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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头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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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跟着流川出了豪景大厦,流川开车,南烈坐在副驾驶上,一路沉默。
车子在夜晚无人的街道上飞速行驶,南烈看着流川清俊的侧脸,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流川将车子停在枫蓝小区的门口,南烈才终于开口喊了一声:“流川……”
流川随着他的声音侧过头,漆黑眼眸如一潭深幽泉水,静得让南烈觉得一阵心惊:“南,你到了……”
南烈一直揪着的心仿佛又被重重的刺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车里安静了片刻,南烈勉强笑笑,推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之前,他俯下身来,看着流川:“流川,你……”
流川抬头看他,唇边竟然浮起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容,看得南烈一呆,然后听见他轻声说道:“南,晚安!”
南烈愣住,流川发动车子,掉头而去。
在路边呆站了两秒,南烈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跟着前面那辆捷豹!”
出租司机怀疑的神色:“你是什么人?”
南烈亮出警官证,几乎低吼出声:“警察办案,跟上前面的车,快!”
出租司机忙不迭的点头,油门一踩到底,没过多久,便已稳稳的跟在流川的车子后面。南烈一边看着流川的车,一边对司机说道:“距离拉开一点,别让他发现!”
司机点头,在南烈的指挥下,稳稳的跟在流川的后面。流川的捷豹开出了市区,竟是直奔南郊的一片私家墓地,出租司机忍不住低声嘀咕:“大晚上的,跑这儿来干嘛,真是瘆人……”
南烈坐在车子后排,看着前车的尾灯,猜到流川要去的地方,心中却是一阵酸楚。
看着流川将车子拐进墓地停车场,南烈吩咐出租司机越过停车场,在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下了车,付了车费,然后缓步走了回去。
停车场中只有流川一辆车子,早已熄了火,南烈走到车前,将手放在还散发着热气的引擎盖上,看着空空的驾驶座,停留了一会,幽幽叹息一声,走进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看守的墓地,径直朝着三井明的墓碑走过去。
月色清冷,墓地里灯光幽暗,南烈缓慢的拾级而上,极为小心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走到墓地最高一层的平台上,南烈站在台阶两边种植的巨大的青松后边,停下了步子。
前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便是三井明的墓碑,四周一片静谧,流川一动不动的站在三井明墓碑的前面,不远处的灯光照在他清瘦挺拔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条淡淡纤细的影子。
早已过了立秋,深夜秋风渐起,南烈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流川额前流海被秋风吹起,清俊侧脸苍白如月色。凉意一点一点透过衣服渗到皮肤里,让南烈有种想要脱下外套将流川裹在怀里的冲动,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着他,在如此凄清的夜晚,这一刻,南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感激还是该恨上苍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陪他一起痛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烈觉得自己身子渐渐僵直,想起流川枪伤初愈,此时露寒风重,一时心痛之极。就在他犹豫着该怎么做的时候,一直没有任何声息的流川忽然低低的说了一句话:“爸,三井铁了心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带着无奈和悲凉却无限温柔的声音随风传到南烈的耳中,他心中巨震,看着流川纤长的侧影,怔怔出神,良久,沿着来时的路悄然返回。
出了墓地,南烈找个地方坐下来,又等了好一会,才看见流川从墓地出来,看着流川的车离开之后,南烈才拿出电话打给藤真:“藤真,……”
藤真洋平樱木和重案组的人全都还在守望麦田:“南,酒会结束了吗?怎么这么晚,跟三井说清楚了?”
南烈心中又苦又涩:“还真他妈的都说清楚了!”
藤真听出南烈话里的不对:“怎么了?把话说清楚!”
南烈长吐出一口气:“说来话长,我人在三井伯父墓地,你先过来接我!”
次日清早,南烈踏进重案组的大门,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流川已经坐在座位上看资料。各种晨报散乱的铺在办公室的茶几上,三井昨晚扔戒指那一瞬间的照片几乎占据了各大晨报的头版的整个版面!
南烈跟流川打招呼:“流川,早!”
流川微微点点头,南烈给宫城使个眼色:“小宫,咖啡要不要?”
宫城站起来:“我自己去吧!”
两人走出房间,南烈几乎是低吼着问道:“那些报纸怎么回事?”
宫城叹道:“那都是流川自己买的,今天早上清田福田第一批来,我和阿彩第二批,然后流川进来,把早上出的报纸都买了一份,扔在茶几上,自己坐在那儿一份一份看了半个小时……,我们什么话都不敢说……”
南烈听宫城说报纸是流川自己买的,呆了一呆,想着昨晚墓地里流川安静站立的身影和最后的那句话,心痛难当,轻声自语:“枫,你这又是何苦……”
宫城看着他的样子,犹豫着说道:“南,你别怪我多嘴,流川他现在心里,只有小三,你……”
南烈抬头看着宫城,自嘲笑笑:“小宫,这一点,我自信我自己比你更清楚……”
两人正说着,看见前面重案组的门被推开,流川走出来,南烈急忙迎了上去:“流川,怎么了?”
