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静》Plutonian

2、2

　　菊池晶从此开始了与迹部景吾同吃同睡同进同出同洗澡的生活，直到四岁菊池晶抗议为止，只是因为抵挡不住迹部景吾「小晶讨厌小景了吗？」的委屈眼神，她只争取到分开入浴的待遇，晚上睡觉时还是得充当迹部景吾的人形抱枕。

　　唯一令她觉得高兴的是，她这一年的生日，获得了一把小提琴当礼物，开始了每天泡在琴室数小时的生活。

　　对于这一点迹部景吾很是不满，有一天迹部景吾终于忍不住地问道，「小晶为什么那么喜欢小提琴呢？拉小提琴比跟小景在一起还要好玩吗？」

　　虽然菊池晶从来就不是正太萝莉控，但迹部景吾毕竟是她一手带大，哦不是，是一起长大的，面对着那眩然欲泣的双眼，菊池晶还真硬不下心肠说是，但面对迹部景吾的追问「那为什么小晶都一直拉小提琴不跟我玩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她脑中灵光一闪，闪过前几天迹部爷爷来访时的景象，便说了，「因为小提琴很华丽啊。」

　　「华丽？」

　　「嗯，前几天爷爷来的时候，不是说了迹部家的家训就是要追求华丽的极致吗？」

　　迹部景吾偏着头想了想，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立刻便挺起胸膛，「小景也要追求华丽，小景也要拉小提琴！」

　　对此菊池晶并不反对，不过迹部景吾发现自己觉得钢琴比较有趣，于是两人的合奏变成了日常生活的娱乐之一。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直到六岁那年，两人被迹部夫妇打包到英国的私立学校去。

　　对这样的安排菊池晶依旧是无所谓，她对英国谈不上非常熟悉，却也不陌生，令她讶异的是，迹部景吾对于离开熟悉的家乡居然一点排斥也没有，她一边想着这孩子到底是天赋异秉还是逞强，一边忍不住问道，「小景不怕吗？」

　　迹部景吾眨着眼说，「小晶不是跟我一起去吗？而且父亲说英国那里的学校更符合我的华丽！」

　　嗯，六岁的迹部景吾戒掉了自称「小景」的幼稚说法，学会说「仆」了，菊池晶很欣慰。

　　喂，妳感叹错方向了！

　　不过她只是鼓励地拍拍迹部景吾，称赞他长大了很好，殊不知因为她这句鼓励，迹部景吾在几年后将「仆」升级成「俺様」....

　　不过等到她和迹部景吾到了英国，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迹部家在英国伦敦市郊的宅子和在东京的宅子格局布置一模一样，连家具用的也是一样的牌子，连认床都不会。

　　当然，生活并不是没有改变，最大的改变便是两人要上学了。

　　这个改变有好有坏，对菊池晶而言，变好的地方在于，迹部景吾有了其它的玩伴，她练琴和写曲的的时间总算充裕了起来。

　　坏处在于，或许是受到学校同学的刺激，迹部景吾对华丽的执着更上一层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迹部景吾也开始觉得玫瑰花很华丽。

　　对于温室里越来越多的玫瑰品种，菊池晶庆幸，幸好她没有花粉过敏症......

　　对于迹部景吾的行为，除了必要之外，菊池晶从来不做过份的干涉，而那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虽说菊池晶在迹部家的存在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但或许是她与生俱来的气势又或者是迹部夫妇的交代，总之上至管家下至园丁，每个人对待菊池晶的方式跟迹部景吾一样，再加上迹部景吾对于菊池晶的信赖，导致有些时候即使是有关迹部景吾的事，管家也会先征询菊池晶的意见。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菊池晶没有成长成骄纵的性子，除了说她本身个性足够成熟之外，也因为对于自己的位置看得足够清楚。

