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时节谁家雨》君子不诺

18、春暖

　　过了年，又虚长一岁的紫宸，变得沉默不语，和以前的性格翻了个儿。从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同学都开始绕着紫宸走，不小心回头时偶尔也能听到窃窃私语。十五岁的年纪还没有成熟到不在乎风言风语，只是有的东西不是你想澄清就能有人听。考试考试，一次次考试，一次次压力。家，本来该是孩子港湾，可是每次回家，见到不是冰冷的锅灶就是父母的吵闹。他们关心的是他们之间的纠葛，孩子在他们争执中可以忽略不计，孩子的作用有两个，一个用来充当撒气筒，还有一个是用来炫耀。而紫宸成绩考不好有时也能成为导火线，招来本来就在暴怒中父母的冷嘲热讽。学校莫名其妙的被泼一身污水，家里的吵闹紫宸想逃避。小小年纪的紫宸，越来越觉得生无可恋。是不是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知道，死了就听不到父母的争吵，死了就不用受人指指点点。没人时，总是看着窗外，眼中不小心就泪光盈盈。一般很少看前座的影子。
　　紫宸那日的痛永生难忘，而蓝谦那日的怒却消逝的很快，从那日之后就不曾见过。对蓝谦来说好像那晚的事从来没发生过。紫宸心里有了隔阂，虽然抬头就可以看到那个曾经几度失神的背影，可是紫宸即使上课时，视线都会不由自主的避开那个背影。下课时，不再有事没事找蓝谦磕牙，实在无聊时静静看书，离经叛道的书少了很多，紫宸一页一页翻着诗集。诗人是不是也有不快乐的事才写的诗。曾经的那些和蓝谦之间开怀的笑闹，感觉已经隔的久远，那些美丽岁月逝去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年少的紫宸初识愁滋味。不由自主在草稿纸上涂抹，一遍遍写着，事如春梦了无痕，事如春梦了无痕。。。
　　那些和蓝谦百无禁忌练嘴皮的日子不可能再回来了，写着写着心又开始发酸。恍惚间发现有人伸过手来从紫宸手下抽过写满事如春梦了无痕那张草稿纸，紫宸抬眼看到是那双摄魂的眸子与淡勾的薄唇。
　　“事如春梦了无痕，紫宸你知道春梦什么意思吗？”蓝谦开问。
　　“春天的美梦”紫宸漠然回答。
　　“是吗？呵呵，你到解释解释这是什么意思。”蓝谦笑问。
　　“苏东坡说：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该坚守要坚守，该放弃的要放弃。”紫宸淡淡解释着。
　　“孩儿啊，我没问你这句话的出处，我是问你“春梦”是什么意思，你懂吗？”蓝谦问得不怀好意，恍惚间又回到了以前。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没长耳朵啊，春梦就是春天的美梦”紫宸吼，同时凶巴巴地从蓝谦手中扯下草稿纸。
　　“好，这个解释不错，哈哈哈”蓝谦笑得高深莫测。
　　“有病”紫宸嘀咕，笑什么啊，不就一句诗，这么浅显易懂的诗句都看不懂，还要解释，真无知。发泄完，紫宸才想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和蓝谦说过话了，也很久没和别人聊过天了。反手如云覆手如雨，能有这种功效的，除了权力还有人的舌头。既然紫宸自己比较笨，好赖人都分不清，干脆躲远点。

