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为何愁眉不展》海阔艺

103、母亲

　　矮个保姆一愣：“你血口喷人！”不等高敞开口，杨琪厉声呵斥她，让她闭嘴，她却还不服，梗着脖子要为正义发声。

　　“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出去！”杨琪直推她，俩人纠缠片刻，然后杨琪冲矮个保姆保证了些什么，她才一路瞪着高敞离去。

　　而高敞的目光，始终未离开杨琪。

　　偌大的厅，处处泛着金光，暖气烧得很足，此刻却清冷无比。

　　见人出去后没什么打动静，杨琪像是放下了心，把刀往电视柜上一放，自己躺到了沙发上，看也不看高敞一眼。

　　高敞仍坐在那椅子上，没打算挪窝。

　　大门开着，外面人头攒动，偶有交谈之声，顺着丝丝冷气卷进屋内。

　　“高小姐大驾光临，有什么事？”杨琪面无表情，神色还是那样柔和，但眼睛丝毫没往高敞那边转。

　　高敞开门见山：“杨琪，看不出来啊，没想到你心思能狠毒到那个程度。”

　　杨琪面不改色地说：“你说什么，我不懂。”

　　高敞轻哼一声，起身掏出手机，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停下，将闪烁的屏幕正对于她。

　　画面一直在晃动，但不难看出中央是个北洲面孔的男人，正在用二人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什么。

　　杨琪眉眼温柔，微微向前探着身子，目光中闪着不解：“这是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谁知下一秒，屏幕里的音节，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养气……养……气……”

　　滴。视频结束。

　　高敞观察着杨琪瞬变的表情，心中有了答案，说：“知道了？”

　　杨琪眨巴着眼睛：“氧气，什么氧气？你不会以为，他说的，是我的名字吧？”

　　高敞不语，就近坐在了离杨琪最远的沙发上：“你找过谁，办过什么事，你心里不会不清楚。”

　　杨琪继续装傻：“我还是不明白。他说的话，你也听不懂吧？光这两个音节，能说明什么问题？”

　　高敞轻叹一声，疲惫地用手支着脑袋，眼睛直愣愣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拍视频的人问视频里的人，受谁指使才绑架他人。视频里的人说，是一个外国女人。拍视频的人继续追问，他就说了那个名字。”

　　杨琪不急不躁，不怒不笑：“哦，这样吗，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天底下叫杨琪的人多了。而且，视频里那人，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高敞淡淡说：“他绑架了我。”然后慢吞吞摘下帽子：“还打得我一身伤。”

　　杨琪的视线也被余光闪过的一抹洁白吸引，望了过去，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转瞬即逝。

　　“这可真是，不太走运。”杨琪收回视线说。

　　高敞嗤笑道：“是啊，太不走运了。要是没遇到你，没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对我！”

　　杨琪面露惊色：“天哪，大小姐，你不会以为，是我雇了那帮人吧？”

　　她慌里慌张，微微攥成拳的手不断锤着沙发，有气无力似的：“我可一直没离开京城啊！北洲那么远，我哪有那种本事嘛！”

　　高敞说：“我可没说是在北洲。”

　　杨琪一愣，又说：“视频里那人，说的不是北洲话？嘟嘟囔囔的，能不是北洲？而且你前不久，不是在那拍戏？”

　　高敞勾起唇角：“你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啊！”

　　杨琪坐怀不乱：“听怀安说了，就记住了。我又不是傻的，自然串起来了。”

　　高敞轻笑：“行，那就不追问你是怎么在一堆嘟嘟囔囔的外文里，一下子就听出是北洲话的。嗯，连第二外语都学不明白，还能一下子辨出小语种？厉害，厉害，当真天赋异禀。”

　　见杨琪不语，高敞也没有丝毫意外。

　　忽然一阵风，从门外刮来，卷走了热气，也带走了弥漫的异香。

　　高敞顿觉神清气爽，终于能深吸一口气：“真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难闻的香。”上次来就熏得她头晕脑胀，这次也不遑多让。

　　杨琪低头把玩着抱枕的一角，说了个名贵的品牌。高敞嗤笑她说只认牌子和价格却不认质量，果真不识货。

　　片刻，高敞再次起身，缓缓靠近杨琪，这下她才终于放下手上的小动作，望向高敞的眼神也多了些如临大敌。

　　高敞勾起唇角，眼中却尽无笑意：“别害怕，我还不想脏了我的手。”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了另一个视频，放在她眼前。

　　视频中，还是一个北洲面孔的男人。与刚才那个是不是同一人，杨琪脸盲，辨别不出。只见视频背后一人，将一块十几寸的屏幕，放在了镜头范围内。视频里的男人，也顺势扭过头去，指着那块屏幕连连点头。

