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未央》北山有雪

91、Chapter 91

　　搬到北区之后，固定的office time加上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通勤，冯玥每天的睡眠和休闲时光得到了显著延长。
　　俗话说穷则思变，但其实人在无聊的时候也很容易催生出许多新想法去改变现状。毕竟她又不是真的乔治，做得到一天二十四小时睁眼就吃，闭眼就睡。

　　冯玥多少有点追求，买现成的加工食品太不耗费时间，她可以自己在家做饭吃啊。每天六点多就下班回来，离冯瑄到家还有好几个钟头，总是看书学习也无趣，不如找点不费脑子的活动消磨时间。
　　姑娘是有自知之明的，预感她的第一次摸索从过程到成品都很不可控，特地挑了冯瑄每个季度飞去总部述职的时段来尝试。
　　做法是对的，但遗憾的是她对自己的认知不够彻底。这场厨房探险岂止是成品难看那么简单，而是甫一开始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屋子里出现尖锐鸣笛声时，冯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哪里传来的声音。等观察到是天花板上的警报器在响，本能地想先去给它静音。并非是她安全意识不足，此刻灶台上确实油烟四起，可常识告诉她，这么些数量还不足以引发火灾。
　　翻箱倒柜去找遥控器，根本找不到，而且安装位置太高，没有梯子她也够不到屋顶上的开关。持续的刺耳噪音干扰了她的思维，着急忙慌下，冯玥做出了今晚的第二个错误决定。
　　她打开了公寓大门，进而引发连锁反应，很快整层楼道里的烟雾报警器齐鸣，最终触发本区消防队的紧急响应。

　　惊心动魄谈不上，但依然堪称无比精彩的一个晚上。身为肇事者，看到那么多人忙成一团，冯玥甚至感到了些许荒诞，虽然她知道这想法很不合时宜。
　　事发半个小时，她见到的陌生人种类比搬过来一周碰上的还要多：尽职的公寓管家，专业的消防人员，热心的社工阿姨，以及平日从不主动社交的韩国邻居。
　　冯玥就那样系着围裙，穿着拖鞋，站在走廊里，接受他们的安慰和救治，尽管她压根儿不惊慌，也根本没受伤。

　　租赁契约上的乙方联系人是Emily，后续事宜自然由她赶过来处理。这场乌龙事件里，冯玥唯一感到抱歉的人就是她，结果见面第一句的道歉却是Emily先说的。
　　“对不起啊，玥，我会尽快帮你们安排开通燃气的新住处。我之前不清楚你平常有烹饪方面的需求，酒店公寓的开放厨房一般就是个摆设，烟雾警报器的确要比普通住宅更灵敏一些，很容易误触。”

　　事实上，这真的是Emily的工作失误吗？显然不是。先前她详细了解业主诉求时，Arthur明确告知过她，冯玥和他不会在家中做饭。但身为高级助理，never质疑老板是她应有的素养。
　　“玥，你没有受伤吧？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检查？”

　　“不用不用，”冯玥忙不迭地摇头，“我一点事没有。哦，还有，不用再找房子了。我就一时心血来潮，以后都不会做饭了。”
　　“对不起啊，Emily，害你下班还要再跑这一趟。”道完歉，冯玥其实还有想说的话，准确地说，是请求。“……那个，咱能当作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可以不把这事儿告诉Arthur吗？”

　　Emily面露难色，细看的话，说不定还掺杂着一丝同情。
　　“可是，Arthur已经知道了。一小时前，他在前往Tacoma机场的路上，现在差不多登机了。”
　　好家伙，可真是一秒钟都不耽误地通风报信。

　　晚上八点半，Emily以公寓浓烟含量超标，恐有健康威胁为由，态度坚决地将冯玥安置在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暂住。临走前，再三询问冯玥要不要留下来陪她，甚为贴心。
　　冯玥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开玩笑，谁敢留她啊？把间谍留在身边，好让她每一刻钟给敌军打一次小报告吗？

　　临时换了个新环境，好在冯玥不怎么认床。洗完澡，换上酒店提供的浴袍，开始躺着发呆。才夜里九点多，数羊估计都不管用，何况脑子里还跑马灯似的一堆想法乱窜。
　　一会儿在琢磨，难道做饭这事上她是一点天分都没有吗？要论基因遗传，那确实不占优势；可是勤能补拙啊，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第一次给自己做饭的情况，说不定也这么惨不忍睹呢！嗯，别气馁，坚持住，还是有希望的。
　　过一会儿，冯玥又开始皱眉。怎么办啊？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哥哥回来不定怎么训她呢，惨一点还可能挨打。光是想想，屁股已经开始疼了。