　　所以当有一天迹部景吾兴冲冲地跑来说他要学网球这个「华丽」的运动时，菊池晶也没有阻拦。只是当迹部景吾拉着她一起去的时候，她以要保护自己的手拒绝了。

　　要抵抗迹部景吾失望的眼神很困难，不过现在的迹部景吾似乎已经了解了音乐对她的重要性，所以除了敲诈她亲手做的甜点外，并没有太过纠缠。

　　一顿甜点而已，她欣然应许，反正不是做菜不会动到刀，所谓西式甜点多半都是搅面糊然后进烤箱去烤而已，而她负责的便是面糊的部分，进烤箱出烤箱这种有危险的动作自然有厨师代劳。

　　对于进厨房这件事菊池晶没有排斥也没有热爱，要煮的话照着食谱也能做出不错的食物，但没有特别的原因时，她宁可把时间节省下来练琴。

　　不过事实证明，她在厨艺上的天分还不错，至少第一次随机选择的约克夏布丁获得了迹部景吾的好评。

　　当然，这件事情导致的后果便是每年迹部景吾的生日，菊池晶都会应要求替他烤个蛋糕。

　　总之，两人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吧。

　　只是，从一开始，两人的想法就是处于不对等的状态。

　　对于菊池晶而言，她喜欢迹部景吾这件事情无庸置疑，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也相当快乐，如果这样的生活可以继续下去，当然是件很好的事情，但若哪天迹部景吾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她觉得自己虽然会觉得不舍与难过，但却依然能够给予祝福。

　　看着迹部景吾从那么一丁点长成现在这副小大人的模样，菊池晶觉得如果说迹部景吾是她儿子，或许她也不能反驳，所以虽然六七岁的时候迹部景吾说过要娶她当新娘，她那时虽然口头上笑着说好，心里却是没有当真的。

　　并不是觉得那只是孩子的玩笑，她相信迹部景吾那时候是认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又怎么能懂得相爱与婚姻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对于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

　　那是怎么样的心情呢？看着一个孩子眼里燃烧着纯粹的热情，想要把这个孩子期望的一切捧到他跟前，希望他的眼里永远不要看见成人世界的那些肮脏污秽，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的琴音也曾经那样纯粹无垢过，但在这一生，从她拿起小提琴开始，这样的琴声就已经不存在了。即使有着迹部景吾对网球同等的热情，她的琴声从一开始，就已经染上了沧桑的色彩，深沈而复杂的音色，是经历过死亡带给她的礼物。

　　她想，她是爱迹部景吾的，可是对于两人之间的不合适，她却也没有改变的意愿。她不愿为他放弃在音乐世界探索的机会，也不愿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那么这样的两人，能够一起走到哪里？

　　或许总有一天要渐行渐远的吧。她这样想着。

　　对于迹部景吾而言，他却从来没想过两人会有分开的一天。菊池晶对他而言，一直是特别的。那并不只是父母长久以来灌输的观念，而是两人一起生活下来的累积。

　　从有意识开始，他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她的睡脸，两人一起吃饭一起读书，即使她喜欢的是小提琴和慢跑，他喜欢的是钢琴和网球，都改变不了他最喜欢的是菊池晶这件事情。

　　因为只有她，会在其它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发现他发烧，并且让管家把家庭医生请来，然后一边偷偷骂他笨蛋一边替他准备稀饭。

　　因为只有她，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亲手替他准备礼物。

　　因为在任何他感到有点寂寞有些疲倦的时候，一转眼就能看到她，便能够跟那些艰涩的管理课程奋斗下去。

　　他其实记得童年时的那个誓言，甚至开始为之努力，因为父亲对他说，小晶是个成熟的孩子，他必须追上她的脚步，才能站在她身边。

　　他其实知道，小晶对他和对别人是不同的，即使是对着父亲和母亲，小晶同样的笑容底下，隐藏的是不同的眼神。

　　他知道，有些人觉得小晶的笑容很假，但是那又如何？只要她对他的笑容是真的就好了。

　　唯一令人不高兴的是，他和小提琴的地位是一样的。

　　总有一天，他要打败小提琴！这是迹部景吾十一岁那年许的圣诞节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