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居酒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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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喝酒的话，也不必特意跑这么远吧！”我脱下外套禁不住向“杜立德”抱怨道。
“你应该最清楚啊！全日本都找不出比这里更好喝的烧酒了，在其他地方喝都是白花钱。何况今天是我请客，你唠叨个什么劲儿啊！”“杜立德”挽起袖子坐在柜台桌前。
下午接到“杜立德”打来的电话：“晚霞居酒屋，陪我喝酒，六点到我这里，我们一起出发。”言简意赅，没一句多余的话，我张张嘴刚想问点儿什么，他已经挂断电话了，再打过去就变成了无人接听状态。
“什么嘛这家伙！”我生气地想着，但是晚上还是乖乖地跟来了。
“老板，烧酒四壶！”“杜立德”伸手向柜台后面忙碌着的老板打着招呼。
“噢，来啦！”老板豪爽地应道。没一会儿，四壶暖乎乎的烧酒和可口的下酒菜就摆在了我们面前。
“呀，优酱，好久不见了呐！”老板是位六十出头的憨厚大叔。我们从刚上大学开始就经常在他家店里吃饭喝酒，所以跟他非常熟络。就像我给“杜立德”起了这个绰号一样，“优酱”这个称呼是这位大叔为我命名的。当我抱怨说什么啊听起来像个女孩子似的，大叔总是哈哈大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嘛跟你可爱的外表很相配。每到这时候我都会为自己对“杜立德”做下的恶作剧而感到深深的内疚……
“您还是饶了我吧！那么难为情的称呼……”我嚅嚅道，“杜立德”在旁边偷笑着。
“啊对不起，现在应该叫您‘魅力兽医花菱大人’啦！”老板笑眯眯地说道，还故意用了别扭的古敬语。
“……”这个称呼也让我不好意思。
“喂！杯子在哪里啊？”“杜立德”嚷道。
老板递两个杯子过来，“‘杜立德’医生还是那么不可爱啊！难得我们优酱能跟你做朋友，真是你小子的福气啊！”
“大叔！做你的生意去吧！说什么多余的话。”“杜立德”故意生气地反驳道，脸上却带着难得的友好笑意，“‘晚霞四世’还好吗？”“晚霞四世”是这家店里养的猫。三十几年前老板开了这家居酒屋，以自己当时养的一只叫“晚霞”的猫命名，从此以后老板陆续养的猫都叫“晚霞”，伴着居酒屋的生意延续了下来。现在的“晚霞四世”在我们刚到“晚霞”居酒屋的时候才两个月大，现在已经是一只八岁多的老猫了。
“啊，托你们的福，它精神着呐！”老板高声回答道，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请吧，优酱。”“杜立德”给我倒了杯酒，推到我面前，故意咬文嚼字般地说出那个称呼。
“喂！”我吼他。这家伙明显是在报复嘛！不过他又不是第一次拿这个名字打趣我，以前我好像没感觉这么怪怪的啊！果然还是那次的事件对我的影响还没散去……
“你这么跑出来，诊所里住院的动物不用照顾吗？”我啜了一口酒，试图转移话题。
他也喝了一口，“这几天接的不多，何况那个‘外行人’多少有点儿长进了，简单的事也能处理了。”
“你别总是外行人、外行人的，人家小女孩会受打击的。”我替没在场的明日香鸣不平。
“喔？怎么，心疼她了？”“杜立德”挑挑眉。
“可爱的女孩就是让人想要呵护啊！”我想起明日香那张可爱的笑脸就觉得很温暖。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嘛！”
“你小子是迟钝是笨还是故意的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言行很危险吗？”“杜立德”脸色阴沉下来。
“什么？”我一头雾水。
“在对你表白过的人面前说你喜欢别的人，难道不过分吗？”
“什么啊，表白什么的……”忽然想起此前的种种，我的脸呼的一下就热了起来。刚喝下去的酒在嗓子里留下又辣又烫的痕迹，我的声音听上去都有点儿不对劲了。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迟钝了。明知道“杜立德”对自己有那种心思，我原本应该避免与他接触，不要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我却还单独跟来陪他喝酒。但是，一想到要和他断绝来往，我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八年了，我早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习惯了他的毒舌、坏脾气、对待动物的温情、对待人类的冷漠、医术上的精湛技艺、工作上的专注，等等。我几乎没法想象他从我生活中消失会是什么样。因为珍惜他这个朋友，所以我没有给他回应，却还是赖在他身边不离开，而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我如此任性，对“杜立德”是不是太残忍、太不公平了呢？或者是，我虽然嘴上否认，其实心里已经默认了？
当我从沉思中缓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杜立德”一张脸放大在我面前。我吓了一哆嗦，杯里的酒溅出来一半。
“你在想什么？”他冷冰冰地问。
“没……”我往后躲着。
“哼，”他撇了撇嘴，“是不是我那天表白得还不够明确还不够彻底还不够情真意切，所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要不然我今天当着这么多见证人的面，再表白一次？”
“啊！”原本人声鼎沸的居酒屋在我爆发的怪叫声中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罪魁祸首“杜立德”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坐好。
“‘杜立德’！不许欺负优酱！否则我就不给你上酒啦！”老板大叔转过身来训斥“杜立德”。嘴上是在帮我说话，可是脸上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欢乐表情。
我从惊慌失措中冷静下来，喝一大口酒压惊，心里把“杜立德”翻来覆去地骂上一万遍。话说看到我抓狂他就那么开心吗？还有自己也太不争气了，屡次被他调戏。下次我一定不再嚎叫乱蹦，我要微微一笑，淡定地对他说“鸟取医生请您不要闹了”。
