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觞）酒狂（初稿）》萧茵

29、高山流水——秦淮古镜?其三

　　昆仑山的积雪常年不化，银装素裹的山峰如亭亭玉立的女子，袅娜冷峭，眉眼间含着不屑的笑。
　　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的，隐隐有冰层破裂的声音传来，延展至远方。忽而又有冰层翘起，地底流泉喷出地面足有十几尺高，在阳光下光华斑斓，如玉树开花一般绚丽。尹千觞从未见过这般瑰丽景色，兴奋得眼睛发亮。欧阳少恭觉得他这性情当真有趣，也只是微微扬了嘴角，任他去了。
　　登上山巅，尹千觞将重剑向地上一立，扭头对少恭笑道：“这昆仑山上风景倒是好。”
　　“昆仑山乃是人间灵气最盛的地方，自然钟灵毓秀，不同凡响。”山上寒冷风大，两人都冻得有些鼻尖发红，面面相觑，却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芙蕖所说的山洞并不难找。两人进了山洞之后只觉得阴冷潮湿，不禁打了个寒战。
　　欧阳少恭点了火把，递给尹千觞一支，说道：“这一路上少不得会遇到些猛兽，千觞自己小心。”尹千觞却是一愣，说：“……我走前面吧。”
　　欧阳少恭却是摇头，柔声说道：“千觞不必为我担心。若是秦淮古镜真的在这个地方，可能会有怪物守护，到时候还要麻烦千觞呢。”
　　听他这样说，尹千觞也不多做纠缠，跟在欧阳少恭身后就着微弱的火光，向山洞里面走去。与外面干冷的严寒不同，山洞内温暖潮湿，隐隐传来腐腥臭气，令人作呕。沿路上不断出现人兽的骸骨，有仅剩一具骨架，有的却是刚刚才开始腐烂，不堪入目。
　　“这些人，只怕都是为了宝物来的吧。”欧阳少恭走在前面，低声说道。他声音很冷，语气却很微妙，像是感慨，又像是嘲笑。尹千觞“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想必秦淮古镜便是在这里了。”欧阳少恭又自言自语说道。他俊秀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有些狷狂，隐隐透出几分凄厉。尹千觞看得心惊，便强笑着说道：“也不知前面有什么危险，少恭还是小心。”
　　欧阳少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又向着里面走了过去。

　　这洞穴似有蔓延无尽头，两个人走了许久，看到前方拐角的地方隐隐有昏黄的光亮，心底为之一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山洞之内竟然别有洞天！
　　拐了一个弯，眼前蓦地豁然开朗。这不知是天然斧凿或是人工打造的石洞，不知何处来的天光照亮了空旷的洞府，高大粗壮的石笋嶙峋斑驳，奇形怪状。又有水滴声声，顺着逆生的石笋缓缓汇聚滴下，有条不紊，像是千百年来就这样静默着。石洞中央有一洼水潭，自石笋上滴下的水顺着地势汇聚于此。水面正中有一石台，一面明晃晃的铜镜像是一只空洞的眼睛，静静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尹千觞与欧阳少恭俱是静默了半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生奇怪……”欧阳少恭犹疑说道，“若是能够如此容易就拿到古镜，又怎会放到现在等着我们来拿？”
　　“而且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骸骨，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怪。”尹千觞也是皱紧了眉头，“少恭，这里只怕另有蹊跷。”
　　欧阳少恭缓缓点头又摇头：“你若是想说先回去，再从长计议，我不同意。既然之前从未有过秦淮古镜的消息出来，只怕来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就算我们想得再多也是没有办法的，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尹千觞嘿嘿一笑，说道：“想不到少恭竟然也是个赌徒。”
　　“嗯？”
　　“哈哈，当我没说好了。”尹千觞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
　　两人在洞府中转了许久都未发现有任何机关，商议之下只好决定硬着头皮趟水去取铜镜。欧阳少恭执意要自己亲自去拿，尹千觞犟不过他，只好站在一旁，看着欧阳少恭走进了水中。

　　静寂最令人难熬。

　　欧阳少恭走在水中，心中这样想着。这感觉，就像是许久之前，他静静地躺在山洞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心中却是一片静寂，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呼吸。他一个人在山洞里面慢慢爬行，磨破了手脚膝盖也不在乎，只想着要赶快站起来。
　　不然，就会饿死。
　　静寂令人难熬，不是因为其本身带来的危险，而是隐藏在它背后，那高深莫测的未知。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心如止水。若是真的心如止水了，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无悲无喜，无生无死。是以为了活下去，总要为生寻着些意义。
　　最初的最初，他只是不想死。
　　到了后来，许多记忆已经散佚不复存在，似乎支持着自己活下去的，便是恨意。
　　可是是对谁的恨，他却已经记不清了。
　　是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是对着苍生愚民，他已经都不知道了。只清楚，自己是在怨恨着什么东西……

　　“少恭！”
　　他身子猛然一震，幡然清醒，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水中站了许久不曾动弹，手脚冰凉如铁，僵硬麻痛。竟是陷入了过去的苦痛之中，若不是尹千觞叫了一声，只怕是不知道要站多久。
　　欧阳少恭扭头看到尹千觞一脸忧色看着自己，好像若是察觉到有半点不对就要走进来。心中一暖，欧阳少恭摇头说道：“这水潭多有蹊跷，千觞不要进来，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说完，他定了定心神，又向着石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