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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离人泪(上部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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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斜倚在塌上,凝翠异常疲惫,却怎么也睡不去,火烛中的三个字,字字烙心。隐王诡异的笑还在眼前闪烁,却又怎放得下如今的离朱。
“小姐,有客。”遗珠缓缓进了来。
“深宫内院的,会有谁来?”凝翠边说着,边竭力起了来,略理了理鬓云,却是掩不住的憔悴。
“一身的锦衣,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说是旧识。”
“哦?”凝翠忆不起有此一人,心中却略略不安,“引他去厅里坐坐,我这就来。”
厅内笔直坐着的男子颧骨凸立,眉呈丁字,华服之下却无丝毫富贵气质。
“阁下到访,有何见教?”凝翠只望着他,闲闲问道。
“凝小姐好久不见,可曾记得当初萧附的一介闲客?”暗哑的声音让凝翠心生不悦,却又很快想起这所谓的故人乃当初在萧府赋闲的朱远泽,虽只在宴上见过几面,却对他的沉默和沉默后暗哑的嗓音有些须印象。
“原来是朱先生,不知朱先生如今何处高就?”
“惭愧。萧从失势前,我就离开萧府做些小本生意,到现在,也算混得个衣食无忧。”
“朱先生一向好眼力。这次来,不知……”
“朱某不过受人之托,捎些东西来给小姐。”说着,朱远泽掏出一只掌大的锦盒,朱红的底,盒盖上是只黑色的飞凤。凝翠见此,顿时变了脸色,原本冷冽的眼神,竟蔓延出不安和恐惧。
“不知是谁如此大的面子,竟劳烦朱先生?”凝翠只能暗自镇定。
“小姐何必明知故问?东西朱某已经送到,锦盒主人的意思,小姐想必比我清楚。告辞。”朱泽远一揖以后,径自离去。剩凝翠痴望着他放在几上的锦盒。
“小姐,这锦盒……”
“只有隐王,才能用饰了黑凤的器物。”
“这么说,朱泽远是隐王的人?”
“怕是吧。遗珠,你替我打开它。”望着锦盒,凝翠的声音竟微微颤抖。
见凝翠如此,遗珠明了了几分,捧起锦盒,缓缓打开。赫然入目的,竟是只褪了血色的手指,沿指根齐齐切下,切口处用蜡纸密封了,竟无一丝血落在锦盒中。那是只秀美的食指,指端有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疤。遗珠一见此物,一个战栗,锦盒生生摔下,那指便落在了地上。
“华……”凝翠低低唤了声,缓缓蹲下,万分小心地拾起那指,放回锦盒中。面色已胜纸白。
“小姐……”
将锦盒压在胸前,悲愤的泪涌出眼眶。
“隐王!”千言万语,竟只化为一声厉喝。
凝翠缓缓走近烟色帷幔笼罩着的床榻,离朱还在沉睡,连日的辛苦与悲痛定让他累着了。以指尖轻抚过离朱睡颜,如此容颜,今日别后可能再见?只是纵有千万的不舍,也该缘散了吧。
觉着依稀的温暖,离朱睁开双目,却感一阵酸胀,忙抬手遮了眸。
“别动,覆覆就好。”
眼周的清凉与扑鼻的茶香让离朱舒适不少,心底渐渗出丝丝暖意。
“茶叶用滚水泡后再用冰镇镇,拿来消肿最好。”凝翠将装了茶叶的丝帕轻压在离朱眼上,舌中却尝到泪的咸涩。
“谢谢。”
……
“我要离开了。”费尽力气,终是说了,凝翠不敢望离朱的表情。
“你……也要离开吗?”沉默了许久,离朱黯然道。
“怕是。”
“何时?”
“越快越好。”
“是凝华?”
“她割下了她的食指。”
沉默继续蔓延。离朱心中一恸,不知该说什么方可安凝翠的心。
“你确定是她的?”
“她指尖上的细疤,是儿时我教她琴时留下的,怎可能不识得。”
“你信我吗?”离朱取下眼上的丝帕,缓缓坐起,望着面带忧戚的凝翠。凝翠却是不语。
“留下,让我救凝华。”
“不,我必须走。”不是不信,只是,如何安心?如何对着凝华的指在旦安睡。
“那么,再等一天。后天,等观完我的的登基大礼,再谴健马一路送你去隐。”
凝翠犹豫着,如何,能拒绝那常带孤傲的眸染上的那一抹哀求。
“我不想一个人,走完那台阶。”
“好,后天一早,观完礼后就走。”
“好。”离朱轻笑,如雪后初阳。
黎明,凝翠锦衣华冠站在殿前台阶下,群臣侧立两旁,虽不敢侧目,却依旧对这旦国历史上唯一以骄傲的姿态出现在旦王登基大礼上的名伶无限好奇。种种流言早已遍地生花,只不过,国民对战争的恐惧尚未平复,流言仅限于流言而已。
周遭隐隐错错的余光让凝翠芒刺在背,从来,俗人看她,不过惊艳贪婪嫉妒掠夺的赤裸裸。如此的躲藏晦涩却叫她无从招架。只是,这一天,对于离朱,意义非凡,如何也要看他走完这台阶方能安心离去。
随着阵阵鼓声,登基大典开始,离朱身着滚着银边的黑袍,缓缓走近,清俊的面容上更带几分肃穆与庄严,只是眸中依旧清冷,直到望见凝翠的那一刻,他的眸中漾出罕见的热切执着,以及他惯有的坚毅。凝翠微微一怔,直觉告诉她,今天的登基典礼,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
离朱一路走来,直望着凝翠,眼中再无其它。终是停在了凝翠的面前,二人无语凝视,众臣皆惊,俱望着他们屏住了呼吸。少倾,离朱握住了凝翠右手,举至肩平,朗声道:
“她,就是我的妻,你们的皇后!我们,将同荣辱,共进退,齐生死!”
