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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番外·惊鸿 ...

  •   惊鸿

      三月柳,五月风,十月雪。
      好景须得美酒相佐,滋味才显得特别浓厚。
      司空其实并非酒徒,只是不知为什么,一离开枫林,他总忍不住要找个喝酒的地方,饮过佳酿,赏过美景,一切心满意足方肯动手杀人。
      大约杀人不是一件快事,唯有以酒之烈性,才能冲淡那浓重的血腥气吧。反正他出门在外,一切自有枫林中人照应打点,打尖住店、踩点探风完全不必劳动自己,就是在外浪荡上三五个月也不会有人说不好,只是喝点酒当然更算不上什么事。
      他这样惬意的杀手生活,若是让江湖上大多数人知道了,只怕要嫉妒得发狂,他却反有些不满足。
      第一次出门还好,毕竟在枫林中呆得时间久了,对外面的江湖世界一窍不通,有人照顾求之不得。然而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至于次次如是,司空既不是刚出世的娃娃,又没有缺手断脚行动不便,终于是觉着这样有些不妥。
      他忍不住问君主:“我能一个人去么?”
      “不能。”
      “为什么?”
      君主瞧了他好一会儿,方道:“有人看着你,我比较放心。”
      司空很是无奈,道:“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让人照顾。”
      “被人照顾没什么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甚至该说是享受。”司空挠头,“只是这样享受惯了,我好像除了杀人便不会做别的。”
      君主看着他,道:“杀手本来除了杀人,也不必做别的。”
      “怎么我瞧他们都挺忙的……”
      “因为他们不是你。”
      君主伸手摸摸司空头顶,才十七岁的少年,比君主矮了一个头。司空被这么一摸,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至少让我多做一点试试。”
      他被君主命名为司空时已经八九岁,自然记得事的,对于君主这一份父爱实在不怎么能坦然接受,也从未打算将君主当做自己可高枕无忧的靠山。君主虽要他尽管倚仗,他到底还是觉着要自己实力足够才踏实,所以到现在也还没养成骄纵的大少爷脾气。
      这个要求不算出格,君主略作考虑,答应下来,这回却限定了时间——半个月。
      司空下山的时候,只觉四围清净,一身轻松。
      其实他从前离开时身边也并没有跟着人,却不知是君主特意从枫林派出的,还是枫林杀手当真遍布江湖,总是无孔不入地在他身周神出鬼没着,冷不丁叫人吓一跳。
      有了君主的应承,情形自然大不相同。所以司空一路上骑马飞奔,开心得几乎没在马背上翻滚成一朵花。沿途居然毫不耽搁,径直赶到目标人物所在地。
      司空说了这回一切由自己来做,那些情报消息君主虽然肯定有了,便没告诉他。好在这个人物名气极大,并不会突然失去行踪,很好找寻。
      司空才在城中找了家酒楼坐着,要盘算盘算行动步骤,以免打草惊蛇什么的,就见着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团团簇拥着从城门进来,正中的一个背负长枪,紫面微须,正是他要找的那个目标。
      “七星断魂枪”姜毅,一杆三棱五钩亮银枪名震河南,开封城内,则更是无人能敌,亦无人敢敌。
      这样一方豪强,除了自己本领了得,还要养一班身手名声同样不俗的江湖门客,出出进进数十人围簇,才能确保安全。
      姜毅双目虽湛然有神,游走四顾,神态看起来却很是轻松,显然并不觉着有什么危险。
      他凭一杆长枪得以在开封城内创下偌大基业,仇敌无数,那些仇敌却只是他的手下败将,就算没有那许多门客围护着,他也并不畏惧。此刻有那么多人共驰在侧,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司空看见却不免要为他担一担心,同时不由犯起难来。
      他跟君主说了要一力承担此次刺杀的所有事务,本来是想学着自己踩点探风刺探情报摸准下手时机,眼下这姜毅大大咧咧直接走到他面前,他要是就这么跳下楼去一剑杀了,是不是太过粗暴简单?
