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纪年》西江橙

16、014

　　“三位请坐，且简述履历喜好。”
　　“敢问三位，意欲入职史官是为何故？”
　　“对发下的复试资料，可有何疑问么？”
　　“对战争，你们持何看法？”
　　“可曾独自外出游历么？”
　　。。。。。。
　　半夏袖中笼着笔筒墨盒，正襟危坐在五名主考官员面前，保持微笑。
　　其实为了面试，她原本精心修饰了一番：白棉窄袖上襦，配新做的青绿间色百褋裙，梳个盘桓髻，只用小竹签子别了，并无珠翠。东国史官的基本服色就是白、绿、青，盘桓髻显得人不胖不瘦，不加珠翠说明这是个大好姑娘洗净铅华啊！\(^ω^)/录用我吧录用我吧~
　　显然，打扮虽然精心，却必然不如蓝芍那么吸引眼球。瞧，蓝芍回答问题的时候考官们笑的多温暖，面对自己怎么就笑的那么敷衍？不是吧，对李冰原也笑得那么贴心！
　　喂，我是不是真那么没姿色啊。半夏苦闷中。
　　考官的态度不给力，这也罢了。只是，身旁这两位不要太强大啊，自己真的可以通过复试吗TAT。
　　比如方才的第二个问题。蓝芍姑娘湿润着眼眶说：“我生于董狐先生千百年后，不能亲见其音容风骨，唯愿投身此道，方觉圆满。”董狐先生，千余年前秉笔直书终致杀身的史官楷模也。从半夏角度看去，五名主考眼中都闪过一抹热血的光芒，笔下打了个“优”。
　　李冰原则垂眸道：“常窥看熙攘众生，欲发一叹。却可叹我自身本是眼中人。”只见众考官或为怔，或苦笑，或眼眶湿润，又是大大的“优”字。
　　轮到半夏，她当机了。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热衷八卦吧？总不能说是被郑青眉骗了吧？总不能说是为了做钦天监所以想找个兼职吧？！
　　她遂笑得人畜无害，不，是云淡风情状：“只因……自幼嗜读史书，正所谓天征于人，古验于今，既能熟识古事，自然也善于理清当下。想必能胜任此项工作吧。”
　　。。。。。。
　　不对啊不对啊！当下的政治浑水谁理得清了！江半夏你在胡说神马？！胡说神马啊！
　　在自己咆哮的心情下，半夏根本没敢看五位考官的给分。
　　于是后面几个问题也不太淡定的说TAT。。。

