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沈清慕

21、魔王（2）

　　眼前所见全是急速倒退的枯枝，由于长时间被人扛在肩上，脑里充血，两眼有些模糊，只能看见那些灰白的树枝张牙舞爪地向后跑去。
　　行走在那些枯树的顶端，脚下疾风劲起，转瞬之间已经出了天界的守城。
　　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打晕紫莲。在那抹黑影出现后的下一瞬间，佐罗被他的一个手刀轻松放倒。她想过，或许他会掳了她去做一个质子，却未曾想过竟是他亲自来掳。
　　这个一向神秘的人，似乎总是喜欢在她面前暴露行迹。
　　“为什么要抓我？”紫莲侧过头看他。
　　月下那玄铁面具显得越发阴冷起来，从侧脸看他的鼻子过于挺直，以至于显得整个人有一种孤高寂寞之情，然而映着眼眶周围宝石绛紫色的冷光，所有的情绪一瞬间全部转换成了狠戾。
　　紫莲忽然感到没来由的一阵心悸，畏惧感油然而生。
　　魔王并没有答她，只顾脚下一路奔走。四周枯林早已消失不见，远处，在天与地相衔的地方，在一片枯草丛中一个幽蓝色的光圈散发着极淡的光芒。
　　魔王奔至那光圈旁忽然停住，淡淡道：“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并不给人阴冷的感觉，紫莲下意识的乖乖听话闭上了眼。只觉外面的光闪了一下，再睁开眼睛时便是另外一个天地。
　　这里依旧是黑天，却不再是枯林死草，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几座青山和缓缓自山顶淌下的溪水流。
　　“这是哪？”紫莲不禁问出口。
　　青草的芳香袅袅传来，那清爽的味道似是很久没有闻到了，前方不远处一片茂密的原野上，无数个帐篷林立，篷外裹着一层厚实的外罩，看起来很是舒适暖和。
　　魔王依旧没有作声，举步走到其间一个帐篷前，抬手掀开棉帘。
　　紫莲猛然倒吸一口气，入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一根一根铁棍足有小臂般粗细，单单一个铁笼便几乎占满了帐篷，笼外的兵器架上没有摆放长剑重锤，反而罗列了无数的刑具，上面干涸着的暗红色血迹依然存在，隐隐的血腥味从那些钩钩钳钳里散发出来。
　　一旁垂首站立的施行士兵走上前道：“陛下，所需的所有刑具已经备齐。”
　　“恩”
　　他缓缓放她下来，她惊慌失措：“你要干什么？”
　　他抬手捉住她肩上散落的一缕紫发，猛的一用力，紫莲只感觉头皮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一缕头发便被他齐根拔下。
　　还来不及呼痛，泪水已在眼里打转，她觉察到他眸子深处有一抹痛楚滑过，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一旁躬身站着的施行士兵忽然端来了一个青铜盆，盆里盛着纯白色的粘稠液体，魔王转手将那缕头发一半执在手里一半浸入那液体中。
　　不一会儿后，却见他抬手将那缕发上的液体拭净，紫发仍然如初，淡紫流光，像一小片窄薄的绸片。
　　“你的头发不是染的？”他猛然抬头，眼里惊诧一片。
　　紫莲不解道：“染？我为什么要染？”
　　“紫发、紫眸……”他喃喃自语，而后突然几乎不能自制地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摇晃：“你母亲是谁？”
　　“灵……灵玉儿”
　　“玉儿？是玉儿？她有了孩子？”
　　魔王的忽然疯癫摸样彻底震惊了紫莲，她怔怔地站着，脑里纷乱杂扰，怎么都理不清头绪。
　　“你认识我母亲？”紫莲猛然张大眼睛，重复道：“你认识我母亲？你怎么会认识我母亲？”
　　“你母亲，我何止认识……”他忽然颓靡，双手垂下她的肩。
　　“那，那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你父亲……”他抬眼看她，“他……他不配做你的父亲，你走吧，我放你走，回到你母亲身边去吧。”
　　他离得如此之近，她却仍是看不到他的眼睛，那面具里面似乎只有黑暗的一片，眼眶中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的眸子里淡淡的伤感流过，却如何也看不到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像是隔了一层黑雾，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里面藏得到底是什么秘密。
　　她垂头，前穗遮住了她的眼睛：“母亲，已经羽化了，我也没有家了。”
　　他闻言身子猛然一震，整个人竟呆愣住了，良久方才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全部的精力：“怎么走的。”
　　语气平静得像是一句简单的陈述，紫莲听不出他苦苦压抑住的情绪，痛苦像是一只巨大的毒蝎，钻到他心里，不停地嗜咬。
　　“楚云天夺位，杀了母亲。”
　　“我竟忘了她是灵界的国君，她那粗心的性子，居然也能统领灵界。”他缓缓转首看向她，“楚云天是谁？”
　　他语气依然平静，可里面杀气闪现，紫莲身子轻轻一抖。
　　心里的感觉无法形容，矛盾的剑锋直指心脏。
　　说出楚云天是谁，若魔王与楚云天为敌，则楚云天必败无疑。不说，则弑母之仇恐怕竭紫莲全力也报不了。
　　眼里略有些迟疑，紫莲微微垂首道：“他是现在灵界的王。”
　　一句话说出，紫莲不禁苦笑，最后挣扎着说出的，也就是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楚云天为夺位而弑母，魔王怎么会想不到呢。
　　他紧紧盯着她：“你爱他？”
　　紫莲慌忙否认：“不！我怎么会爱上仇人？”她眼眸里萦萦的恐惧和一丝仇恨的眼神，独独看不到对楚云天的一点爱恋。
　　这般的优柔寡断，恨与不恨，爱与不爱，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如果说爱，那对天慕飒又是什么，如果说不爱，又为何不敢与魔王联手除去楚云天。
　　纷纷扰扰，连自己都要厌恶自己一分，这般扭捏，这般滥情，这般不能把持自己，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为报仇而生，为复仇而活。拒绝天慕飒热情洋溢的爱，拒绝楚云天沉重内敛的情，留给自己一个不能后退的退路，到头来却发现，真正像是小丑一样跳来跳去的，始终都是自己。
　　自厌像是一枚毒瘤在身体里迅速疯长，无法抑制。
　　紫莲被带出那顶阴毒的行刑帐篷，被带到一顶温暖干净的小帐篷里，一路上眼睛似是失去了焦距，不能捕捉任何讯息，只是跟在别人身后走着，像是一个断了线的布偶，一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感觉我把冥紫莲同学写的有点滥情了捏
貌似同时爱上了两个男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