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宫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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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血液星星点点的溅在汉白玉冗长的台阶。青瓦飞檐上的龙凤图腾斑驳的失去光泽。浮云相聚在天边，漫天飞雪中、一道残阳在空中撕裂开来。化作一道金线，斜射在一片烟火海间。
尸横遍野、宫人内乱。
寒风在蜿蜒的走廊呼啸，两侧柒金的华灯摇曳熄灭，掉落在地、铃铃作响。狂风吹散了殿前的雪、沿着长长的台阶，渲染红漆，雕浮着龙纹的宫门随之忽敞忽闭，吱呀作响。有鲜血从殿内一直流淌在光洁的汉白玉阶上。金碧辉煌的殿内甚为空阔，此刻却有青烟溢出、熏香缭绕。
一抹明黄色身影毫无生气的伏在桌案上，玉冠滑落，如墨的发丝便倾落在脸颊处。手里还拈着一枝雪白的琼花，已被鲜血浸染、肆意妖娆。
宫门外传来千军万马的喧嚣声、杂乱的马蹄飞奔、扬起尘土，覆盖在远山处的明月上。长廊的宫墙两侧有女子萦乱的呼吸声，她望着四周遍布的尸首、染血的草木，眼里载满了恐慌。她连连退后，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正欲起身、手上却感到冰黏。顺着月色看去、竟沾了满手的殷红。脑中顿时嗡嗡作响。正欲惊声尖叫、理智崩溃间、一双温燥的手紧握着她，轻声道、娘娘，快走。
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一丝清亮。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她闻声一怔，想挣脱开来、怎料那手紧攥着她，掌心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她用目光望去、却见火光下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正含笑带泪的望着她。眸中是她读不懂的幽深。
她愕然了，轻启唇瓣却什么也说不出，嗓音干的发涩。她望向那一轮清冷的明月。与月对视的一刹那、仿佛将这些年来的愤怒、哀怨、爱恨纠葛瞬间瓦解成碎片。
“夏妃娘娘、快走吧！”他平整了呼吸、焦急道。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似是很古旧了、暗红色的漆上雕着绝美的纹理、青玉琼花缠边，溢出丝丝幽香。他将盒子递与她、眼角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一闪即逝。
女子怔了、眸中刚燃起的星火如风中残烛般熄灭。久久都回不过神。
她接过匣子、目光撇到他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神色。让她心生疑惑。迟疑缓缓道、“苏将军、怎么就你一人出来了、陛下呢？”
终是问到了、他的目光不再躲闪。而是默默在庭院里折了一枝雪白的琼花、撩起她耳后的碎发，仔细的戴在那流云般的发髻上。月光如水般的流淌在两人身边，他忽的抬眸、沉沉吐出一口气道、“陛下知你最爱琼花，也爱自由。陛下希望你出宫后、见到了满城的琼花、想起他、就不觉孤单了”
这话是何意？他愣住了。回忆侵蚀着脑海、她不信、一个子也不信。思及此。她提起裙摆，在一片烟火海间向寝宫奔去、夜凉如水、耳畔充斥着长风的呼啸。跑累了、便倚在宫墙上，身体滑落下去、绝望的看着被火海所吞噬的宫殿、泪水一颗一颗、无声息的滑落在石缝间跳跃的火焰中。
远处的阴影里出现两个孩童身影。其中一个小女孩呼喊着娘、踉跄的朝她跑来。精致小巧的面庞上挂满了泪水。她身边的哥哥也哭着跑来追着小女孩。
她怔了、随即紧紧拥着两个孩子入怀。片刻、她抬起头对将军道：“苏将军、你快带着漓儿和卿儿走、至于我....”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声音也干涩“陛下待我不薄、我不能有负与他，既然陛下以..我绝不能苟活、将军、你快走吧！”
他似听出了这份决然、也像是意料之中的平静立着，他问她、“这匣子是皇上所赐、难道不看看么？”语气在云淡风轻中带着一丝不忍。
目光再次聚集在匣子上、她双手板住环扣、轻轻一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盒口处白雾缭绕。待到雾退、只见匣内静静躺着一枝晶莹润泽、天青色的玉笔。和一般的玉入手温润不同。这玉笔确实冰凉如水，躺在匣中都透着丝丝寒气。
匣内底层还有一张纸页、上面密密麻麻沾满了墨迹，她好奇、拿起展开，纸张在风中发出脆响。入眼的确实在熟悉不过的皇上的字迹。
信没多长、略略提起些她在御烟阁与皇上相逢的往事、却看得她泪眼朦胧。她仿佛又想起了那个春色氤氲的清晨、陛下一袭白衣、浅笑与她吟诗作对。对酒当歌。心里满满纯粹的快乐。
纸上的墨迹渐渐被泪痕晕染。从头至尾、纸上的香气让她头晕脑胀。正看到信末时、眼前一黑、竟瘫在地上晕了过去。过了一会、那男孩和女孩也应声倒下。
将军淡漠的看着这一切、眼角掠过一丝不忍，片刻、他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一般从匣中拿出玉笔、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抚着笔、顺着月色看去、笔杆上有着排列整齐的圆孔、更像是笛子。将玉笔靠近唇畔、手指扣在圆孔上、竟传出了悠扬的乐声。一曲音尽，笔口处的白雾散退、他出道笔底的小小凸起、轻按下去、一道烟火再夜空中绽放。一闪即逝。
毫无疑问、这是个暗号。
黑夜里跳出无数个黑影、皆着盔甲、手执利刃。在月色中泛着刺眼的寒光。他们单膝跪在将军面前不语。
这是皇上最为信任的一只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皆是精武敏捷之人。领头的人看着摊在地上的夏妃、心生疑惑。小心的问道“将军、夏妃娘娘怎么了？”
