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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驯龟之巧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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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公司……噢不对,是沈氏一口气裁了一百个职工,被裁的工人不服气,围着工厂静坐抗议。”
“哦,”罗蔓蔓点点头,突然又有些担心,很快把手机摸出来,望着罗爸说,“爸,我想给熊师傅打个电话。熊师傅以前很照顾我的。”
蔓蔓她爸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打。”直夸女儿懂事。
熊师傅倒是一路顺风,被裁后狠啐了口,挑了个纸箱把东西一装,打个车就回家了。沈家熙就不那么好受了,下班后被几个埋伏车库的工人拿拳头伺候,打晕后被径直抬去工厂四楼,把门板锁牢,又搬了桌椅工具盒挡住,手机皮夹统统摸走。临走时其中一个有点文化的,还发了条短信给家熙他妈:妈,这两天事多,勿找。然后关掉手机,指纹擦掉,直接扔进旁边垃圾桶。
熊师傅接到蔓蔓电话十分高兴,一扫先前饭碗丢掉的郁结之气。人惦记着就是不同,感觉像受到了重视。尽管惦记那人一无钱二无权。
熊师傅寒暄几句就笑,告诉蔓蔓走时静坐的工人已经回去了,工厂暂决定停工三天。罗蔓蔓抓着听筒听见他问:“小罗啊,你不是想要四楼展厅的照片?明儿工厂没人,你晚上抽个时间去把它拿了吧。”
她有点犹豫,“熊师傅,这样不合规矩吧?”工厂已经不姓熊,现改姓沈了。大晚上悄悄摸回去拿照片,那是不是算偷啊?
熊师傅咳咳两声,“我走的时候和上头达成协议,展厅的东西都归我了。你看工人一闹,我把这事就给忘了。我记得你说你想拿照片留个纪念。干脆明天就去拿。等过两天工厂关门了,就是想拿啊,”摇摇头,熊师傅重重叹了口气,“都拿不了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伤感。
隔日晚饭一过,她就坐车回工厂取照片了。才刚停工一天,糖果厂已经生气毫无。泼了鲜红油漆的墙壁,被人用牙签恶意塞住锁孔的铁门。各色玻璃糖纸乱扔一地,厂房里机器早停止了运作,只留下前厅一面巨大的白盘黑面时钟,秒针孤独而执着地向前挪动。
电梯停止运行,罗蔓蔓步行到了四楼。四楼情况比一楼还遭,靠门的那侧传来一股浊重的尿骚味,像几年前夜晚的地下通道。
她捂着鼻子靠着外沿往前摸索。电力没切断,但是灯光很微弱。
展厅大门上了锁,没钥匙打不开。后门也被锁住,被一只小指粗细的竹筷子。竹筷子下是一张木料厚实的工具桌,桌上摆了个生锈的铁盒。铁盒旁还放了张木质小矮凳。
蔓蔓把木凳拿开,铁盒提到一旁。有点重,拎在手里大概二十斤。她又使了力气把工具桌推去一旁,这才把后门打开。
沈家熙就靠在墙壁角落边,眼睛闭着,嘴唇有点发乌,听见门口有响动,才费力睁开眼,撩起眼皮,看谁不打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瞪得老大,“你……”差点愤怒得要挺直腰了。
他从来不打女人,但今天为了她完全可能破例。
罗蔓蔓一进屋就手脚麻利挨个从墙上取下裱过的照片,靠着地放,等取到那副“无数个工人劳作的背影”时,才意识到角落的阴影里还坐了个人。
她迅速拿出手电,直接对准角落里沈家熙的脸,“谁啊?这么晚还有人。”眼神是百分之百的警惕。
“手电!”沈家熙撑着墙勉强站稳,只觉一道强光射过,顿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双眼被手电晃花了。
“把手电关了。”他手遮着眼睛说。罗蔓蔓关了手电,这才看清是沈家熙,好奇地上下打量他,“沈先生,你怎么在四楼?”
沈家熙口吻有点硬,“我在不在四楼……跟你没关系。”蔓蔓致力于墙上的照片与海报时,他已经可以确定,关他的人肯定不是她。只不过被人关了一整天,眼睛又遭遇手电强光,说话的时候声音难免带点气。
罗蔓蔓却半点不在乎,听他一说就背过身去,装好挑中的三幅照片、两张宣传海报,转身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你,我先走了。”
沈家熙气急败坏,急忙叫住她,“罗蔓蔓!”
这人怎么回事?我说不关你的事你就真的走了?
她抱着照片又回过身,略歪着脑袋,“有事?”
