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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云湛的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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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疆场上同花年君拼杀的人都知道花年君是个可怕的对手。惹到花年君的人要么一举将花年君置于死地,否则他的反噬绝对比修罗场还要恐怖万千倍。
不过很显然知道这一点的大泱人并不多,所以有人很勇敢地拊了虎须。
后来这一段成了说书人在讲述永颂王的野史时必讲的一段,街头巷尾总能听到说书人以亲临现场的口吻和神情讲述那段属于永颂帝的年少轻狂。
“当时的永颂帝是他的幺弟安庆帝亲封的紫金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安庆帝的宠幸和大泱子民的拥戴,地位几乎赶上早先的昌平公主。可惜当时的安庆帝听信母舅翁丞相的谗言,认为紫金王功高盖主,威胁他的皇位,下了一纸诏书曰‘花年君阴谋造反’,命紫金王束手就擒。当时紫金王一声冷笑,拔出随身佩剑斩断圣旨并踹到宣读圣旨的公公,那公公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得边磕头边求饶,紫金王道既然皇上都认为我花年君阴谋造反,花年君不造造反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未卜先知?看官知道,这便是‘安颂之变’的开端了。”
故事告一段落,说书人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脸色在看到从听书的人群中走出的一对夫妇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娘子好像失踪的昌平公主。他曾在街上远远看过昌平公主的玉容,自此难于忘怀,想要追出去,听书的人立刻难住他。
“老余头,故事说到一半就走了,那可不行,歇够了就继续,我们可还没听过瘾。”
老余头陪着笑想穿过人群,“我找人,找人。”
“找谁啊,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老不正经地看上谁家的姑娘?”听书人哈哈大笑。
老余头急了,脱口而出,“我看到昌平公主了,刚刚还在这儿听书。”
“老余头,你说书说疯了吧,昌平公主怎么可能在这儿听你说她家的事,好了好了,快点说书啦。”
那对夫妇渐渐走远,老余头远看无法追上只得作罢,“刚刚说到哪儿了?”
在蝶谷呆久了李凤展几乎忘了昌平公主的事,无意从说书人听到花年君的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那段岁月很远了。
“你说花年君倒是说没说过这么有魄力的话?”听书的时候李凤展就忍不住想笑,现在想到更是笑得开怀。
“这个只有他和蒹葭知道了,不过宫变确实是那时候开始的,说书人这点倒没说错。”管风阙小心扶着妻子,毕竟现在这可是两个人的身子了,虽然还看不出来。
“总感觉是上辈子的事了,离我们好远了,我只能依稀记得那天花年君跑来朝我借兵。”
那时正值春初,管家院子的梨树早一夜之间开满洁白的花朵,子衿摘了些花说要酿酒,昌平正好奇小小花瓣怎么酿酒,花年君就闯了进来。
“蒹葭不在这儿。”昌平看到他怒气冲冲的样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花蒹葭又在玩失踪了。
“我不是找蒹葭,我找你。”
“找我?”看到花年君豁出去的样子,昌平多少知道是什么事,在管风阙的陪同下带花年君走进书房。
她小心地关上门,一脸慎重,“你想通了?”
花年君不语。
“我能问为什么吗?”昌平再问,脸上写满好奇。即使她将宫变的好处一一分析给花年君听,他也答应得很勉强,这次却突然主动来找她,她很想知道什么让他不再犹豫。
“安淮刚下了道圣旨,花年君阴谋造反,将其满门抄斩。”花年君切齿道,即使知道这不过是昌平布的局的一部分,但这大胆的圣旨着实惹怒了他。满门抄斩,那岂不是连蒹葭和整个花府也算上了?
昌平看到花年君被惹怒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剂猛药下得果然是既准又狠。不过你应该想到这圣旨其实应该是翁丞相在一旁拟的吧。安淮可没这么狠的心。”
花年君不接话,说出来的目的:“我的军队都在边疆不可随意调动,现在值得信赖的只有义父手中的八千兵马,要和翁老头作对绝无胜算,你既然策划这起兵变应该有所准备吧!”
昌平掏出早已准备的令牌:“精兵三万,见令如见人。花年君,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三万精兵!惊人的数字让花年君忽视了昌平那招人讨厌的语气,“李凤展,你究竟从何时开始策划今天的这一切的!”
