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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驯龟之因祸得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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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晓明最近很暴躁。交警支队正流传着一个关于他的笑话:晓明哥被一富姐看上了。富姐不仅身材惹火,热情更是似火。每每一到他轮值就开着跑车出现了。
关于这个似真非假的笑话,和晓明同一组的同事甲特意正儿八经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晓明哥哪儿有被富姐看上?(由于罗晓明年纪比他大,特得此称呼)看上晓明哥的是富妹。都没见过吧?
他嘿嘿地贼笑两声,巨得意:“我见过。腿很长,脸蛋皮肤都不错。人家比晓明哥小。你们别乱传。把人罗哥的春天传不见了,我第一个跟人急!”然后转过头咧嘴笑,“晓明哥,你看我够义气吧?主动帮你辟谣。”
罗晓明一脸颓丧地回岗,站路口那儿撇着嘴不说话,表情很严肃。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一辆锃亮的跑车刹到路边,全黄的车身像一个会奔跑的面包,喜滋滋地停到街道旁。距离罗晓明十几米的跑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开车的女孩把头转过来,冲他招招手:“罗晓明。”
罗晓明装着没听见,故意扭过了脑袋,全神贯注扑在工作上。
那女孩愣了下,突然手把着方向盘轻轻一打,直接开始调转车头。
“哎。”同事甲碰了碰晓明胳膊,示意他过去看看。
罗晓明硬着头皮一路小跑,一丝不苟掏出纸和笔:“不好意思,这里不允许调头。”
那人也不当回事,反而配合地递出驾驶证与行驶证,又从包里掏出了钱,嘴角回复一个轻松的笑:“你几点下班啊?”
罗晓明扣完分说:“你可以走了。”表情很冷,语气很生硬,说完这句就头也不转地走了,犀利的目光只注视着街对面。一辆车身光可鉴发的奥迪A6大摇大摆停在了路边。车主把交警当成了稻草人,车门一关就上楼了。
罗晓明小跑着过去候着,掏纸笔的手被同事甲一把摁住。
“罗哥,你看车牌。”他怒了努嘴说。
一连串吉利异常的数字,一看就知道是托关系拿的。
罗晓明“嗤”了一声:“那又怎么了?交通规则人人遵守,不遵守的就罚钱,还要扣分。”
“支队队长姐夫的车,我见过。”同事甲拉着他要走,“算了,当没看见。得罪了支队有你受的。”
罗晓明点点头,“哦”了声说:“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回路口吧,这里有我就行了。”等车主拎着个盒子从三楼下来,罗晓明就一脸微笑地迎过去:“麻烦你师傅,行驶证和驾驶证。”他指了指车:“这里不能停车。”
那人显然愣了下:“我认识你们王队。”
“王队我也认识。”罗晓明乐呵呵地伸出一只手,“驾驶证和行驶证,请您配合。”
不久后罗晓明就因工作不得力,据说是有人多次投诉,其态度恶劣,群众反映有碍交警形象,惨遭调职——从原先上佳的地段一度调去了穷乡僻壤。
听说当地民风彪悍。用王队的话说,就是比较适合晓明能力的施展。
罗晓明才去没几天,就被醉酒的司机打破了头。同事赶忙送人去了医院。
罗蔓蔓刚结束了面试,听说大哥在郊区“头破血流”,吓得眼眶都红了。
“哥,你有没有好点?头还痛不?”后来到了医院,听同事一解释,才知道并不严重,只需要静养几天就无碍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没什么。”罗晓明抡了抡胳膊,牙齿一咬道:“这事先别告诉家里。我怕他们穷担心。其实我没什么,纯属意外。那人喝酒了,我也不能下狠手,不然他找不着我。”
蔓蔓盯着他缠几圈的纱布,眼露关切:“你工作的地方是不是治安不好?不然你和上面申请,看能不能换一个。”
“怎么换?”罗晓明无奈地笑,“我跟王队他姐夫说‘我也认识王队’,王队肯定火了。他要怎么整我我也没法,除非我不干了。”
蔓蔓低着头沉默。
罗晓明安静了会儿,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要去找他。”
“啊?”
“我说你不要去找沈家熙。你找他和那人找王队有什么区别?”
