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所谓家族》快晴

109、107 陈年旧事Ⅱ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本文有大量私设，另外关于女主，仍有疑惑的亲们请再去仔细阅读文案一次，谢谢~】

　　107 陈年旧事Ⅱ

　　没有出声，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孩子虽然谈不上怎么聪明，但也不是白痴，明明听到了充满感伤的回忆，却也未曾因此而对理应称作母亲的人表露出什么来。隐身于门之后，摒息的功夫一瞬都不曾松懈，安静的就像一个老练的杀手——当然她确实是。相比之下她边上那个执事姑娘倒是浮躁得几乎就要被发现了。呿，没用的家伙。

　　列维夫人并不奇怪亚路嘉的反应，毕竟她一直都活得不太像个孩子。

　　通常小孩子总是会在某些时期有着一股什么都想要试一试的勇气，干劲足到仿佛天不怕地不怕，那些胡思乱想的怪念头简直能装得下整个世界。
　　但是亚路嘉不一样。她似乎害怕太多东西，有些甚至连列维夫人都搞不懂究竟有什么值得她如此畏缩，需要用到喝令的方式才能让她踏前一步。
　　还有，小孩子就不该如此懂得克制，并且逼迫自己去忍耐。
　　心智过于早熟，固然是懂得看眼色，可以被称为乖巧，只是这样却让早年经历过丧女之痛的老夫人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早早结束自己生命的小女孩。在她看来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幸好这个花了她极大力气才养活的小东西一直努力的活着。用一种笨拙、不会用哭闹来引起大人的重视、老气横秋、有时候又在奇怪地方莫名天真的方式，认真的生活着。
　　这让总疑心着她是否在精神层面上存在着重大残缺的老夫人稍稍安心。即使小东西很有些古怪，起码她还懂得要重视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列维夫人见得人多了，知道惜命的人或许不会非常强大，不过一定会尽力让自己过得惬意，这样就很好。

　　懂事，安分。这让老夫人没费什么功夫去纠正小孩子成长中极可能出现的一大堆臭毛病。
　　她的童年被各种训练项目充实着，偶尔的那些空隙，在流星街长大的小家伙们也会带着她玩，但在孩童当中她总是会变得显眼。因为规矩。
　　要知道这里可是流星街，有哪个生长在这环境的脏兮兮的小毛孩会懂得坐下时要如何和一个体面人那样并拢双腿的？
　　列维夫人自然清楚自己没教过她这些。卫生以及用餐习惯，整理衣物的折叠方法，等等，好些事情，都没有来得及教导，她却仿佛是天生就会似的。如果不是一点一点亲手把她慢慢养大，列维夫人一定会坚信这是一个伪装成无害幼童来的成年人。

　　然而毕竟是自己拉巴着长大的，本性是狼还是兔子，老夫人看得再清楚不过。
　　流星街这个地方尽管是不坏的试炼场所，却也为各个□□的势力所盘踞，于是为了让这小东西能更好的打磨一下自己的爪和牙，列维便让她回到了枯枯戮山。

　　看得出来亚路对揍敌客这个名号的好奇，列维夫人不曾在她面前避讳过他们家所干的行当。
　　让亚路嘉归家可以算是在数个选项当中能让她获得最大程度保护的一个，但有得便有失，对于她将要踏上的这条道路会遭遇到的，列维夫人毕竟不是亚路嘉本人，无从判断对她来说究竟是“得”更多，还是“失”更多。而这一切也都是命运的安排，谁也不是神一样能够预知结局的存在。

　　等于突然凭空得到一个调//教好的孙辈，不用猜也知道那个胡子能翘上天的死老鬼对此会有多得意。列维夫人淡淡冷笑。
　　然而再如何得意也罢，这个听话认真却也古怪的小东西可不是枯枯戮山能教养得出来的，哪怕最终被盖上了揍敌客的戳子也一样，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列维实在太清楚从那座大宅里走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模样的了。

　　相处得久，多少都会受到环境影响，不是没有想过亚路会被那个家的气氛改变，慢慢长成自己最不乐见的样子。但既然小东西愿意去枯枯戮山生活，列维夫人便痛快的把她送出了门。任何地方的试炼都有风险，起码揍敌客会把她视作重要成员，而不是轻易可以消耗掉的炮灰。

　　然后，小东西回来了。
　　穿着流星街看不到的漂亮衣裳，精神熠熠，面色也红润，看得出来被照顾得很好。
　　她变了，但又没变。看着亚路卷起袖子和过去一样跑进跑出忙着张罗吃食，列维夫人心里默默念着“难道这就叫做歹竹出好笋”，不过嘴上可是一句好话都不会说的。

