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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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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
没有星星的夜,黑暗张狂地吞噬着星星点点的光,贪心的想要把那最后一丝光芒吞噬殆尽。路灯斜斜地映着周围的建筑,地上倒映着道道黑色,却惟独不见我的影子。
寒风凛冽,呼啸着盘旋。枯藤老树,却不见小桥流水。走在一条空无一人的羊肠小道间,风穿透我的身,就像穿过空气般简单明了。我慢慢地走着,很慢很慢,简直就是行尸走肉,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该去向何处。耳边,只有风的声音,还有我的脚步声。
突然间,身体开始微微的凉,吸入的空气变得寒冷,我紧紧环抱着双手,明知自己没有感官,却仍忍不住瑟瑟发抖,却还是觉得心在狠狠地颤抖。累了,坐在了地上,环抱住双膝,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两膝之间,拼命地忍住夺眶而出的泪,可那份酸涩还是背叛了我的意识,纵使再怎么坚强,都是难以逃避的软弱。
记忆回到了早上,医院的病房里。商戈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是那样陌生,那样叫人心疼。那双清冷而带着冷漠的双眼直视着被我认定是我的母亲的女人,即使没有说话,也显得那样逼迫。而我的母亲却仍然带着难以置信却不乏激动的目光盯着商戈。父亲也开始质疑起商戈的目的。气氛顿时跌入低谷,夹杂着压抑的气息。
而我,什么做不了,就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连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情绪第一次那样错乱,脑袋里混乱不堪,在恨与爱之间徘徊。我顿然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恨不起他来,就只希望他给一个解释,把一切都说明白,那就够了。
原来,我真的那么懦弱啊。原来,我真的恨不起来啊。是这样么?
记忆里,枯黄的叶在风中荡漾,一片落叶透过我的身体掉落在地上。落叶的声音很轻,似是被片刻的安静所掩埋。
而那只是片刻罢了,我只见母亲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大,那苍白的脸上带着隐约的潮红,腮帮子略微鼓着,沙哑着试探道:“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是在安慰我们对不对!商戈啊,你不用这样的,那个杀我家漠儿的早就被绳之以法了。”她年迈的脸上露出一丝恳求与期盼,眼眶中闪烁着一丝光芒。接着紧握住父亲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寄托。她没有再说话,双眼带着柔弱,望住商戈。
微风吹过商戈的头发,几根发丝在眼前飘飘荡荡,他抿了抿唇,脸上却仍是孤傲,淡漠的笑,那抹笑容冷冷地摄入我的心,仿佛我的心都受到了感染,变得冰凉。良久,他动了动有些干裂的唇,双眸变得幽黑,就像是个无尽的黑洞。如同下定决心或是生离死别般,他深吸了口气,响亮地说道:“真的是我!我会去自首!您恨我吧!”
鼻腔里有些莫名的腥,那些本不属于鬼魂的七情六欲再次植入我的体内,生根发芽。那一刻,坚持着我继续兜转在尘世的恨就此烟消云散,在顷刻间瓦解。我颓唐地蹲了下来,在一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母亲再也无法忍耐住心头的恨意,情绪失控地抓住商戈的肩,一份矜持与微笑都化成了愤怒,她一字一顿地审问着:“你、说、得、是、真、的?”母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商戈,那双手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把他的脸撕裂。那是何等的恨啊,比我的恨高一万倍,一亿倍吧。父亲看上去也怒了,他紧皱着眉,虽一声不吭,却让人畏惧。
我把目光挪向商戈,他却仍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紧抿着唇点了点头。我也彻底绝望了,我没有想过毁掉他之后自己能有什么好处,更没有想过毁掉他后自己该干些什么。那么,恨又有什么意义了?为何自己再听见他说自己是杀人凶手时我的心还会如此之痛呢?
是爱么?
不!我拼命地摇了摇头,怨恨再次瓦解了理智。双眼充满怜悯地望着母亲,看着她一点一点濒临崩溃,一点一点的憔悴。母亲的双眸带着幽怨,她叹了口气,强抑制住过分的激动,柔柔弱弱地叹了口气:“商戈啊,漠儿走了以后,我们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看待。如果……”她顿了顿,似是觉得有些不妥,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如果真是你害死漠儿的,那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最后的那句话,说的坚定而狠心,母亲的头猛然抬起,双眼盯着商戈,不带丝毫感情。我有些惊讶,为母亲突然的决绝与改变而惊讶。恍然明了了些什么——原来,恨需要如此之大的决心呵,原来,母亲如此之爱我呵。我看着商戈,却隔着疏离的陌生。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瞥向了我的方向,闪烁出一抹我不熟悉的目光,让我在一刹那间以为他可以看见我。只罢,他若真看到了我,怎么会如此神情自若,怎么还能这样坐着。
“你还在恨他的。你在恨他。你一直都恨他。恨之入骨。”耳边扬起的声音像是从古老的边界传来的呢喃,苍老而带着压迫的气势。
我慌忙地收拾自己残缺的记忆,抬头望见了一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