“可你是被冤枉的。你怎么可能态度不好?”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不敢盯着他眼睛,“而且我没想找他。我没想过找他帮忙。”
“不是,其实你找他也行。我没意见,只有建议,”罗晓明叹了口气说,“我建议你别有什么就去求他。你明知道他动什么脑筋,还偏去求他。欠人债以后总要还的。”他顿了顿又认真道:“你呢,去找他其实也可以,就像你们是朋友。找一个朋友聊聊天总是没错的。如果你不打算接受他,那就别有事没事去找他,遭人非议,你要是打算接受他,和他谈个恋爱什么的,那我就得先劝你。这事儿要考虑清晰。”
“我说了,我跟他只当好朋友。”蔓蔓闷着头说。
罗晓明刚动了动嘴,就听一声响,休息室的门缓缓开了。门口站了个女孩,正探着头往里看。
罗晓明吓得连忙背过脸,捅了捅罗蔓蔓:“拿报纸把我挡住。”
“我没报纸。”蔓蔓试着举了下纯白的手提包,又立刻放下,“我觉得若是挡住会更显眼。我包里最大的就是钱包。”
罗晓明憋着不说话,整个人开始慢慢往下缩。
“罗晓明。”他怔了下,视线顺着面前那一双颀长又曲线美好的细腿往上瞟——果然是她。
“你认错人了。”他淡定地移开视线。
“我听说你被人打了。严重吗?”那女孩凑过来看他头上的纱布,有点紧张:“得住院吧?要多久?三天还是五天?”
“不严重,不住院。”罗晓明言简意赅地说。
“你骗我的吧?伤成这样不住院?”那人语气有点不快,“你是不是怕我每天来探病所以故意不说实话?”
“跟你又不熟,干嘛骗你。”罗晓明压着嗓子,半点不给面子地说。
“他没骗你,贝小姐。医生有交代,要观察一下,然后没事就可以回家了。隔天来换次药。”直到这时,罗蔓蔓才探过身,和那后到的女孩打招呼,脸上露着笑:“谢谢你来看他,贝小姐。”
贝珍珠这才发现她,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一圈,一脸恍然:“原来你是他妹妹!”惊觉音量过大,又赶忙捂着嘴,“你跟家熙请假了?”
“我辞职了。”她尴尬地笑。
“你怎么会……”贝珍珠看了看她,又望着罗晓明:“什么时候能走?”
罗晓明浑身抖了下,好像跟她很熟似的,忍不住出口刺她:“好几个小时。起码也得晚上了。你有事不如先走。”
“哦,那我出去下。很快回来。”结果人就真的走了。
贝珍珠前脚走,罗晓明后脚就催蔓蔓叫医生:“快,去问问,我现在能不能走?”
“不能,医生说了,你起码得休息两个小时。”
“那我们挪个地?”他作势就要起来。
蔓蔓撇了撇嘴,“这样不好吧,她特意来看你,你话里带刺已经不好了。待会儿她回来我就说你想休息,我送她出去。”
五分钟后,贝珍珠提了个大果篮推门而入,把篮子递给蔓蔓:“拿着,别客气。”
罗晓明闭着眼睛假寐。
贝珍珠讨了个没趣,手托着腮一阵沉思,突然起身道:“我回去了。他好好休息吧,以后再来看他。”知道他装睡,贝珍珠嘟了嘟嘴,“罗晓明,我走了。”
“那我送你。”罗蔓蔓连忙跟着去。
贝珍珠医院门口掏出个手机,“我记个你号码吧,以后好联系。我姓贝,名珍珠,是家熙他朋友。”说着她笑笑:“我名字挺俗的,我自己知道。你可不要笑啊。”
蔓蔓微笑着摇头,把自己号码报出来:“真的谢谢你来看我哥。”
“谢什么,我想来就来了。你哥还不高兴呢。”贝珍珠说话太直,蔓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好,正暗自思忖,又听她问:“你怎么辞职了?”
“……有点事。”她不想细谈。
贝珍珠自知问得不妥,话题又绕回罗晓明:“你哥怎么受伤了?”
“被醉酒的司机打的。”
“哦,那司机抓住了?”
“带回队里了。”蔓蔓说,“贝小姐,我想回去看看我哥。那今天就……”
“行,”贝珍珠点头笑,扬起手里的手机:“有什么困难打我电话。我想办法帮你,还有你哥。”
蔓蔓感激地挥挥手,想怎么每个人都那么热情?一来就是“有困难找我”呢?