他的面色又是一丝不忍、道“是圣上让娘娘死、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他比谁都明白、那匣中的信纸，用毒性最烈的霜月香熏了整整七日、再以夹竹桃汁覆洒、香气撩人、毒性异烈。他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对自己心爱的女子下次毒手、可他也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天子他是臣。
“倒也是位奇女子、真是可惜了”他摇摇头自顾自的叹道、接着取下丝帛，走近她时、一个黑影掠过。火把摇曳了一瞬。
有人！他浑身一个激灵。跳进草丛中、却见一个男子颤栗走来。分明是太医院的柳太医。本就秉性文弱。今日宫变、更是吓得他说不出话。将军望着柳太医虚汗淋漓、战战兢兢的摸样，皱皱眉头、示意放行。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便朝他招招手。
柳太医本如释重负、着一招手火光齐齐找出一条路、他就如暴露在阳光下的蟑螂、踉跄着走来。
“将军有何事？”太医不安忐忑的问道。
他指指瘫倒在地的夏妃道、“柳太医，久闻你医术高明。烦劳你来看看夏妃娘娘如何？是死了么？”他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太医走过去、两指探到她脉搏处、又如此检查一番、他对身后将军道、“娘娘中了毒、索性暂时晕厥。还是可治的。”
“哦。可治么？太医可要看准些。”他意味深长道。
柳太医看看四周执剑披甲的队伍、似是明白了几分。但将军那话听得他一头雾水。又不敢妄言。只得怔怔呆在原地。却听见他问道“夏妃娘娘深受重毒、与其儿女一同亡于此、太医，我说的可对？”
太医看见他一双眼紧盯着自己、连连伏手到、“将军所言确是、夏妃娘娘与其儿女中毒身亡。”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望向太医道、“还劳烦您将这三人带出宫葬了、多谢了。”
语气是冰冷的命令、片刻又道、“太医您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做吧？”
太医惶恐的点点头、他派了几个士卒一路跟着、以免万一。
夏妃一行被士卒背了上去、手中的纸张滑落在地、他叹了口气、将玉笔放入小女孩怀中。带着队伍、转身离去。
纸上背地上的鲜血浸染，顺着火光看去、有几个模糊的字体写着：落儿、对不起，朕实在迫不得已。
夏妃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是在梦里。又仿佛看到了那个有着薄雾的清晨。她在琼花树边打盹。皇上一袭白衣走来，带着一身花雨，用手撩起她的碎发、细细的将琼花为她戴上、随后又用那澄澈的眼神望着她、子顿清音道。“朕要带你回宫。”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只是在不远处的山亭处、有一着明黄衣衫的男子噙笑含泪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当初还是皇子时、得母亲之命下江南寻找聪慧美貌女子为妃、于是在尘烟阁邂逅夏吟落。分别后、将她接入宫去。当时备受荣宠的夏妃不会知道、就连皇上都不会知道，她只是太后眼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太后处心积虑的想让儿子登上皇位、而他身边。正缺一枚重要的棋子。
云倾三年、春。先帝久病不愈。太后想要的机会到了。她日日让夏妃给先帝送汤药。自然是下了慢性毒药的。先帝一年后驾崩于宴会。毫无征兆。
她又让夏吟落盗兵符、偷换诏书。每日用毒性极强的霜月香焚身沐浴。以毒性害死了两位皇子。
可皇上不想称帝、而是被太后逼上皇位。他跪在玉阶上听诏书。含泪接过。
他明白、这一世、自己再无自由可言。
只是每日上朝回来、都有个贤淑身影为他亲自做好饭菜、亦或是弹着他最爱的曲子。看着他日益疲惫的面庞。蟹青色如蒲公英一般的杂乱胡须洒满了他寡欢的脸颊。她心里又说不出的难受。可每每这时，他总是用力挤出一丝笑容哄她开心。
真希望就这么下去、一直到永远。
可如今、朝野内外混乱、外戚争权。太后只能这样、让自己的皇儿坐稳皇位。
现如今、叛军作乱、兵临城下。只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她将外戚邀来做客。借此混乱局面将他们一网打尽。再放出话说西凉国作乱，把其他国的外戚杀净。让其他国家的军队向西凉国宣战。
坐山观虎斗、呵、多么高明。
至于夏吟落，太后明白她的聪慧带来的隐患。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况且她又知道自己、国的这么多事、为了让皇儿坐稳江山。他就必须除掉他最后一块绊脚石、就是她。
可他听了太后的用意、还是怅然了。她还是舍不得她死。于是在纸张刻意放了霜月香这种毒、虽是剧毒。可夏妃常年用此毒沐浴，早已失去毒效。他又命苏将军去办这件事、她自知玉面将军苏允卿心地纯良。才敢托付于他。又命柳太医在那时出现。将他们送出宫去。
他的目的达到了、他坐稳了江山。该开心的不是么。可他望着远山下的明月、却长长的叹息。他能想到，太后那有着岁月痕迹的眼角、掠过的淡淡洒然和唇畔的笑。
几年后。
上弦月、夜凉如水。
云倾帝坐在寝宫内。望着窗外的琼花失神。每夜他都是这般失落、他坐拥了万里江山，却是怅然若失。不知道落儿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漓烟和云卿长大了没有。若是长大了、一定是像极了他们娘亲。
他想到这里、逼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事看向手中的奏折。
不知不觉中。一行清泪晕染了奏折上的墨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宫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