“找点吃的来,”有事相求,不得已气短一截,沈家熙顺着墙壁又缓缓坐下,抬起脑袋,“我有低血糖。谢谢了。”
罗蔓蔓“啊”地一声叫,忙点头道:“你等等,我马上去找。”几分钟后她踩着果蓝色单根鞋又奔回四楼,手里攥着一小包糖果,撕开后抓了一把递给他。
沈家熙有点犹豫,“你在二楼找的?”包装纸上是一头圆头大耳的狗熊,咧着嘴愉快地在骑自行车。他想起那块毒软糖,找了找生产日期,发现时间在保质期内。
见他有所犹豫,蔓蔓二话不说拿过装海报的口袋,把卷海报的报纸抽出来,翻开看看,又对照了包装纸,脸色一怔,突然有些为难,想了想说:“沈先生,不然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去扶他。
沈家熙也不搭话,楞了几秒,突然拿起一颗糖,剥开,飞快放进嘴里,过一会儿才看了眼她,“去最近的医院,谢谢。” 他头有点发晕了,额头也开始冒虚汗。完了……那毛病又犯了,低血糖。
蔓蔓把海报卷收好,口袋背在左肩,努力扶着他。沈家熙手脚发麻,眼冒金花,靠着她走时心跳不可抑制加快。
砰——砰、砰——砰——像是有人在心底敲一面鼓,节奏感还挺强。和激动倒没啥联系,更非心动,不过是犯病的症状终于开始升级了。之前是有气无力,现在连提气都困难了。
工厂位置偏,天色不早,一时半会儿也拦不到车。沈家熙走出工厂才不过十米,脑袋一犯晕,眼睛也变得睁不开了,额角渗出冷汗,手臂微颤,脚步是越发虚浮。等到了后来,一脚踩下去竟似踏到了云层中,全身轻松不说,两只脚似浮在半空中,丝毫觉不到落地的触感。
等他勉强撑开眼皮,才发现自己在她背上。
罗蔓蔓背着他正卖力朝前挪,像一只背了重壳爬得很慢的蜗牛。
沈家熙就是那副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压着嗓子说:“谢谢,你放我下来吧。”
“没事,车站很快就……”
“就”字之后是速度丢人的动作。前方车灯渐近,好容易驶来一辆无人出租。罗蔓蔓一着急,扔下家熙就去拦车了。
沈家熙被摔得四脚朝天、形象全无,头昏眼花,先前涌起的暖意顿时烟消云散,取得代之是无尽的愤懑。
这种愤懑一直延续到症状恢复。罗蔓蔓送他到最近的医院,静脉注射后又开了点感冒药。沈家熙的手机、皮夹都被搜走,医药费是她垫付的,在门外还买了瓶矿泉水,方便他吃药。
他接过水时又心生一丝感激,想起之前对她被炒鱿鱼还幸灾乐祸,心内顿时涌起股小小的歉意,唇角一动说:“你被解雇的事,我很遗憾。”声音破天荒的夹了丝诚意,同时很柔和。
“没什么,”蔓蔓说,“还有新工作。”
“找到新公司了?”他转过头,有点诧异。
“没有,”她摇头,轻轻笑了笑,“不过也不难找的,我把入职条件放低一些,找工作就不难了。”
入职条件放低?
眉间闪过一丝惊异,沈家熙突然对罗蔓蔓脑袋里的想法产生了一点兴趣,试探着问她:“今天你送我来医院,我可以介绍你去沈氏。”
“沈氏也做糖果生意?”
“不做。”工厂都停工一天了,工人解雇了一百,高层辞退了三分之二,连带着一干一般职员。如果沈氏有糖果生意,那好解释。两个字:换血。既然沈氏没有,那就更好解释了。四个字:还是换血。不过不只换人,连生意往来一起换。
他有些好奇,又问:“沈氏有没有糖果生意很重要?”
“嗯,”她点点头,“我想找一份和糖果有关的工作。”
“为什么?”
罗蔓蔓看了他一眼,“因为我喜欢吃糖。”
“……”
十分朴实,甚至有些弱智的理由,听在他耳朵里突然不似以往那般厌烦。他开始逐渐相信,她并不是有意搞针对想借此引起他注意。罗蔓蔓应该不是心口不一,恰恰相反,是想什么说什么,有什么讲什么,实话实说才惹得他生气。
“那我帮你回去糖果公司?”过了会儿沈家熙又试探,“还是原先的职位。”
“不用。”还是摇头,“我要在糖果公司工作,不过不在有不合格糖果的公司工作。”
三个“不”字把他听得脑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哦。”除了“哦”他也想不出别的了。
蔓蔓又坐了会儿,起身去了二楼厕所。她前脚刚走,徐程后脚刹到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