　　万般纠结，觉还是要睡的。良久之后，其实冯玥并不确定时间过去了多久。身体似乎是睡饱了的，意识渐渐清醒。
　　四肢被人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手指被一根根地细细捻过，她闭着眼睛，一点不害怕，因为知道在做这些的人是谁。
　　怎么会这么快回来？都已经第二天了吗？

　　冯瑄自己检查过一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着某人的眼睫毛颤个不停，觉得好笑，便亲了上去。“装睡啊？”
　　谁说叫不醒装睡的人来着？冯玥就被叫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床边风尘仆仆的冯瑄。
　　“哥哥，早。”声音乖得不行，“你刚下飞机吧？累不累？我起来了，床让给你睡。”

　　冯瑄脱了皮鞋上来，两人共盖一床被子。King size的尺寸，不存在让不让的说法。“才七点钟，再躺一会儿。”
　　“哦。”冯玥一动不动地任其锁住腰身。

　　“昨天晚上本来是要做什么菜？”
　　“……蛋炒饭。”

　　还好，难度系数没那么离谱，起码不大可能有切到手的风险。冯瑄的声线平稳，“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做？”
　　“我，我怕炒出来很难看，你会嘲笑我。”

　　两人侧躺在床上，冯瑄的前胸紧贴着她的后背。呼出的热气避无可避地尽数洒在她的脖子上，冯玥痒得厉害，却只敢轻微地躲避。
　　“你还煮饭了？”
　　“……电饭煲的包装箱里有使用说明书。”似乎是为了证明她也没那么糟糕，又补了一句，“煮得很好，我还把米饭盛出来放冰箱了。”

　　“电磁炉也会用？”
　　“按键上都有文字，我又不是看不懂英文。”

　　冯玥略微有些不耐烦，抱着她的人一点儿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
　　“大米，鸡蛋，油，是哪里来的？”
　　“当然在超市买的。不然呢？难道去大街上抢吗？”

　　冯瑄在心里算了算，他出差一周不到，女朋友可是一点没有闲着。电话里瞒得密不透风，实则每天下班都去悄悄采购作案工具，就为了赶在他返港前完成整场犯罪。
　　运气好的话，逍遥法外；运气不好，东窗事发。显然，冯玥的情况属于后者。审问没有两句，小罪犯开始恼羞成怒，怕不是脸蛋气鼓鼓的。现下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冯瑄伸手去验证。一摸，果然。

　　下巴在她的发顶来回地蹭，味道不对，但不重要。年末的董事会上倒是可以建议酒店换家洗浴用品的供应商，只是听起来似乎过于小题大做，毕竟他和冯玥不会在这里常住。
　　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明显心思各异。平时冯瑄这般做，冯玥一点不反感。可现在不一样，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是个人脸上都要出油，她待会儿可是要上班，头发油乎乎的，多邋遢呀！

　　可话又不好明着说，男朋友到现在还忍着没发火，她别坏了他的心情。“哥哥，你下巴上的胡茬出来了，好戳啊。”
　　冯瑄果然停下了动作，自己摸了一把，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既然戳到了她，他自然不会继续，顺便连亲吻也一起克制。

　　“要不，你直接骂我吧，打一顿也行。不把这页翻过去，我今天上班都不安心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好汉做事好汉当，冯玥决定速战速决，完了她就去洗脸刷牙。
　　“什么？”冯瑄没接她的茬，更没有照她的话做。

　　“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玥玥。接到家里发生火灾的电话时，我心惊胆战，极度惶恐，但我不生气。”

　　“……哦。”冯玥翻了个身，愧疚地把脸贴在人的衬衣上，小声嘟囔，“太夸张了，根本就没有到火灾的程度。”
　　“玥玥，答应我，以后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许一个人做饭。”
　　“……好。”

　　冯玥默默叹气，她这贤妻良母的进度条看来是没什么指望能点亮了。当时明明特地挑的一口不粘锅，可鸡蛋液刚倒进去，里面的油就彻底炸开了。也不知道是油不行，还是锅不行，还是她不行。
　　根本来不及去铲，现场已经是黑团团的一块，焦味四散。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除了厨师本人，昨晚应该没人留意过那道恐怖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