      姜毅与那大队人马正从楼下经过,司空还在心里斟酌,究竟是按部就班先弄清他的行踪规律,找个最适合下手的时机,还是现在就随手解决的好。
      幸好就在他考虑的时候,姜毅那群人已骑马远去,险险避过一劫。
      司空瞧着远去的那群人,有些心痛刚上来的一壶酒还一口没喝,便没有着急跟上去。
      这姜毅家大业大,在开封城内的基业又是如此稳固,也未必知道有人正在打他的主意。何况就算知道,以他的一贯作风,也绝不会轻易跑路。至于姜家所在之处,开封城何人不知,随便找个人问问既轻松又安全,何必非去跟踪。
      这么想着的司空往杯中倒满了酒,一面举到嘴边浅浅呷饮,一面眯起眼来欣赏满城飘飞的柳絮。
      城门外杨柳夹道,几株争夏的石榴,已微微含苞,空气着弥漫着初夏将来的气息。
      ※※ ※※ ※※
      魏凌波就坐在一株高大的石榴树下,晨起散漫,素衣散发,赤足盘膝案前,随手摆弄着十数支数筹,右手时而在一旁沙盘上插上一支小旗。黑白赤黄,蓝橙青紫,已于其上参差插了数十支,密密麻麻竖立如林。
      这是座相当简陋的院子,土墙茅屋,竹栅柴扉,唯有院墙边果树两棵,柴枝上爬了一架碧绿菜藤,才有些颜色。
      草上露水未干,虚掩的柴门吱呀一声自外推开,方城与几名仆人鱼贯进入。
      几名仆人忙去水缸边洗去手脚泥土,方城便走到魏凌波身旁跪坐下来,试试茶壶尚温,便为他倒了杯茶,道:“地形已然勘好,姜毅每三日出城打猎,乃必经之路。他时常带在身旁的那些人虽经常变动,却有七人从不离身,当为心腹护卫,这几天我便想办法一一将他们底细摸清,方便公子应对。”
      魏凌波拿一枚数筹轻敲着案几,眉头微皱,似在凝神思索,没有回话。
      方城忍不住将茶杯端至他右手,低声道:“公子神思劳顿,不妨稍作歇息,何必如此费神。”
      魏凌波托着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道:“那人出一半身家,欲于一月内取得姜毅性命,酬劳如此丰厚,动心的人自然不少。”
      方城一挺腰身,傲然道:“钱财谁都动心,然而想要动手,却不是谁都有那个胆子。”
      魏凌波轻啜着微苦的茶水,仿佛将那滋味细细品过,便也能给予他些许灵感,闻言并未得意,只道:“这些天中,可有人向他出手?”
      方城摇头,道:“来来回回都有数十人前呼后拥,没有周全计划,谁敢乱动?”
      “开封城中,又有多少杀手在暗中活动?”
      方城道:“等闲也有三四十来人,然而十中□□我看是不成事的。只望他们莫要自不量力,丢了性命事小,惹得姜毅心生警惕,索性不再出门却是糟糕。”
      魏凌波微微一笑,道:“除非他们联手起来与姜毅硬拼,否则单枪匹马,不准备个十来二十天留好后路,谁敢轻易动手?”
      方城见他笑容,心中也是一宽,笑应道:“我也是这般想,仓促之间他们就是联手也未必齐心,一个人行动的,却又拖得太久。”
      魏凌波放下茶盏,继续去思索手底阵势布置。
      方城本来还要说话,看他神情认真,不便打扰,遂轻手轻脚收起茶具,起身去屋内准备膳食。
      魏凌波终于将那支数筹搁下,舒展开身躯,向后仰靠在石榴树上,仿佛是要望一望天空。
      只是他的眼睛再怎样睁大,也不知那所谓蓝天白云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
      ※※ ※※ ※※
      时间还充足得很,离君主限定的半个月至少还有五六天。
      所以司空一点也不着急,尽管他也压根就没怎么费神去研究姜毅的每日行踪,但这实在也不能怪他偷懒。姜毅每次出行都是那样大的排场,只要不是瞎子,就绝不会找不到他在哪里。
      面对这样配合的任务目标,司空都不好意思再去找他的空子,因为他在司空面前展现出来的简直无一不是漏洞。
      至于姜毅身周的那些人,从一开始便不在司空的考虑之中。
      只要一击中的,没了效忠对象,那些人少说要散去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许难缠,却绝不至于妨碍他脱身。既是如此,他又何必考虑。
      这么一来,他余下的时间不免就有点多。好在开封城这么大,倒也不愁找不到地方花销。再说了,这可是难得没有碍事之人在侧的一回,他就是跑去喝花酒,也不用觉着不好意思。
      那……就当真去喝一喝?