　　杨琪眉头皱起，不明所以地望了高敞好几眼。

　　高敞轻笑：“看不见？好办。”她伸出修长的两指，暂停了屏幕，将画面放大，然后在杨琪抬手的瞬间，收回手机，迈步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杨琪当然没有傻到想击落或者抢走手机，她只是吓坏了，下意识伸手指着手机屏幕中大屏幕上的脸——

　　是她自己的脸。

　　但慌乱了片刻，她便沉住了气：“高敞，我与你无冤无仇，和怀安也是自由婚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竟然想把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

　　高敞冷冷看着她：“我怎么对你了？”

　　“你——”杨琪刚欲张口，又憋了回去，再开口语调便平和不少，“你找来我的照片，让他承认是我指使的。”

　　高敞说：“我没有。照片也不是我找来的。”

　　“那也是你让人找来的！”

　　高敞叹了口气，懒洋洋向前伸着手机：“来，再看一眼，这种照片，你说我如何找来？”

　　杨琪一改之前步履蹒跚的样子，灵活起身，仿佛那大肚子根本不存在，定睛一看，便直指高敞的脸：“你黑了我的手机！”

　　“啧。”高敞翻了个白眼，吓得杨琪连连后退，“我有那么大本事么？有那个必要么？”

　　杨琪却连连往门口望去，颤颤巍巍说：“那佟——”

　　“这照片，”高敞打断她，“是那人自己存的。”

　　杨琪愣住，半晌，脸色煞白。

　　那照片，是从下往上拍的，角度、光线都不是很好，看起来就像面容解锁时不小心按下了快门，若不是在这种紧张环境，看起来还有些招笑。

　　高敞倒是笑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这一手，真的万无一失吧？”

　　她重新坐回柔软的沙发上，胡乱往后一靠：“的确，你和他们交易是在线上，而且设备、电话卡、账号、软件等等，全是国外的。没有实名，无法追溯，所以，你才有那个胆子。但你别忘了，你找的人，也不是善茬。”

　　杨琪神色微动，高敞则不紧不慢继续说：“西边那些个地方，救数北洲人最擅长理科。你找的那个专业团队，也会接一些极客的任务。当然了，他们技术还是不行，不然也不会接这种杀人越货的买卖。”

　　水平够高的极客，在哪里都是香饽饽，靠正规手段就能吃香喝辣，甚至死后留名，哪里用得上干这种丧尽天良，还有可能得不偿失的事？

　　高敞单手来回转着手机，颇为疲惫，声音也变小了些：“你以为对方收到定金就会老实干活，就没想过人家会怀疑你是钓鱼执法？”

　　杨琪对上那道突然锐利的目光，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高敞没有丝毫意外，说：“没错，你确实不在乎那点定金，甚至如果没有我，你就更不在乎了。或许你一开始也没把握这事能办成，只是想试一试。毕竟异国他乡的，而且我爸妈又是那个德行，如果我真的没了，也没人会追究，毕竟你肚子里还有小号。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查到是你，你可能也以为这事能翻篇。”

　　她极其冰冷地笑了声：“呵呵，想得挺美。”

　　接着换了个姿势，用手撑住被异香熏得发晕的头，说：“但你还是忽略了对方。最关键的对方。你以为，他们凭什么信任你？凭那点定金吗？他们早就在你联系他们的时候，远程黑了你的设备，通过摄像头和话筒，记录下了所有。他们判断你值得信任后，才下了手。”

　　“喏，就是你刚才看的那张。”高敞垂眸，用下巴指了一下杨琪手机的方向，原来她刚才就把照片远程传送过去了。

　　杨琪颤颤巍巍拿起手机，然后扑通一声跪下，速度快得让高敞怀疑她到底看到没看到。

　　“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杨琪哭喊着，捂着肚子说，“我也只是想给孩子一个更好的未来——”

　　“你错哪儿了？”高敞冷道。

　　杨琪连忙摇头：“我不该雇人伤你，我不——”

　　“雇人什么我？”高敞嗤笑，“你们一开始怎么约定的，说。”

　　杨琪咽了口唾沫，小声开口：“说……让他们绑架你，然后……给你点教训，再……”她颤巍巍望着高敞，然后在她的逼视下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杀了你。”

　　高敞不动声色扬起眉毛：“你为什么要杀我？”

　　杨琪跪在地上，拖着身子往高敞的方向挪：“高敞，你没当过妈妈，不会理解的。我知道，我没你有本事，没你家世好，我真的……只有这条路了。但是你也知道，我怎么可能争得过你嘛！”

　　“所以你就要害死我？！”高敞咚一声锤在沙发扶手上，发出骇人闷响，“杨琪啊杨琪，你为自己孩子着想，好一颗慈母之心。但你想过没有，谁不是从妈肚子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