　　蓝谦，到教室看书的时间也是一天比一天早，可能也是多准备中考吧。弄得早上教室就蓝谦和紫宸两个人，却谁也不说话，各人干各人事。

　　看着怎么也不会解的数学题，紫宸用笔发泄怒气，在草稿纸瞎划，笔的反抗是笔芯带着弹簧从上奔出去了。紫宸捡起弹簧的时候，弹簧一端扎进指尖，疼得一声低呼。一直在眼眶中打架的泪水，终于冲出来了。疯狂状态的紫宸，没有把弹簧装进笔力去，把头埋在书墙下，一边滚着泪珠，一边是发狠的用弹簧一端勾开每一个指尖，泪珠和着血珠一滴滴洒在雪白的稿纸上。□□上的痛，好像是心灵伤痛得疗伤药。
　　“紫宸，干嘛呢？”头顶上方响起蓝谦严厉的声音。
　　“不用你管。”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紫宸疯狂状态的泪颜就这么如此不美观展现蓝谦面前。
　　“做什么呢，这么幼稚。”看着紫宸十指上的血迹斑斓，蓝谦不由皱眉。
　　“你管我死活呢，反正在你眼中我是坏人”蓝谦不说话还好，他可知他的声音对紫宸有着魔力，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你不觉得恶心吗？要死也别污辱别人视线，找个利索点的死法。”
　　“我就这么死，有你什么事儿。”紫宸带着哭腔和蓝谦较上劲了。
　　“瞧瞧你这点儿出息，我最瞧不起这样的，别说我认识你。”蓝谦一脸鄙夷的转过头去。
　　蓝谦的那句瞧不起，阻止了紫宸继续发狂，看看十指的伤痕，紫宸愣了愣，擦干泪水，跑去洗干净双手。坐在那里，从新审题，十指失血空疼又如一个个小蚂蚁在咬着指头，这点小疼痛对于心情平静下来的紫宸倒不是什么大事。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而紫宸的心情还停留在冬季。教室门口的池塘，翠幕成波，新荷贴水，岸边柳条低垂。
　　下自习后，教室里的人还没有走光，紫宸没有跟着人群回宿舍，而是独自徘徊到池塘边，走到那个以前常常偷看蓝谦训练的老地方，熟悉的酸涩涌上心头，只是这次紫宸没有望向操场方向，而是趴在池塘边的护栏上看着水面，池塘里尖尖荷叶慢慢舒展开，有舒展到一半，有全部展开的，看到半卷荷叶，紫宸顽皮性子上来了，特别想用拔苗助长的方式，把那叶子给捋平了。想着就整个人趴到护栏，伸手就去捋叶子。只是微风起时，水波荡漾，月色下水面有种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紫宸心下害怕起来，赶紧从护栏上下来，转过身子，靠在护栏上，回看校园。却看到一个人迎面走来，离得近时才看清竟然是蓝谦。看到蓝谦的身影，刚才的那股害怕消逝的无影无踪。
　　“紫宸，在这干吗呢”蓝谦问。
　　“。。。。。。”紫宸不说话。
　　“哑巴了，大晚上的不回寝室睡觉，穿一身白衣白裳站在水边上，装鬼呢，还是准备变鬼呢。”
　　“。。。。。。”继续不说话，绕过挤到这个护栏拐角和垂柳合成的犄角旮旯里来的蓝谦，一言不发的走向教室。教室里的人已经走空了，只是灯亮着，门也没有锁，这周值日的紫宸该去锁门了。紫宸走进教室把灯都关了，蓝谦也跟进教室。
　　“嗨，紫宸，咋不说话了。”
　　“蓝少，和你说话我高攀不起。”紫宸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会和蓝谦好好说话了。
　　“紫宸，你今天又怎么了，阴阳怪气的”蓝谦不悦。
　　“我就这样，你管得着吗？”说着紫宸绕过蓝谦去关另外一扇窗子，动作粗暴的“哐——”拉上一扇窗子。暮春的季节已经很暖了，夏天的感觉都来了。此时俩人同时呆在黑暗的屋子里面，可紫宸却想起几个月前的冬日，那个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夜。手不由发抖，想以最快的速度关好门窗，回去，实在不想再从那薄唇间听到恶毒的话语，那种遭遇再来一次，紫宸真的会崩溃的。今天蓝谦下完晚自习来碰到自己是不是巧合，还是他又要恶毒的指责自己了。越来越快的动作紫宸穿疏于在桌椅间一，个不下心就磕在凳子桌子角上，疼痛让紫宸轻呼不断。
　　“别慌慌张张的，我走了，你慢慢关”跟着紫宸进来的蓝谦，走出教室，倚在门框上，并没有走。这时候，紫宸也关好窗子了。走到出去用力拽上门，掏出钥匙准备锁门。
　　“啊——”一声低呼，钥匙掉在地上 ，紫宸抱着手蹲了下来。
　　激动的心情，颤抖的手，粗暴的动作导致紫宸把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没插好，不但把手夹道，还把钥匙钮了，怎么平时看起来那么硬的钥匙，用力大了点就扭了呢。把钥匙扭曲的力道也让紫宸的手夹得很疼。蹲在地上的紫宸，用那只不疼的手捡起钥匙一看，钥匙快扭了九十度，自己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门还没锁呢，这怎么办啊。
　　“怎么了？”蓝谦蹲了下来。
　　“钥匙扭了，门锁不了了”刚才的狂乱的心情，在蓝谦这和风细雨的“怎么了”三个字后平静了。
　　“拿来我看看”蓝谦伸手，紫宸把扭曲的钥匙递给他。蓝谦尝试着用手掰了掰，也没掰正。看着连蓝谦都掰不回原位的钥匙，紫宸想不通自己刚才把钥匙弄弯的那股劲哪来的。蓝谦稍微擦了擦钥匙，把钥匙咬在嘴里，一使劲就把钥匙掰正了。
　　“看，好了”蓝谦手一摊，给紫宸看了看手心恢复原状的钥匙。
　　“你牙没事儿吧”只是紫宸注意的并不是那个钥匙，而是蓝谦牙要不要紧，那个钥匙是很硬的。
　　“你说呢？”蓝谦蹲着，看着紫宸邪邪地笑了，不同于习惯性的薄唇淡勾，而是露齿一笑，看到蓝谦一口整齐得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牙，紫宸不由脸上一热，进入半失魂状态，低下头去。蓝谦站了起来，插上钥匙准备锁门。紫宸也跟着站了起来。
　　低头锁门蓝谦没注意蹲着的紫宸站起来，而紫宸也没注意到头顶上方有个脑袋。等快碰上时，蓝谦一侧身，面颊平擦而过，紫宸和蓝谦同时一愣，停住了动作。在紫宸发愣的时候，蓝谦锁好门把钥匙递给紫宸，等紫宸缓过神，蓝谦修长的身影已经隔壁班的门口，夜风中，传来蓝谦放肆的大笑声。从未有过的触感，一丝毛茸茸的感觉好像还夹杂着湿凉，让紫宸不经心跳加速，月色里看不到自己脸上的颜色，只是整个头部都火辣辣的烫。站在教室门口，紫宸不知道怎么办。
　　“呆子，别站着啦，快回去吧”走到走廊尽头的蓝谦，回过头，魅惑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传来。
　　紫宸这才抬起僵直的腿，往回走。脸部发烫的同时，不禁想，蓝谦的皮肤在男生里比起来是比较白皙的，怎么感觉是毛茸茸的呢。还有那丝湿凉。。。。。。脑海里又浮出那丝笑非笑的薄唇。完了，紫宸的脸可以用来煎鸡蛋了，只是越是发烫越是情不自禁的去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