“对不起呐！”“杜立德”慢慢地说着，慢慢地喝着杯中酒。“杜立德”竟然在道歉，不可思议。“别再出现那么一副烦恼的表情了，虽然我知道这是我的错。”
我沉默地往自己杯子里倒着酒，不知该怎么搭话。
“约你出来喝酒，我其实很害怕你会拒绝。”他继续说道。
你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吧，我在心里恨恨地说道。
“我并没想强迫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只要你别被吓跑了就好。”他如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
哦，貌似他除了告白以外确实没有说过什么希望我答复他的话。如果他说了，我肯定会拒绝吧！如果拒绝了，以后怎么相处？他伤心了怎么办？他跟我断交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竟然在心底暗暗打了个寒噤。
“‘手’好了吗？”“杜立德”忽然转换了话题。大概是看我一直不搭话所以觉得有点儿尴尬了吧！我知道他是在指我能不能做手术的事。
“哦，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那天的手术不是坚持做完了吗？”
“哦……”我支吾着没回答。其实我还是没法像从前一样自如地实施手术，那天在他的诊所里能坚持到最后，完全是因为有他的支持，如果他没在场，我肯定在期间就晕过去了。但是这些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他扭头看看欲言又止的我，没说话。
“你要加入那个什么会长老头子的组织吗？”“杜立德”今天的话题太跳跃了，我简直有点儿跟不上了。
“我只是初步试探了一下，还没深入接触。”我回答他，“你知道的，如果我无法克服自己的心结，那么兽医工作的专业化细分对我来讲是最好的出路。我觉得他的理论还是蛮契合我的实际情况的。”
“兽医是门生意，这是我的原则。但是兽医不是政治。而那位会长大人给我的感觉，是把兽医作为政治工具在经营。你要小心他，不要污染了你。”
虽然话题跳来跳去，但是始终围绕在我身上。“杜立德”在为我担心，我感觉得到。如果是从前的话，我会自然而然地接受。现在却总是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暧昧的情感，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不知是被“杜立德”难得的温存感染了，还是酒劲儿涌上来了，两壶清酒下肚后我开始有种舒服的微醺感。
“我说啊，今天出来喝酒难道没有什么主题吗？”我眯起眼睛问他。
“你吃每顿饭都需要理由吗？”他尖酸地反驳我。
切，这家伙果然不可爱。
“今天是我和某个家伙认识满八年啊！时间过得真快呐！嗯，这鱼还是那么好吃。”他忽然貌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是吗？”我恍然大悟，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个不起眼的日子，我都已经记不得了。这种不动声色的关心让我觉得很温暖。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尽管毒舌又冷淡，不会轻易表达温情，却能把每件事都做得细致入微。这是我所欣赏的品质。
“原来你还记得啊！”我有点儿感动地对“杜立德”说。
“我本来没打算记得，不过和那个笨蛋的相识比较有趣，所以还是记住了。”他夹起一块生鱼片，喂给蹭在我们脚边的“晚霞四世”吃，头也没抬地说。
“别人的糗事你能不能别记那么清楚啊！”我抱怨着。
和“杜立德”的相识回想起来挺气人的。刚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在自习教室学习时，我不小心把一本托朋友从国外买来的兽医科学的书落下了。那本书非常珍贵，我很着急，在学校里贴了失物招领启示。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某天，一个跩跩的家伙找到我，把从崭新变成了二手的那本书还给了我。虽然书最终回到了我手里，但我还是很气愤，我谢过他以后质问他既然知道是我的书为什么不早点还给我，他一脸欠揍的表情说：“我也想买这本书来着不过一直没买到，所以既然捡到了就拿来看看喽，反正早晚会还给你嘛，又不会私吞。你嚷什么啊！”我当时真是气得无话可说，干脆不理这种无礼的家伙。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竟然被分在了同一个研究小组，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在后来的接触中，我们却慢慢地成了朋友。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我沉浸在回忆之中，忽然感到头上轻轻落下一个温暖的重量。“杜立德”像抚摸“晚霞四世”那样摩娑着我的头，目光柔和地看着我。这样亲昵的动作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男人的头顶，神圣不可侵犯呐！”我打掉他的手，他嘲笑般地笑了笑。
“干杯。”我们两个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轻响。
离开居酒屋的时候，老板大叔还不忘“恶狠狠”地提醒“杜立德”：“你可不许欺负我们优酱啊！要不下次不让你进门啦！”
“喂老头子，现在明明是你们优酱在欺负我折磨我啊！”微醉的“杜立德”抗议道。
看着这一老一小，我真是哭笑不得。
八年啊！我们的人生能有几个八年呢？下一个八年之后，我们会在什么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呢？守在我们身边的人还会不会是现在的彼此呢？我吹着清冷的晚风，抬头仰望深蓝的夜空，呼出一口气，在心底如此感慨着。
“喂！快走啊！干什么呐！一会打不到计程车了啊！”走在前面的“杜立德”回头喊我。
“喔！来啦！”我快走几步赶上去，跟他并肩走在一起。
不管过了几个八年，我跟身边这个男人的羁绊都不会断掉吧！我如是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居酒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