      活到十七岁,司空还真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滋味,心中念头一动,实在就有些把持不住,当晚就在“醉花阁”不醉不归了。
      醉了当然就更归不得。
      第二天不但携了美人,还在地下赌坊试了试手气。他运气大概在被君主选中的那一刻就用光了,输多赢少,好在对翻盘的兴趣不大,并没有泥潭深陷,转头又在醉花阁叫了两位美人弹唱舞蹈,尽情品尝这以花佐酒的滋味。
      蜜糖再甜也有腻的时候,何况醉花阁的姑娘腻得比蜜还甜,司空很快觉着牙也要被甜掉了,再不醉不归了一晚,便赶忙逃出那软红香罗的温柔乡,还转回酒楼听瞎老头拉琴,小丫头卖唱去了。
      晴光柔影下,小丫头柔软的黄毛发辫儿显得格外可爱。司空瞧着舒心,长呷一口淡酒,对着她微微一笑。
      嗓音脆嫩的小丫头被这一笑噎住了喉咙,一句词忘了三回字,脸蛋发红地频频朝司空张望,惹得她那瞎爷爷不知就里,提着琴弓要抽她手心。
      罪魁祸首司空急忙离座拦住那举高的琴弓,另一手便塞了块碎银在老头手里,含笑宽慰道:“老人家莫怪,小姑娘偶尔忘一回词,算不上什么大错,不必这般责罚。”
      瞎老头人虽老,手感却不差,捏着银子质地脸上就有些变色,显然将司空这一举动误作了其他含义,嘴唇哆嗦地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丫头还小……”
      司空只觉啼笑皆非。他虽说腻烦了醉花阁的馥郁脂粉,觉着这黄毛丫头更加自然可爱,却不至于便看上了她。正要说话,衣袖一紧,却被那小丫头轻轻拉了拉。司空回头,那丫头正自羞怯怯地觑着他,一双大眼往上撩着,睫毛翘翘的,脸蛋红红的,看来也颇有几分诱惑。
      司空这更要澄清误会了,慌忙摇手,仍没来得及说话,那小丫头已然开口,声如蚊蚋,害羞得紧:
      “半月之期仅剩三天,不知少主何时动手,等的人着实心焦。”
      语如惊雷!
      司空当场整个人都僵住,举着那被她扯住袖子的右手,满心里一种吃了半条虫子的感觉。再看她眉眼面容,还是一样秀丽如画,可惜给司空的感觉已是虚假得不行。
      只因他知道,这样一个稚嫩可爱的女孩子面容背后,其实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
      隐狐。
      君主座前最得力的四名杀手之一,尤擅易容,千变万化,就是在枫林,怕也只有君主知道他本来长什么样子。
      司空一反应到这个含情脉脉地瞧着自己的小丫头乃是隐狐,立时一抖袖子甩开她的手,仿佛那是一条毒蛇。
      然后耸起眉毛,质问道:“君主不是说了我一个人行动,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道:“我刚巧完成任务,离这里近,顺便过来瞧一眼。”
      司空记起隐狐似乎是比自己更早离开枫林,这小子要完成任务,那显然是易如反掌,更不虞如何脱身。他顿时有些不耐烦,拉下脸道:“多管闲事。”
      隐狐笑嘻嘻的不以为意,道:“我也只是好奇。”
      “好奇在一边看着就是了,何必跳出来碍眼。”
      隐狐叹道:“我一直就在这里,到方才为止,你都没觉着我碍眼。”
      甚至还很顺眼。
      隐狐藏下了这句话没说,不过那眼里显然是这个意思。
      司空心里烦躁极了,只想一掌将他打飞到窗外,别再看见他才好。偏偏隐狐顶着一张小女孩的皮,他真要一掌打下去,只怕立时要有人抱打不平,上来打他了。
      这正是姜毅要出城打猎的日子,浩浩荡荡数十人的队伍踢踢踏踏自长街奔来,很快就要经过楼下。
      司空听见动静,回头看去,隐狐却显然早将这人行踪了然于胸,娇声提醒道:“时机正好,少主还要耽搁么?”
      司空瞧着正中姜毅一骑接近,面上露出一丝狞笑,喃喃道:“我也觉着时机刚好。”
      隐狐雀跃道:“那还不赶快动手?”
      司空不答,左手突地灵蛇出窍般一伸一抓,拎住隐狐颈子霍然转身扑向窗边,猛将他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往楼下队伍中一砸!