流川疑惑的看了看他和宫城:“牧找我过去商量下一步的方案。”
南烈点了点头,流川看见他和宫城两人神色之间都有些不自然,心中早已猜到两人在谈论的话题,也不多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了牧绅一的督察办公室。
敲了敲门,牧竟然亲自拉开门,看见流川,他脸上泛起一个温柔的笑容:“流川,快进来坐。”
流川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牧沏了杯茶端给流川,轻声说:“我记得你喜欢喝绿茶,这是今年的碧螺春,你喝喝看喜不喜欢?”
流川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接过茶杯:“谢谢!”
牧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紫砂杯深色盖子上无意识的轻轻摩挲,心中微微一颤,叫了一声:“流川……”
流川“嗯”了一声,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牧深吸了口气,只觉自己心中“砰砰”跳得厉害,紧张开口:“那个,昨天晚上,你和三井……”
流川清亮的眸子微微一黯,牧心里跟着一颤:“我知道报纸都是瞎写的……”
流川摇头:“报纸上写的都是事实……”
——三井,无论你究竟是何打算,如果这是你所期待的,我会承认!
牧睁大眼睛看着他:“昨晚你真的去了酒会?……我没在报纸上看到你的照片,还以为是记者瞎编的……”
流川轻轻勾了勾嘴角——他早就发现所有报纸上都只有三井和褚星瞳的照片,却没有自己的——做这件事的,除了三井,流川不做第二人想。
牧却不知道流川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被他唇角清浅悲凉的笑容震慑,心神俱乱,忽然伸出手去握住流川的手,流川惊讶的看着他,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牧更用力的握在手中,流川皱眉,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牧,你干什么!”
牧紧握着这双自己早就想握住的手,声音因为紧张急切而微微发颤:“流川,……枫,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相信我,他三井寿不珍惜你,我会一辈子都将你捧在手心的……”
流川震惊,看着牧一向沉稳老练的脸上带着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癫狂神色,愣了愣,猛地甩开他的手,站起来,没做任何停留的走了出去。
牧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急忙站起身来想要将流川追回来解释,流川却早已出门而去了。他看着门口的方向,颓然坐下,望着自己的双手,怔怔的出神。
流川回到重案组的时候,神色已经基本恢复,南烈却仍觉得他呼吸间不经意带出的急促,疑惑问道:“流川,怎么了?”
流川摇头坐了下来,彩子走到他身边,神色关切温柔:“如果不舒服的话就休息一天吧?”
流川知道她话语中的“不舒服”指的是什么,淡淡说道:“学姐,我没事,……不过是牧刚才问起昨晚的事而已……”
他这么一说,众人立时相信了,流川岔开话题,拿着手中资料说道:“咱们先将手头上这几天查到的资料汇总,然后再制定下一步的行动吧!……宫城学姐,你们和清田阿神跟踪川岛津,有没有什么发现?”
四人互相看了看,彩子说:“白天是我和宫城跟踪他,从我们这几天跟踪的情况来看,川岛津白天一般都跟在御子柴身边,据我们猜测,应该是帮御子柴处理一些常诚的事务。”
越野接着说道:“晚上他的活动很单一,我们跟踪他将近一周的时间,他每天晚上都在一家名叫Secret的酒吧……”
福田补充道:“我跟道上的线人打听过了,这家Secret正是川岛津的地盘!”
流川问了一句:“没发现他什么反常的地方?比如和杀熊谷信直有关的线索?”
宫城他们都摇头,清田说道:“我们查熊谷信直朋友这条线,倒是查到了一个人!”
南烈问道:“谁?”
清田说道:“武里一个叫做片仓景冈的人,居森星亮交代,这个片仓景冈跟熊谷信直其实早先因为争一个女人有过矛盾,那晚喝酒时他也在场……”
流川追问:“对过他的指纹了吗?”
清田点头:“让森星亮设法拿了他的指纹对过了,指纹不符,阿神……”
阿神接着说:“为了保险起见,我跟清田还一一清查了当晚跟熊谷信直一起喝酒的所有人和常诚的关系,结果发现正是这个片仓景冈和川岛津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叫做吉田泽仁的手下关系非同一般!”
流川眼睛一亮,清田摩拳擦掌的问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将这个片仓景冈找来问问话?”