那个晚上,贝小姐把沈家熙约出来,一个劲怂恿:“她怎么辞职了?你喜欢她就该追嘛。怎么反而让人跑了?你要追她,不顾颜面、大胆地追她!”
“你怎么知道我没追?”沈家熙没好气地说。
“哦,那你是追了没追到。”她讥笑说:“真没技术。”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吧。”又被冷落了数日,沈家熙显然气闷。连一个电话都接不到,他计划的步骤也无从开展了。
“她不理你你也可以理她嘛,她不打电话,你可以电话她。”贝珍珠一本正经地提议说:“她大哥今天进医院,我在医院看见她了。”
“哪间医院?病房号?”沈家熙倏然转过头。
“他没住院,”她低头看了看表,“估计这个时间都回家了。但你可以去打电话问嘛。”
于是蔓蔓第一个夜里接到头一通慰问电话。那时候罗晓明正捧着碗冒油的鸡汤,喝得正欢。
蔓蔓是在房里接手机的,心里觉得高兴又难受:“沈先生。”
“我听说你大哥,被人打伤了?”沈家熙直接切入主题,“没什么事吧?”
“没事了,谢谢关心。”
家熙沉默了下,“我听说,你大哥得罪了什么人,从片区调走了。”
罗蔓蔓不知是实话实说,还是闭口不答,结果只能结巴道:“这个……我……”
“罗大哥秉公执法,严格执行交通规则,结果得罪了支队队长的姐夫。”沈家熙干脆帮着往下接,正色道:“我认为他没做错。错的是帮亲不执法的王队长。他滥用职权把你大哥调职,这样显然不对。”
王队长?
连姓都知道了。
蔓蔓惊讶:“你知道他姓什么啊?”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哥怎么被陷害。有人匿名投诉,对吧?”沈家熙带着点笑,就喜欢看她怎么惊讶,怎么佩服他。
蔓蔓有些不好意思,脸红道:“其实我都知道的。不过我大哥说了,不需要人帮忙。如果靠关系帮忙,那和支队队长有什么区别?”为了不伤他心,她硬把“不找沈家熙”改成了“不找别人”,胸口忍不住发烫。
“好,我不帮。”沈家熙听着就笑了,斟酌着问:“星期六你有时间吧?我们一起吃饭?”
“这个……”
“你拒绝了我三次,总不忍心再来第四次?”他语调轻快地说:“跟你吃顿饭就那么难?我保证,不会提什么非分之想,我给你时间。所以,那顿饭就当是陪一个郁闷的异性朋友?”
“星期六真的不行。”那边一下就没声了。蔓蔓有点不忍心:“不过,星期天可以。我们星期天见吧。”
“那好,星期天见。”沈家熙为此雀跃,怕她反悔,想了想道:“那餐厅你定吧,你告诉我地址。”这就是暗示,车不会开去小区附近。沈家熙想,还是多留点空间的好,逼急了兴许就没戏了。
罗蔓蔓找的中餐馆,菜很有特色,而且不贵,就是分量较少。沈家熙吃得神情愉悦:“不错,菜不错。”而且速度故意很慢。
她调整了面部表情,喝了口汤问:“那天,你说你很郁闷?出什么事了?”
“是因为……”你老是不肯见我,我自然就郁闷了。沈家熙还不敢明说,也不敢暗示,生怕人一扭头就走了。这种事,罗蔓蔓说不定真的会做——把追求者一个人撂饭桌上,当然是毁约的追求者。
“因为公司出了点事。”沈家熙说,“盈利状况不理想。”
“你不要太担心了。虽然,虽然做生意的事我不大明白。不过,如果太焦虑对解决问题没有帮助的。”
几句干瘪的安慰,常人都理解的道理,一从她嘴里说出来,效果立刻就不同了。
沈家熙点点头,作一副沉思状:“你说的是,我不能太心急。我得好好斟酌,心急是没用的。”
“对了,沈先生,我……”
突然她就不说话了,转过头去,眼睛张大只瞪着身旁。
蒋涛若无其事拉开一张椅子,嘻嘻哈哈地坐下:“你们聊,你们聊,不用顾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