　　对于让亚路见那个女人的念头，列维夫人多少怀着顺其自然的想法。

　　她以前并没有过此生会再看到艾瑟的打算，自然也没考虑过对方会又回来求她这种可能。
　　列维自己属于认准了什么便至死都不会回头的人，她允诺的事情必定会做到，比如答应小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要对艾瑟下手”的要求，但是要让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和那个女人友好相待则决不可能。因此她这种性格的人是万万想不到对方还可能向她发出求援的，尤其是在艾瑟留下“死亡”的女儿头也不回离开的十多年之后。

　　她当然可以给任何人帮忙，只要对方付得起代价。
　　听到祖母的要求而回到流星街的亚路嘉毫不知情，而她是否能在艾瑟完成列维夫人的交换条件之前赶到，那就听天由命了。
　　一切取决于命运，列维认为这是无法强求的，如果赶上，那就让她知道一些事情，如果不，至少也能看看这个笨小孩近期过得怎么样。

　　结果，亚路嘉选择了避开，就好像她从未对“母亲”这个身份的人物产生过渴求。

　　或许是席巴的老婆对她很不错的缘故？并非多心，对大儿媳没什么看法，但列维夫人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原因不会仅限于此。
　　当然就算那个女人实在不被待见——毕竟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列维也没有强压着亚路嘉去做些什么的意思。谈不上“一番苦心却遭遇冷场”的情境，最多就是觉得她那种谨慎抗拒的态度有点好笑。瞧瞧这个可怜虫，连暗杀者的潜藏技巧都用上了呢，简直如临大敌。

　　幸好亚路不像艾瑟，当然她也不像布鲁斯，不像枯枯戮山出来的任何一个。
　　这个认识让列维夫人感到少许的欣慰。
　　即使知道了自己被叫回来的原因，亚路嘉在祖母面前也依然是那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无论究竟是出于教养还是胆量让她没有迁怒或排斥，列维对追根究底这档子事儿还是缺乏动力的，只要结果好那便是好的。

　　孙女坐在跟前。头略低垂，腰还是挺得笔直。
　　这种再规矩端正的坐姿在流星街的环境里头一开始看来真是无比扎眼，而渐渐地列维也已经习以为常，可见“习惯”这东西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没有需要避开的对象，祖孙两个的对话才能顺利展开。倒不是担心小东西对她产生什么隔阂，要知道列维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误解，只不过是正好有着这样一个天晓得究竟该不该出现的话题罢了。

　　“你可以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知道实情’是你的权力，既然她突然在这时候冒出来了，就总比以后在一个更糟糕的时机哭哭啼啼要来得好。”

　　毕竟脸和名字都瞒不了人，哪怕不承认也一下子就能猜到了。
　　与其到时被动，还不如现在主动。

　　列维喝着孙女给倒的茶。滋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普通，半点没跟着死老鬼学到高超的泡茶技巧。

　　“要如何处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从来不会阻止任何一个孩子的选择，当然也包括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后果自行承担，这句话我对你说过的吧？”

　　亚路嘉默默点头，幅度略为缓慢。因为她低着头的缘故，祖孙俩谁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列维感觉得到，现在亚路的状态和当初得知要去枯枯戮山时的雀跃完全相反。

　　“真稀奇……我头一次看到你这个疑神疑鬼的样子。那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选择搭理还是不搭理的人罢了。”

　　列维夫人与孙女的接触只在她离开流星街之前，以及之后的几次短时间见面，因此并不知道亚路嘉的冷淡抗拒态度也在面对弟弟的某些小伙伴时出现过。

　　但要让亚路嘉来说的话，这两者还是不同的。
　　不喜欢小杰那是因为对方以天真和善意为理由将奇犽扯进巨大危机，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对剧情的了解，她不会有这样的态度。而对这个身体的母亲……亚路嘉根本就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只能说是本///能敲响了警钟，让她一再努力回避。

　　然而回避终究是有限度的，她对于执着的人到底还是没辙，何况对方哭得那么伤心，那种悲戚的神情，旁人看在眼里似乎就是她做下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样，感觉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我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能知道我的女……你，你能生活得快乐，这就够了”。也许是看到亚路嘉僵硬不自然的表情，艾瑟哽噎着改了口。
　　不满足她的“作为母亲在离别前最后一点要求”似乎就是大逆不道，亚路嘉最后还是交出了她的手机号码，以及一把由念力做出的“钥匙”。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甚至无法对着艾瑟使用“母亲”这样一个称呼。对此亚路嘉有点心虚以及愧疚，毕竟是她占用了这个身体，却不愿意太过顺从这个身体的母亲，能够坦然的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吗？她并不清楚。