流川摇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要找他来问话,他只怕什么都不会说。”
南烈同意:“不错,他最多是个提供消息的幕后推手,自己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们要从哪里找证据?”
流川微蹙了眉:“不用着急,……既然熊谷信直的案子嫌疑人我们已经锁定,如果不是川岛津本人,也跟他手下脱不了关系,所以这个吉田泽仁很有可能是动手的凶手之一!”
彩子说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流川翻看着手中的资料:“从两个方向入手——第一,想办法取到吉田泽仁的指纹,和健司从手机上收集到的指纹比对,看看会不会有结果;第二,继续监视川岛津,……前两天我跟小田碰过头,从他提供的常诚的资料来看,常诚最近很有可能有一笔大的毒品交易,盯住川岛津,就可能会知道毒品交易的情况……”
清田问道:“那片仓景冈怎么办?”
“他?”流川嗤笑一声,看着南,“不必我们费心,让武里自己处理吧,南,你觉得呢?”
他漆黑晶莹的眸中透出一丝狡黠的神色,看得南烈心中怜爱疼惜,轻笑一声,对有些茫然的清田解释道:“流川的意思是,把片仓景冈出卖熊谷的消息透露给武里,这种出卖自家兄弟害他横死街头的事情,任何一个帮派都不会轻饶的——只怕这个片仓景冈,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清田恍然大悟,随即点头道:“我还觉得像他那种人渣,把他抓过来关不了几天又得放了,憋屈,这下倒好了,哈哈……”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都摇摇头,却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原本一直有些压抑着的气氛缓和下来,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各自做事去了。
晚上藤真和花形来找流川吃饭,吃过饭之后去“老地方”坐了坐,藤真和洋平原以为流川还要喝酒,却没想到他当晚却是滴酒未沾,在守望麦田待到十点左右,便开车回家。
藤真不放心,让花形开着车一路跟着他回家,直到看他的车开进了枫丹丽舍小区的门,两人这才调头回去。
却不料流川回家之后,只是为了换衣服而已。他将自己身上的衬衣和外套脱下来,套上一件黑色T恤,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会,搜寻的手最终停在一件带着破洞的牛仔外套上面。
三井的外套。
两人出门旅游的时候三井一眼看上的,带着破洞的牛仔服穿在三井的身上,极衬他骨子里桀骜不驯的气质,自有一股飞扬的洒脱。
流川将衣服取下来,套在身上,依稀闻见衣服上有熟悉的淡淡烟草味道,心中掠过一阵恍惚,他想了想,摘了配枪,将匕首藏在衣服中,又将三井曾经送他的那把改装过的微型□□绑在脚踝处,转头出了门,直奔R城的东北区而去。
东北区的酒吧街和洋平他们所在的南区的酒吧街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临近十一点,正是酒吧热闹的时候,流川在街上兜兜转转看了一圈,找到有着巨幅招牌的Secret,将车子停到了酒吧背面的巷子里,走了出去。
Secret的装修以黑色为主,选用暗金色的藤蔓装饰的墙纸,酒吧里放着让人狂躁的摇滚,会让刚进去的人产生一种微微眩晕的不适感。
流川要了啤酒,找了个灯光昏暗的角落坐了下来,仔细观察着Secret的布局——除了他进来的正门之外,Secret靠近吧台的地方还有两个通道口,一个上面有着暗绿色的洗手间的标志,另外一个通道看上去狭窄幽暗,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仔细考虑了一番之后,流川暗中将啤酒撒在自己身上,站起身来,朝着另一个通道走过去。
通道比实际看上去要宽,两边装有极为昏暗的蓝色壁灯,有神色迷离的年轻男女在靠着通道的墙壁拥抱接吻,享受着欢愉的声音糜烂轻佻。
流川皱着眉往里走,进去七八米之后,是一条一米多宽的楼梯,盘旋而上,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流川站在楼梯口处,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忽然楼上有脚步声下来,他想要退出去已来不及,一个身材中等,脸上带着疑惑神色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前,看着流川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处,瞪着他问道:“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流川眯起眼睛看他,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右手微微屈着,暗藏的匕首冰凉的贴着他小臂上的皮肤,左手却是扶着头,口中含混的答道:“这里,……不是洗手间么……”
那人靠近一步,闻见他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呵斥道:“谁带你来的,不知道楼上是禁地么?”
流川听到“禁地”两个字,心中一动,抬眼看他,那人对上流川一双清亮的眼睛,微一愣神之下,抬手揪住了流川的衣服:“你他妈的究竟是谁?”
流川往后微退一步,匕首悄无声息的滑进了他的掌中,就在他要动手之时,一个流川觉得颇为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楼梯上面传了过来:“枫?……我让你在外面等我的,你怎么自己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