      隐狐惊呼失声,居然还能维持黄毛丫头的声线不变,径直往姜毅头顶落去。
      姜毅即时抬头,反手往背上一探,那杆银枪已抓在手中,一个枪花便扎向他胸口!
      姜毅身周十数人同时反应过来,呛啷啷兵刃纷纷出鞘,只要姜毅银枪一抖掼开那从天而降之人,便要将之乱刃分尸!
      隐狐是很想装无辜,可惜的是姜毅这些人并不害怕错杀无辜。他终究不想无辜地就死,只得露出武功身手,迫不得已地替司空分担那些人的压力。
      司空见他落入围攻,这才孤身只剑,丸泻星陨般直袭正要收枪的姜毅。
      这简直比初设想的还要简单,姜毅要怪,就只好怪隐狐太不长眼,惹得司空临时起意,没得让他少活了几日。
      长街一片喧嚣,纷乱如麻。
      ※※ ※※ ※※
      道上尘土飞扬,魏凌波站在一株杨柳树后,背对大道,手执玉笛,却并未吹奏。
      吹曲子也是要看心情的,杀姜毅这个人,劳心费神,让他实在提不起吹上一曲的兴趣,只在心中推演着阵势变化,等待对手前来。
      一月之期,他除却赶路,只用七天时间便将一切布置妥当,已是相当迅捷的了。开封城内那么多杀手,反复刺探消息,却没一个敢轻易动手。
      那个任务却是先到先得,能占得先机,他自然不会拖延时间。
      想来不会有人比他更早,毕竟从方城探得的情报来看,那些杀手并未联合,也不具备只身一人于众多护卫围拱中击杀姜毅全身而退的本领。
      他的阵法却能令那些护卫形同虚设,刺杀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虽说他做的事其实比那些杀手多得多。
      日头已升上三竿,魏凌波能感到阳光照在面庞上的热度,方城那边却还没消息传来。
      他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难道偏偏在今日,那三日一游的习惯突然改了?
      他将玉笛在掌心轻拍着,静静思索。
      阵法优势极大,缺陷也极为明显,对于地利依赖太重,布置耗时也不短,情报哪一点出了问题,便可能前功尽弃。
      但他之前做过的几件案子,每一个都万无一失,而方城的能力也一向令他放心。
      情报不会有错,即管有什么变化,方城也定然会给自己一个交代。
      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便在此时由远及近而来,魏凌波听得清楚,眉峰却不舒反攒,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的确是方城,只是他却没有半分高兴的神色,远远数丈便跳下马朝魏凌波奔来,呼道:“公子!”
      “什么?”
      只听这声称呼,魏凌波心中便是一叹,知晓事有变故,否则方城出口的将是姜毅一行人几时将至,快作埋伏才对。
      “姜毅今早依然大队出行,招摇过市,一直行到南街。”
      方城赶得甚急,说话不免喘气,魏凌波早有预料,便没有催促,只点了点头。方城抹着额上汗水,接着苦笑道:“长街之上,闹市之中,本来不该有人动手才对,哪知……”
      他顿了顿,魏凌波道:“有人动手惊了他么?”
      方城叹道:“只是惊了还好,我们总还有机会。”
      魏凌波一怔,道:“我们再无机会,难道……”
      方城点头,又叹了口气,道:“那姜毅是什么人,就算有人动手,若没伤筋动骨,他还是照出城不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真有人单枪匹马杀入重围,生生取了他的人头!”
      单枪匹马,于乱军之中取敌项上人头。
      纵是目不视物的魏凌波,一时也有些为这番话而震撼,而失神。
      那是怎样一种豪气冲霄的场景,他却永远也无法领略。
      脑海中还有些被强烈冲击的微微眩晕,魏凌波听见自己不由自主问出的问题:“是谁?”
      “是谁,我也还未查明,只知那人随手擒了一名扮作卖唱女的杀手扔进其间制造混乱,随即一人剑敌姜毅八人,十数招下杀人斩首,夺马而去。”
      目标没来,道途并未完全转为阵法,仍有行人来往。自方城驰来的方向,又是一阵马蹄急响,引人注目。
      方城一眼望过去,不禁抬手一指,脱口惊呼:“便是此人!”