　　看着她恋恋不舍的离开，老实说亚路嘉感觉就像是逃出一劫。
　　毫无疑问，她喜欢基裘妈妈。并不是说基裘是个多么伟大多么让人感动的母亲，而是在这一段母女关系中，她们是相处最好最适应的。基裘与亚路嘉，能给予对方的，正是对方所需要的，对彼此的需求高度一致，这才是关系融洽的关键。
　　在基裘之前，她原本的世界，自然也是有着母亲的。养育了她十多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是彻底的蠢话，但是要知道，不是所有女性都会成为一位“为子女所渴望的母亲”。
　　这话或许太过功利冷漠，甚至可以被说是“没良心，忘本！”不过事实便是这么一回事。
　　人为现实所磨砺，况且在作为母亲之前，她首先是一个女人、一个人，未必就会觉得子女比自己的理想生活重要，甚至可能因为子女不够理想而对他们做出某种程度的伤害。虽说母爱无私，但既然是人，就必定有自己的私心……

　　来到这个世界也已经有了十多年，排除掉莫测未知的前景，亚路嘉对如今的生活可说是适应良好，尤其是家庭。
　　她作为曾经的“闯入者”，小心翼翼的努力融入，到如今真正被视作亲密家人。而现在感觉到又出现了一个可能对她生活造成破坏的“闯入者”，却偏偏是这个身体货真价实的血亲。这简直讽刺到不可思议！

　　亚路嘉无法回答祖母的问话，她觉得自己一向不是怎么灵活的头脑变得愈发迟钝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固然不是在思考能不能杀了对方的问题。尽管做了杀手，还有着相当程度的底限的……否则何必为这个为那个苦恼许久，对不对？
　　既然使用了这个躯壳，那是不是就应该要去做“亚路嘉”该做的那些事情呢？“亚路嘉”会怎么想，怎么做呢？如果都按照“亚路嘉”应该做的去执行，那么，这个躯壳当中存在的灵魂，她，又算是什么呢？

　　列维夫人不清楚她已经被一大堆复杂问题搅得头昏脑胀，只是对小东西的回答感到滑稽。“蠢货！没有明确命令便无所适从？这就是你从枯枯戮山学到的东西？哈！”

　　“不，不是这样。”再明显不过的讽刺并未让亚路嘉觉得难堪，祖母的语气向来就是如此。她诚恳的表达自己的困惑，“我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支持我做出决定，仅此而已。”

　　是的，理由，而不该是诸如直觉之类的玩意儿。不管祖母如何取笑她“愚笨到无药可救”，亚路嘉就是这么想的。

　　直到离开流星街，亚路嘉都没有得出答案。挣扎之所以称之为挣扎，便意味着那不是一个简单的题目。
　　终于能踏上归途，小松先生和阿槙的如释重负让两人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了起来，但小主人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使得执事们不免揪心，却又不愿提及。说个万万不该有的念头，别说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他们甚至连对列维老夫人都是颇有些埋怨的。

　　“……不用这样子……”
　　亚路嘉终于是被执事们的眼神盯得宣布投降了。
　　小松先生还好，阿槙那是控制不住自己充满同情的目光，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她都要过来摸摸小主人发顶来做安慰了。

　　她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淡很淡，不过毕竟还是笑了。“……基裘妈妈才是我的母亲，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听闻这句话才让两人悬着的心落实。
　　他们有理由相信亚路小姐并不是随意说出一句哄骗性质的话来安抚自己。既没有这个必要，亚路小姐也不喜欢撒谎，她和基裘夫人之间良好的母女关系更是骗不了人。然而还是有什么东西好像透明的鱼线那样缠住了小姐的手脚，牢牢的，却又看不清楚，很难挣开。他们只能如同隔着玻璃幕墙般沉默的看着，否则便是僭越。如果有谁能够……

　　在一片沉默中，亚路嘉的手机铃声猛地响了起来。
　　感觉欢蹦乱跳的歌，在此时显得突兀到莫名其较的程度，但也奇异的让人松了口气。这是近期流行动画片的主题曲，而将之设置为铃声则是二少爷糜稽的手笔。

　　“哟！亚路~~~”

　　那一头率先轻快的招呼了起来，亚路嘉微微歪着头倾听着奇犽的声音，表情也跟着放松的微笑起来。

　　“哟，阿奇。你好吗？”

　　“好得很~~我这边刚刚通关了Greed Island，你呢？现在在哪儿玩？”
　　并非出于满足感，因为这已经没什么好炫耀的了，奇犽就和一个被拘押太久的孩子一样，才出游戏便迫不及待的充上电拨打了电话。他太渴望听到点熟悉的声音了，姐姐正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安全选择。

　　“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她又勾起了嘴角。

　　这一瞬间，小松先生觉得，简直再也找不出比这更漂亮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