昌平笑得高深莫测,“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花大将军只需好好运用就好了。安淮那边我会安排的。历来政变受害的都是百姓,这次我希望你能先迅速稳住上梁城,登上王位,其他州区日后你以王的身份安顿必会事半功倍。这次政变说起来算是你和翁丞相之间的斗争,所以他还有他的儿子都不能留,你长年征战沙场,这点自然是明白的”
“这个不用你啰嗦,你好好安顿安淮和自己就好了。”即使知道昌平说的不错,但是她的语气和态度总是让花年君生厌,他不耐烦地回话,转身打开门准备离开。
门外站着连续几日未归的云湛,看到他脸上凝重的表情,管风阙走到花年君,“我送你。”说完,不由分说地将花年君带走。
云湛静静看着昌平,数日不见,她的气色更加红润,果然呆在管府呆在管风阙身边远比呆在皇宫更适合她。那些这几日不断在脑海的点点滴滴再次无法控制地在脑海游淌嬉闹,他默默守护数十年的人儿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
他缓缓在昌平面前跪下,压住在眼眶泛滥的泪水。他很懦弱,不敢抬头看曾经发誓永远守护的人儿,生怕一抬头自己就会推翻花了数日方下定的决心。
“公主,”冷冷的嗓音里却是少有的忧伤,“你曾说过希望云湛为自己而活,现下公主已不需要云湛的保护,云湛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上梁城以外的风景,还望公主成全。”
昌平蹲下身子,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开怀,“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却又担心你会回来,因为知道你这次回来之时便是离开之日。对不起,让你浪费美好的年华守在我身边,云,现在你便是自由之人,不需顾忌我的感受,想离开就离开吧,只是,如果有机会仍要想着来看看我,知道吗?”
“是。”云湛的头垂得更低,收之不及的泪水一点一滴沾湿地面。
昌平伸手拉住云湛一起站起,还未说话整个人已被云湛紧紧收进怀里,她一惊之后乖顺地云湛搂着,双手环到他的背后轻拍,像是安抚在外受委屈归来的孩子。
云湛静静将头放在昌平肩上,贪恋地享受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拥抱,贪恋地吸纳属于昌平的馨香,随后松开,转身,大步离开。
“请一定要让她幸福。”他走到大门外,拦住准备进府的管风阙,不甘地道出最后的嘱托。他多么渴望自己才是带昌平走到幸福彼岸的人。
管风阙收起笑容,正色地许下对昌平也对一直守护昌平的男人的承诺,“我一定会让她幸福,也请你从此为自己而活,让她安心。”
云湛不再说话,决然离开。
管风阙目送落寞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那身影消失在低垂的夕阳里。
踏进府里,昌平正失神地望着门外,泪水不断溢出,顺着脸颊滴滴落下,显出少有的脆弱。管风阙轻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然后轻轻将她纳入怀里。
这简单的动作仿佛释放出昌平所有的情绪,她抛开所有的压抑和矜持,放声大哭。充沛的泪水和着鼻涕浸湿管风阙的衣襟,她不在乎。毫无顾忌的哭声招来小四和子衿,所有的丑态都被他们看去,她不在乎。她只知道云湛走了,只知道蒹葭不会再经常来陪她了,她二十年来仅有的两个朋友都已渐渐离她远去,而且还是她亲手推开的。
“管风阙,管风阙,”她在管风阙怀里抽泣,断断续续地道出心底的悲痛:“怎么办,云湛走了,蒹葭有了花年君,一切都回到六岁以前,可是那时我还要父皇,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了?” 管风阙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安抚她的手惩罚性地加重力道:“你还有我,还有一直搂着你安慰你的管风阙,还有小四,还有子衿。云湛走了,花蒹葭有了花年君,李凤展还有管风阙,还有你高兴时陪你一起高兴时,你伤心时努力逗你高兴的管风阙,还有永远不会离开的管风阙守在你身边。李凤展,狠心的李凤展,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哭声渐渐变低,昌平挣开管风阙的怀抱,急急地想逃开却被管风阙拉住。
“管风阙,你放手。”她羞恼地低叫,刚刚的失态已经够让她难堪了,管风阙的话更是让她震撼,她想在只想一个人躲进房间好好理理混乱的心绪。
“不放,”管风阙难得固执地违背昌平的心愿,决意让她正视两人之间的关系,他的心愿绝非只是做一个小小的男宠。“李凤展,那天你的表白虽是酒后之言,我却当了真。不要说你不记得,不记得并不是很好的借口。当时你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夫君,我回答愿意。你虽醉了我却没醉,说愿意是对你的承诺。管风阙绝非食言之人,所以这辈子我做定李凤展的夫君。李凤展身为大泱国的公主,哪怕是醉话,也不应食言。”
更何况那日你只是装醉,他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我、我、”在管风阙强硬的态度下,昌平根本来不及应战便已溃不成军。
管风阙轻抚她的眉眼,无奈地叹气,“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朝中事务,为何还是还放心不下。现在所有事态的发展都在你的计划之内,我相信你是信任花年君的能力才放手让他发动这场计划之内的宫变,既然已经选择相信他何不将全部都交给他,安心地等待结果,留一点时间想想自己的事。以前的二十年你全部交给大泱国,现在大泱国没有你也能很好地运转,现在请你不要再想大泱国,只想想自己,想想我们,做一回李凤展。”
“我们?”多么陌生的词啊,那么轻易地就将两个人亲密地连接在一起。
“对,我们。凤儿,我爱你。而你对我也有感情。我不要求你努力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求你不要拒绝我的努力,不要在我好不容易踏近一步时倒退一步,好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他的目光太过真诚,带着抗拒不了的蛊惑,仿佛只要说好,她就能拨开迷雾置身天堂。所以,她开了口,简单地一个字换来让春日黯然的璀璨笑容。
她说,好。因为他的蛊惑,她开始想试试拉进两人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