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沈清慕

28、旧梦沉浮

　　一连过去了十几日，紫莲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只又醒来了一次，坐起身喃喃了几句，然后便又昏倒。
　　一晃又是几日过去。这夜月色正好，浑圆的月高悬在天际，冥画暗暗叹气，照这样下去，不知道最后先丧命的会是紫莲还是楚云天。
　　紫莲的屋里，灯火安然燃烧，软榻之上，楚云天一手两指并拢点在紫莲眉心，一手撑住她的背，掌心之内真气源源不断注入，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来，在紫莲的衣摆上染湿一个小点。
　　她体内的两股气流不停冲撞，连他贴在她背上的手都能感觉得到那股猛力的冲击。
　　身体里的力气一分一分流逝走，眼前似是蒙了一层纱，什么都看不真切，汗如雨下，楚云天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最后一点真气输尽，他整个人轰然倒下。
　　紫莲缓缓睁开眼睛，楚云天正压在她的身子之上，他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裳，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她慌忙推他，脸上潮红一片：“大哥！大哥！你怎么了？你醒醒！”
　　楚云天勉强张开眼睛，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看不真切：“紫莲，你醒了？”
　　大手抚上她的头，头发丝丝缕缕缠上他的指尖，他呢喃：“是我做梦了么？”
　　“大哥？”紫莲微微歪了头，疑惑道：“你怎么了？你快起来，一会儿让娘看见了……”
　　她盈白的脸颊上飘上两抹红晕，眼睛垂下，睫毛纤长卷翘。
　　他再也控制不住，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她眼里的紫色像是一只蛊诱惑着他。
　　贴上她的唇，身下的她微微颤抖着，他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探入她的腰下，紧紧环住。
　　她的身体柔软的像是一片花瓣，他小心翼翼探入她口中，她的甘甜从舌尖一路绵延到心底。
　　第二日的清晨，阳光掠入室内，冥画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便推门进去了。
　　床榻上的帘子没有放下，塌上的两人和衣而睡，楚云天眼底深深的青紫，唇角却是无意识的勾起，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冥画见此会心一笑，抬脚正要往外走，却见塌上楚云天已经张开眼睛坐起身来，转头看向紫莲，她依旧安然地睡着。
　　“昨天，真的是梦么？”他声音低沉沙哑，手指触上她的唇瓣。
　　冥画心下了然，抬步走过去蹲在紫莲榻前，“紫莲，紫莲，你醒醒。”
　　本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却不想紫莲真的慢慢张开眼睛，她一睁眼正见楚云天在她眼前，脸上又浮上两抹红晕：“大哥。”
　　转头看见冥画，她惊诧：“冥画？你也在？这到底是哪里，怎么看着这么眼生。大哥，娘呢？二哥呢？”
　　楚云天和冥画都怔住了，半天不语。紫莲瞧着奇怪，“你们怎么了？”
　　“没事”冥画先回过神来，笑道：“紫莲啊，你刚醒还要好好休息一下，你大哥为了救你也很累了，也让他先去休息一下，好吗？”
　　“我刚醒？大哥救我？”紫莲转头看她，疑道：“怎么回事？”
　　冥画脸上的笑僵住，勉强道：“前一阵子你中了毒，你大哥是为了救你，日日夜夜衣不解带地照看你。”
　　“我中毒了？”紫莲抬手拍了拍脑袋，“为什么我不记得？”
　　“那毒会让人丢一部分记忆，不过是很少一点，紫莲就不要计较了好吗？”冥画握住她的手，笑道：“乖，听话，再睡一会。”
　　“恩”紫莲点点头，转向楚云天，“大哥，你快去休息吧。”
　　她脸上的笑容干净纯洁，没有一点杂质，楚云天不知怎的竟然看不下去，别过头道：“好，大哥去休息。”
　　直到她的呼吸均匀平静，确认她已入睡之后，两人才走出屋来。
　　“你明知曼珠沙华的花精太过刚烈，种植之人只能暂时延缓寿命，为什么还要给她种下？”他语气又冰冷起来，方才的温柔瞬间烟消云散。
　　“你指责我吗？你自己把她打得半死不活，除了花精，我拿什么救她性命？”冥画不甘示弱，“你自己优柔寡断，自己的情意看不真切，想杀她又舍不得，留她那一口残气，还不如杀了她痛快，你强加了多少痛苦在她身上？你有什么权利指责我？”
　　楚云天忽然沉默，墨漆的眸子深不见底：“冥画，我知道你是想让紫莲爬上女娲的位子，帮你揽权。你将她做挡箭牌，让众人焦点在她身上，自己躲在后面坐收其成。我不说你卑鄙无耻，因为咱们都是同一类人。权位的诱惑太大，我只希望你能善待紫莲，哪怕日后有一天，她对你来说毫无价值可言。”
　　冥画的眼里恍惚了一下：“她是我朋友，我明白。”
　　说没利用过紫莲那是不可能的，但如今紫莲没有再去参选，本是一个废子，她这个下棋的人却不想将她丢掉。
　　四界之中，绝对没有纯净的感情。没有心计的人怎么可能安稳地坐上国君的位子，高处不胜寒，在这里必是要步步为营，步步谨慎的，一步踏错，则满盘皆输。
　　生存不是日日享乐，而是处处算计。
　　“她的记忆一点一点后退了，如今看来，她连她娘被杀都忘了。”冥画转头看着楚云天，“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楚云天不语，日头一点一点爬升起来，天上的青灰之色终于散去。
　　“暂且告诉紫莲她是中毒，免得她多想。天帝丧礼过后，你们便挑个日子成婚吧。”
　　楚云天苦笑道：“此事我已不做多想。”说罢转身离去。