      魏凌波同样面朝那方,却除了马蹄声响,没有任何其他线索可标记此人模样。
      司空骑着抢来的姜毅座下名驹,左手按在剑上,右手拎着个浑身是伤的黄毛丫头,纵马疾驰,正要从大道经过。
      方城瞧清不由喃喃道:“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魏凌波忽然呼吸急促,道:“布阵!”
      方城一呆,没能及时反应,问道:“什么?”
      骏马身旁驰过,魏凌波已经转身,要去动手补完阵法。只是他才疾奔几步,司空那一骑已完全驰出阵法范围,就是再将阵法布置起,也拦不住了。
      方城这才醒悟,急急赶上他的身形,他却又已停下,朝司空马蹄去处默然半晌,终于放松下来,道:“撤阵,回吧。”
      方城从未见过他这样紧张,虽是担心,看他心情平复,便也松了口气,道声“是”,回身去命带来的手下做事。
      ※※ ※※ ※※
      司空一骑风驰电掣,又有个隐狐在手,自然惹得路人纷纷回望。
      这种目光他虽已习惯,瞥见柳树后那双眼瞳,他却还是不由脊背一紧,伏低上身贴近鞍鞯,一面催马一面警惕防备。
      刺杀成功,如若没有必要,对于后续追杀他是能避则避,绝不想再杀人的了。
      一骑驰过,那看来有些问题的白衣人果然身形一晃,自柳树间疾行追来,司空臂膀肌肉立时一硬,左手剑蓄势待发。
      那人却只追了几步,便停下来,再无动静。
      马匹驰出好远,直到看不见白衣人所在地,司空才放下心来,将装作昏迷的隐狐扬手一扔,当做垃圾也似丢向道旁。
      隐狐及时翻身抓着马鞍重又弹回,自觉落在他背后坐好,委屈地道:“少主当真狠心,差点害我给剁成肉泥。”
      他的声音还是娇嫩嫩的,只是司空这回连鸡皮疙瘩也懒得起了,道:“活该。”
      隐狐并不生气,反而伸手一抱,搂住他腰身喜滋滋地道:“好在少主记得救我,奴家不知何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
      司空一个激灵没忍住,回肘一击,生生将他撞得双手松开,按着胸口喘咳不已。
      然而手肘处诡异的触感挥之不去,却令司空更是毛骨悚然,急声喝道:“你还不下去,再跟着我,当心性命不保!”
      隐狐笑咳道:“少主还不回山,又待夜夜春宵么?”
      他这回却不再死缠烂打,说罢当即纵身后跃,躲过司空恼羞成怒的剑鞘一击,落在道旁挥手笑道:“少主尽管放心玩去,我即便回去,也不会告诉君主的。”
      司空马已奔远,听见这话,只想立时回转马头将他一剑杀了了事。
      终于没有回头,是嫌这太过麻烦,而他更连半眼也不想瞧那个黄毛丫头了。
      最好还要从脑子里彻底摘除掉这件事情,免得影响自己日后的身心健康。
      ※※ ※※ ※※
      魏凌波还在摆弄算筹,插旗沙盘。
      司空从刚成雏形的桃苗阵中浇水回来,瞧见他低头思索的样子,忽然心花大放,一把从背后将他抱起,热热地吻在那光洁的后颈窝处。
      魏凌波浑身一软,被他在背后亲个不停,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司空笑道:“没什么。”
      魏凌波挣扎几下,蹙眉道:“大白天的,作什么怪。”
      司空不放,嗅着他的发丝气息,道:“反正你也看不见,分什么白天黑夜。”
      魏凌波只觉他古怪得很,却实在想不出是在发什么癫,只好妥协,道:“别弄乱了我的数筹。”
      司空心满意足,走开两步将他放在一旁长凳上,自己跟着一起坐下,欺压得他俯下身去,摸着他耳朵赞道:“今日真是乖顺。”
      魏凌波无奈,道:“我何时没顺过你的心意了?”
      司空扬起眉毛,道:“那自然是有的。”
      魏凌波诧异:“何时?”
      司空耍起无赖,道:“这你不管,只消明白,我现在心中想起来,实在有些火气不发不成。”
      魏凌波哭笑不得,道:“哪有这样翻旧账的。”
      司空心头火热,浑身也火热,拥着他轻轻磨蹭,叹道:“不但此时要翻,而且时时要翻上一翻,想想你不乖顺的样子,便似用了一整瓶的合欢露,这等快活如何不享!”
      魏凌波只好不语,俯身于那宽阔春凳之上,任他作恶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番外·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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