　　“面试结束。还请三位回居所罢，三日便有结果。”
　　呼~希望别死的太惨。

　　半夏端着苦瓜脸，晃晃悠悠地打含光门出了皇城，租了匹驴子，跑到平康坊找顾欣然。
　　“欣然~~~o(>_<)o ~~要死了……”
　　现任春风门老鸨的顾欣然正在享受午休，那俊俏的“阿飘”花错在为她扇凉，听得“要死了”，顿时笑得打跌，顺便把团扇拍在了欣然脸上。
　　欣然一拳打倒花错，挑眉对半夏笑得意味深长。
　　“我有错，我投降。”半夏海带泪。“可是我真的要shi了”
　　“考试不利？”
　　半夏默默地捶地板。
　　欣然遂热心建议：“不如也学学我，换个名字来改运。哎呀，自从我改成姓顾名醨耽以来，还真是顺风顺水~嗯，最近还有人夸我好风趣，送我名字叫‘逗娘’~”
　　“……顾逗娘？大婶，您贵庚？”花错再次飘过来，在欣然的身边蹭来蹭去。欣然就势用团扇挑起花错的下巴，温柔（阴恻恻）道：“其实吧，你既然是个资深的KY正太，就不要卖萌了。”
　　花错眨眨眼睛（第一万次表示听不懂她的话），终于悻悻地退开一些。
　　“改名啊……”半夏扶额，“不如让我魂穿一下。”
　　“嗯？”
　　“魂穿变成苏眠……”
　　“咳咳…咳…那啥，那是女穿男(+﹏+)~亲爱的你最近对那个苏眠很有怨念。”
　　“还不是逼上梁山嘛╮(╯_╰)╭你哪里知道做郑狐狸弟子的痛。”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没见每个月底我们分红利时怎么讨价还价呢。”欣然打个响指，叫花错捧来一匣子丸散膏丹。“说到底是个好师父，前几天你养病，我不是去看过你几次吗？他塞给我一大沓药方说是治你的哮喘，还不让我告诉你。”
　　“他呀，必然知道你会告诉我，所以在卖人情。”半夏一笑，半真半假地抱怨。
　　“切。”欣然躺回竹榻，悠悠道：“要我说，史官的事儿你也不用太担心啊，郑老狐狸肯定会帮你的。”
　　“不可能。他又不是我爸。”半夏说到此处，不由目光一黯。她微微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又皱眉把话咽了回去。
　　欣然瞧她如此，知道她又在纠结回现代的事，却也不知要怎么劝她。反正老娘不回去。她心中这样想，半晌道：“那，如果你这次考上了史官，打算去哪个部门？”
　　“这个……没想好。”东国除皇宫内廷外，三省六部乃至地方官府都留有数量不等的史官，需要考核轮换。“但我身兼钦天监一职的话，必然得留在京城啦。说不定就在司天监做史官呢？”
　　“哦~”欣然明显很失望，“我还指望你能进皇宫呢。顺便推销下我的铺子。”
　　“醨耽妈妈……”这是市井间对这位老鸨的称呼，“您的春风阁是青楼，虽说这年头青楼也能谈正经事，推销起来还是很奇怪吧？！”
　　“青楼怎么了？青楼也是正经生意，你敢歧视我们？”欣然眼风如刀，半夏连称不敢。“其实我打算再做些别的，比如香粉、胭脂、首饰一类，青楼里出这些货，一定好卖。”
　　“确实。哎，你要是能卖文胸，赚得一定更多。”半夏想想，又附耳过去道：“如此如此……”
　　“噗~”顾欣然对她无语。“啊，江半夏，不要总是用正直的表情讨论YD的事！”

　　墙角。花错凝神苦思。
　　文兄？是一种首饰吗，该不会，是某个人？！
　　他回头看去，半夏正十分无辜状向他耸肩，而顾欣然红着两颊柳眉倒竖：“文胸文胸的……老娘不用它也活的很滋润。”
　　不用他也活的很滋润……这话里好像多少有些口是心非。那个人是谁？
　　作为一只经常被顾欣然欺负的鬼，花错第一次感到了心烦意乱。

　　秘书省现在也一片混乱。
　　被两位秘书少监紧紧攥住衣角，被秘书丞喋喋不休且声泪俱下的“之乎者也”洗脑，被一众秘书郎围绕……苏眠狠狠打了个喷嚏，表示压力很大。
　　秘书监（就是秘书省总长），摸摸自己颌下美髯，终于幽幽开了口：“不孝徒弟，你竟然还有胆量回来。”
　　苏眠假装喷嚏还没缓过劲来，掩面不语。
　　“老夫辛辛苦苦培养了你多少年？嗯？从你当年抓周抓到了紫毫笔，老夫就一直把你当徒儿养了！哼，若不是老夫教导得力，你那文笔一塌糊涂只知道修建水利的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好儿子？你又是怎么回报老夫的？！你居然跑到中书省去了，中书省！”老人家吹胡子瞪眼，“你还回秘书省来做甚？”
　　苏眠苦笑道：“师父，当年那管紫毫笔是从您那儿借的没错……可是您后来不是进贡给先帝了吗。徒儿进入中书省，可见还是注定的。”中书省历来都是皇帝心腹之臣，此乃不成文的规矩。“再说，您和中书令关系不睦，陛下也就没让我一直呆在京城拟诏书啊，徒儿这半年里到各地探访民情，收获很是丰厚的。”
　　“你还说？要到各地去探访民情，你又不是御史监察。六年前，陛下还是靖王，被贬去兖州参军，老夫劝你多少次不让你跟去？你不听。”秘书监抹抹老泪，“老夫就知道，你那一去，要么就一辈子了结在兖州；要么重回京城，却肯定要变成中书省的人了，呜呜……”
　　“师父……”
　　“你就不能跟陛下说一说，去各地视察的话有御史台足够了，何必抢人家的饭碗？你回来，到秘书省也是极好的，整理材料所得的证据，比道听途说所得的证据更令人信服，陛下既然能让你身兼中书舍人的职位去各地审查，肯定也能让你以中书舍人的职位来我秘书省啊。”
　　苏眠目光和秘书监一撞，两人都露出微弱的会心笑意。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劝服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