭拖着行李箱赶到时，瑜瑾已经在了。他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遮阳伞，站在校门旁的槐树阴影里，看见青霭就举起手挥了挥。
“瑜同学，抱歉久等了。”青霭小跑过去，额头上沁出细汗。
“没有，我也刚到。”瑜瑾很自然地把伞倾向青霭那边，“秦老师去找校车司机了，应该快来了。”
两人站在同一把伞下。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洗衣液的味道——青霭的是很淡的薄荷香，瑜瑾的则是某种清爽的柑橘调。
青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刷题软件。瑜瑾低头看去，屏幕上是化学题，题干很长，配着复杂的结构式。
“小学霸，这么热的天还刷题？”瑜瑾无奈，“偶尔也该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做化学题就是休息。”青霭头也不抬，手指已经在屏幕上滑动起来。
瑜瑾怔了怔，随即失笑。他把伞又往青霭那边挪了挪，自己大半个肩膀露在太阳下，却浑然不觉。
他静静看着青霭刷题。少年的侧脸在手机屏幕的微光里显得格外专注，睫毛很长，偶尔轻轻颤动。解题速度很快，几乎每道题只看十几秒就开始作答，正确率却高得惊人。
这样看了大约十分钟，鸣笛声响起。
校车停在不远处，秦美洛从车窗探出头：“上车了！”
瑜瑾收起伞，很自然地牵起青霭的手：“走了小学霸。”
青霭正做到最后一道题，任由他牵着，眼睛还盯着屏幕，手指飞快点选。直到被拉上车门台阶，他才猛地回过神，按下提交键。
秦美洛看着青霭一直低头玩手机，故意板起脸：“喂，我还在呢，就敢玩手机了？”
“老师，他在刷题。”瑜瑾笑着解释，拉着青霭在靠窗的并排座位坐下。
几乎是坐下的瞬间，青霭的手机屏幕亮起——100分，用时11分47秒。
瑜瑾抓过青霭的手，把屏幕转向自己，眼睛亮了：“全对！小学霸你也太厉害了吧！”
青霭抽回手，关掉界面，耳尖又有点红：“好了，快坐好。”
“小同学，关下窗户。”司机从前座回头，“马上开空调了。”
瑜瑾伸手把窗户拉紧。引擎启动，校车缓缓驶离校门。窗外的风景开始后退——熟悉的校门，熟悉的街道，然后是高速公路入口，两侧的风景逐渐变成连绵的田野和远山。
车里的冷气很足，与窗外的酷暑形成鲜明对比。瑜瑾靠在窗边，举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看了很久。
那只手刚才牵过青霭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微湿，温热，像这个夏天本身。
车里一时无人说话。秦美洛在前座翻着竞赛资料，司机专注开车，青霭又打开了新的题库。只有空调送风的嗡嗡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低沉噪音。
大概是为了缓解沉默带来的紧张感，秦美洛忽然开口，像闲聊般问道：“对了，你们知道班上还有谁带手机吗？”
瑜瑾身体一僵。
青霭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确实不知道。
“没、没有啊老师，”瑜瑾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我们班这么乖，怎么可能有人带手机……”
秦美洛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挑眉：“瑜瑾，真的吗？”
那眼神太犀利，瑜瑾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点头：“真的真的。”
天知道他有多想说实话——景泽书包夹层里就藏着一部旧手机，洛星繁也有，甚至谭凯若都偷偷带过。但出卖兄弟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秦美洛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行，那我回去就突击检查。我才不信你们这么乖。”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瑜瑾头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老秦拎到办公室训话的悲惨未来，肠子都悔青了——刚才为什么要逞强？
“噗。”
一声轻笑从旁边传来。
瑜瑾转头，看见青霭正抿着嘴笑。那笑容很浅，但眼睛弯成了月牙，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那一瞬间，瑜瑾觉得什么都值了。被老秦训也好，写检讨也好，只要能看见小学霸这样笑，都值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单手撑着头靠在窗边，目光温柔地落在青霭脸上。手背贴着冰凉的玻璃，窗外是翻滚的热浪，车内是恰到好处的凉爽。
而心间，有一股无名的暖流正在蔓延——比夏日更炽热，比阳光更明亮。
夏天真的来了。
热浪席卷了整座城市，也席卷了少年怦然悸动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夏——第六节·热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