　　天界，边疆。
　　满城雪花飘洒，素淡的白。
　　“报！将军，陈庄久攻不下。”
　　来报的是佐罗，连他都少了往日里大咧的嬉笑，脸上挂着难得的严肃。
　　“撤兵，调整军队，休息半日。”
　　如今天界早将失去的五城尽数夺回，连带着攻下了魔界的三座城池，士气正盛之时本想一举进攻，可突然天帝羽化的消息传来，燃烧的士气被一下子浇灭。
　　陈庄是准备攻下的第四座城，却是已经攻了四天，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来。
　　在前几座城里魔族的抵御破绽百出，几乎是不堪一击的，天界轻松几下便攻下三座城池。自从那一次魔王掳走紫莲之后，战场上便再也没有魔王的踪影。
　　是夜，寒风席卷着雪花刮来，冻得人脸都快皲裂成一块一块的而后脱落下来。
　　佐罗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搓着手脚下不停蹦跶着：“什么鬼天儿，奶奶的，要冻死爷啊。”
　　一道黑影从他身后闪过，佐罗迅速两眼一眯，手起，长剑破鞘而出。
　　一回身，本想来个长虹贯月摆个帅气点的姿势，却发现身后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
　　他愣了片刻，拔腿就往将军营里跑。
　　又跟爷爷玩花招，奶奶的死面具！
　　猛地掀开帐子，果然面具男正站在营帐中心。
　　“猥琐面具男，又是你！上次你砍爷爷脖子那是爷爷让着你，这次再来，看我不把你那破面具戳个稀巴烂！”
　　佐罗抬手举起长剑作势要冲着魔王的脸戳上去，天慕飒从旁边拍拍他的肩膀道：“佐罗，去外面守着。”
　　“守着？”佐罗收回剑，一脸疑惑：“为什么？将军，面具男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咱俩二对一还赢不了他么？哼哼！”
　　天慕飒轻咳一声，压低嗓子道：“二对一也赢不了。”
　　佐罗一愣，也压着声音：“那么强？要不把武钢也喊来？”
　　天慕飒眉头一皱：“出去守着。”
　　佐罗撇撇嘴：“好吧，守着就守着。”转身走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忘瞪了魔王一眼。
　　魔王失笑道：“这小子倒是有趣。”
　　天慕飒神色之间颇为得意：“那是自然，佐罗虽然孩子气了些，战场上那是无人能敌的。”
　　魔王转头望着天慕飒：“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那好，你为什么来。”
　　“与你谈一笔交易，怎么样？”
　　“洗耳恭听。”
　　魔王道：“我助你夺得天帝宝座，只换你天界一个人，怎么样？”
　　天慕飒垂下眼睫，眼帘遮住眼里的惊诧一片：“如此多谢魔王好意，不过本将军……”
　　“不用我帮忙么？你以为你凭天帝给你的那道让你继位的圣旨就能争得过天慕景？”
　　“你！”天慕飒猛然抬头，“这件事，你竟然知道！”
　　“天下之事，若我想，便没有我不知道的。”魔王负手而立，纯黑色的长衫下隐隐的龙纹几乎要一跃而出。“只要我出手，天帝之位如探囊取物。”
　　天慕飒眼中一瞬，却是丝毫不怀疑他是自不量力：“你要换天界的谁？”
　　魔王转头盯住天慕飒，笑道：“你，我要你做我女婿。”
　　天慕飒猛然怔住，脱口道：“什么？”
　　魔王不答，缓缓抬手至脑后，除去头上的轩盔和面具。
　　长发没有束起，散落在他的肩膀上，眼里妖艳的紫，衬着他纯黑色隐纹的长衫，勾出一股绝世的风华。
　　天慕飒狠狠地怔住了，同样的紫色头发，同样的深紫色眼睛。
　　“你是……紫莲的……”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颤抖，像是不敢相信。
　　“父王”
　　“那次征战，她站在城墙之上，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我竟有个女儿。”魔王唇角堆起苦笑，“我对不住她们母女，本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可她的身子，如若再不调息这样下去我就连这唯一的女儿都没有了。”
　　“紫莲她……”
　　“那曼珠沙华的花精，会要了她的命，此次我必须要带她回魔界调养。”
　　天慕飒摇头道：“不可能了，我父王丧礼过后她和楚云天就会完婚。”
　　魔王猛然回头，眼里的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和楚云天成亲？没想到，他们竟然都到了这一步？”
　　天慕飒苦笑，眼里隐约的伤痛浮现：“紫莲为了报仇，什么都愿意做。”
　　魔王沉默一阵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成婚，楚云天和楚云闲，是我儿子。”
　　天慕飒愣住，这一晚上不知颠覆了从前的多少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慕飒的不解和惊诧魔王看在眼里，他声音低沉，里面满满的自嘲：“那日见到紫莲之后我便亲自去查了这些事。紫莲并不是玉儿的孩子，玉儿有个妹妹，当初她们姐妹二人一同与我相爱。玉儿为我生了两个儿子，她妹妹也生了个女儿。那时我已经娶妻，妻子不同意我纳她们二人做妾，硬是赶走了她们。玉儿恼我用情不专，一气之下便返回灵界继承王位，玉儿妹妹去了青羽仙山跟着女娲学艺，一去便再也没回来过。想是她们离开时已有身孕，我竟然不知晓。”
　　天慕飒疑道：“楚云天，他不是先灵王在天界捡到的孤儿吗？”
　　“是，他们兄弟二人本是在魔界的，不知为何突然有一日失踪了，从此再没有过他们的消息。”
　　天慕飒惊道：“那楚云天当初杀的……是他自己的娘？”

作者有话说

　　5555~8要霸王8要霸王的说
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