一时间,世界仿佛沉寂,众臣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各中利害无从权衡,只呆立着看离朱牵凝翠登上台阶,直至携手在玉座坐定。凝翠虽早感觉到了异常,却没料到自己竟瞬息间成为旦国皇后。
“你为何如此?”凝翠的怒意直指正捧着茶端坐着的离朱。离朱竟也不答,眼中竟是淡定柔和。
“你以为,如此便留得住我?”原来,所谓的留至他登基之日,竟是骗局。
“如今,你若去了,凝华则更险。”
“哼,自然,我将是旦的皇后,得了我,隐王还要凝华何用?偏偏她又是宁可杀也不肯放的。”言语中,竟有丝丝恨意。离朱一怔,眼中的痛一闪而过,然后,依旧是云淡风清。
“既是知道,还要去吗?”
“没想到,离朱,你的心计竟用来对付我。不过,你枉费心机了,我就起程,现在。”说完,凝翠转身离去。
又何尝不知,如风般的凝翠岂是一纸婚约留得住的?只是,自己与她,到底有了夫妻的名。
“王,这又是何苦?皇后的身份,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风险与负担。”重炽望着离朱,满心的疑惑。
“这天底下,恨我的人多,欠我的人也不少。尤其在隐,所有的旦人,几乎都是我的死士。”
“王,这怎么说?”重炽疑惑更甚。
“猜到凝翠为隐王所胁之日起,我便在隐暗暗布置死士以为内应,为的就是她回隐的这天。只是,若她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旦人又以何立场去救一个隐人?毕竟,隐曾数度侵旦。况且,她若只是她,回了隐,若不从隐王,就是无用的残子,必为隐王所杀。而如今,不管她从不从,隐王都可以以她来威胁我,便不会对她轻易起杀心。”离朱淡淡说着,眼中却有些须苦涩。
“只是,王,你如此为她,又置自己于何地?置旦于何地?”
略叹口气,离朱轻拍重炽的肩,道:
“你放心,这一年之内,我自有办法牵制住隐王。”
“既是如此,王何不对她说清楚,也省得她对王心萌恨意?”
“唉,我只望她这一路少些须的牵挂。若她处处以我为虑,反对她不利。”
“王……”重炽眼眶微热,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凝翠挽了包袱,疾步走出重重的宫门,似乎缓了,便再也出不去了。苦了背着行李的遗珠,边吃力地跟着,边有一声没一声地唤着“小姐”。
知是缘了情谊深重,方费尽苦心要留自己。只是,综是如此,凝翠依然无法忍受欺骗与不尊重。别人倒也罢了,可他是离朱,曾生死与共的离朱。就这么断了吗?忽思及此,凝翠突然停住脚步,心底一阵恐慌。若是连他也失了,这苍茫人世,还能望些什么?凝翠望着熟悉的宫门,却如置身于陌生的世界,这里,若没了他,就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地方了吧。想及此,泪急急掉了下来。却是吓得一旁的遗珠连声唤道:
“小姐,你没事吧?小姐……”
半晌,凝翠放定下神来,携了泪,道声“没事”。正欲走,突见重炽闪了过来,单膝跪于地,沉声道“
“皇后,请这边来。”
凝翠愕然,一时无从反应。直到遗珠轻拽她的衣袖。
“重将军,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一艺伎,从前如此,现在以后也当如此。”
“皇后说笑了,君无戏言,何况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哼,他那刻还不是旦王。”凝翠并非三言两语便可糊弄的。
“不管皇后认不认,王是认了,旦国文武百官,黎民百姓也认了。”
“你……”凝翠不知道,初见时不过一无知少年的重炽,如今竟也老谋深算起来。
“皇后无谓跟末将一般见识,末将只不过来请皇后移步。”
“要去何处?”
“王若是想强留皇后您,也不必等到现在。”
凝翠深以为然,既是如此,去又何妨?
.青骢马,蓝蓬车,俨然停于道中,朴实而不显眼。凝翠在重炽的示意下,踏上马车,正见离朱端坐于车上,脸色青白。凝翠微怔,正欲下车,却被离朱一把拉入怀中,她愈挣扎,却被束缚得愈紧。
“便是一刻,也不肯予我吗?”离朱的声音低沉中透着绝望,凝翠终是不忍。
时光缓缓流溢,凝翠感到颈边的湿意,刹那间,心中澄明。
“我活着,隐王多少顾及几分;我若死了,你将隐国踏平,也有了出师之明。因为我是旦国皇后。离朱,你是这么想的吧?”
“不,我只要你活着。”离朱暗哑的声音泄露了他极力克制的悲伤。
“离朱……”轻唤一声,凝翠终是说不出话来,只由着泪湿了双颊,双手紧握住离朱的衣襟。
“答应我,回来,在我还能看你的时候。”
“一定……回来。”凝翠泣不成声,手中一松,离朱已下了车,快步离去,背影在眼中模糊。
关山重重,辽阔的平原上蓝蓬车徐徐而行。
“蓝将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皇后放心,末将将一路保护皇后与遗珠姑娘周全,不舍半步。”
“什么?你要跟我们去隐?”
“我必不辱王命,誓死保护皇后。”
PS
终于写到了这里。第一次写规模宏大,人物众多,场景多变的东东,感觉有点吃力啊。除了主角的名字,其他人的名字经常忘记,还要翻回去看,狂汗!!!写到一半,突然忘记了好象其他国家的故事都没开始写。555,悲号一下。
这篇就先写到这里吧,下面的会接着开疆辟土的,预告预告,视角转向隐,另一绝世人物凝华开始在舞台上展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