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背叛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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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尽头，是缱绻相拥的两道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当伊芙已渐渐融入库洛洛的温度时，两小时的时限却突兀的掠过脑海。许久，微妙的平衡终是支撑不住，于心底悄然打破。
“库洛洛，”她张开干裂的嘴唇，“你还要我的血吗？”
虚弱的口气好似从天边飘落，渺茫平静，惊不起一圈波澜。稍有起色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前方地面，无悲无喜，不痛不快。
库洛洛缄默不语。
原本明确的目标，已渐渐布满裂痕，丧失了既定的意义。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微微低下头，将鼻尖凑到少女乌黑的发间，温柔摩挲。
侧旁轻柔的动静滴出圈圈涟漪，沁入伊芙沉淀的心。她轻轻挪动被他温暖的身躯，却在转头的瞬间愣了愣。
鲜明的十字刺青近在眼前，复杂的纹路和迷眼的色泽一览无余。目光下移后，是两抹幽黑的深邃，毫无波动，平如魔镜。而这面不透光的镜子却清晰的映出希望的风景——
那是她的身影，单薄狼狈，但，独一无二。
“为……什么……不说话？”她仓惶失语，并非因为诱人迷失的深邃，而是那仿佛说着我爱你的表情。
打压着荒唐的想法，伊芙撇过头，怯怯的，不再看他。
这时，空气颗粒被一声浑厚苍老的波动冲散，昏暗的石室多出一抹轻柔的气息。
“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循着漂浮的音波望向石室入口，伊芙惊讶的瞪大眼睛。
死光弥漫的黑洞被拨开，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人影走进了石室。他步履稳健，虽然长袍有些破损，还沾染了一些血迹，但依旧不影响他的行动。
只是这张脸……
如此熟悉，如此深刻，是那个抚养她十七年的塞尔特仆从——
萨坦馆长。
“怎么可能，”伊芙惊呼出声，“萨坦馆长？你不是已经……”
“想知道为什么？去另一个世界问问你的父母和塔克吧。”
“什……什么……”
对话止于此。萨坦将目光移向抱着伊芙的库洛洛，从眼底射出的光好似锐利的刀刃。
库洛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抱起伊芙，轻轻的把她放到一旁，让她靠坐着墙壁。当他即将起身时，一股弱小的拉力从衣袖上传来，阻止了他的动作。
转过头，他看到一只因为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
“先帮我把右臂接上去，好吗？”她望着他，失色的眼眸渐渐有了光彩。
看了看抓着衣袖的手，暗红、破碎，尽管她忍痛用力，可力道依旧轻如羽毛。
捺不住光泽渐起的期盼目光，库洛洛伸出双手，准确的将她脱开的肩关节接了回去。
痛感再现，伊芙不经皱起眉头，可下一秒，虚弱的身躯便被温暖包围——
库洛洛将大衣盖在了她身上。
疼痛过后，模糊的思路也变得异常清晰。
身体右侧是念阵断连处，她只需伸出右臂，就能触碰地面补画念阵。
望着他温柔的背影，伊芙的眼神黯了下来。
现在只有一点，她还不能确定。
不是他，而是萨坦馆长。
库洛洛走到离萨坦不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呵，四只蜘蛛，不，应该说六只蜘蛛都没能杀掉你，看来，是我太小看萨坦先生了。”
“不不不，你的机智实在让我佩服。没想到你居然能识破我的计划，我到底是哪一点露出了马脚？”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伊芙。”库洛洛将双手放入口袋，眼底满是无人能及的自信，“若不是她那晚追到地下藏书室，我大概也不会折返路线。也就是那时，在我重回图书馆之后，发现你的尸体不见了，馆长室里居然完好无损，血迹全无。”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要凭她一个人收拾尸体，清洗馆长室恐怕太困难，而且图书馆当时并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所以，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尸体’本身。”
“至于你是如何做到‘假死’这一点的，根据侠客的调查，答案归结于你的能力。”说到这，库洛洛停了停。他用目光丈量自己和萨坦之间的距离，然后后退了一步，“眠域，一个最大半径为四米的封闭空间，空间内的人所见的景象完全由能力者控制，简而言之就是催眠。所以我想，那晚你是用你的能力让我们误以为你已经死亡，然后等我们都离开后，趁机逃跑。不过你大概没有想到，伊芙没有听你的话逃掉，而是去地下藏书室探查，所以引起了我的警觉，折回了图书馆，才发现了空无一人的馆长室。”
“呵呵呵呵，原来如此，”萨塔枯老的脸皮皱成一团，“不过仅凭这一点，你就如此确定？”
“并非只有这一点。在斯威尔钟塔的时候，我听出了你的声音，虽然不太清楚，不过……”库洛洛侧过头，嘴角微抬，余光瞄向身后地上的伊芙，“当时伊芙也在，在听到你的声音时，她握着我的手狠狠一紧，她大概也注意到了，所以我想，应该就是你。”（“声音”的线索请见34章）
伊芙没有表态。可大衣底下，是紧握成拳的右手，连关节都发了白。
“还有一点，你的名字。”收回目光，库洛洛重新望向前方，“萨坦，译为Satan，另一种解释为撒旦，是《圣经》中堕天使。他曾经是上帝座前的六翼天使，负责在人间放置诱惑，后来他堕落成为魔鬼，成为背•叛•上帝的黑暗之源。而且，跟踪我的黑衣人都是你派来的吧。”（“撒旦”的线索请见41章）
库洛洛的解释和被着重强调的“背叛”两字，让伊芙的疑心愈发强烈。终于，一直沉默不语的她开口问道：“萨坦馆长，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应该问你到底是谁？还有你刚才提到的，我的父母和塔克大叔……”
“呵呵，我是谁？我还不就是塞尔特家的奴仆吗？至于斯特芬这个臭小子，等你死了以后，自己去问他吧，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吗……那么……塔克大叔呢？”
“塔克？忠诚于塞尔特家的一条走狗罢了。失去念能力的他居然想着阻止我的计划，不自量力！我刚才已经送他去见你的父亲了。”
塔克大叔……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微弱的声线极尽隐忍，隐含着恼怒。
“我想要什么？我将身为塞尔特家族最后血脉的你抚养长大，然后把匕首交给你，让你寻找艾尔贝塔，到头来你却问我想要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艾尔帕兰的秘密？呵呵，不过，你还是没让我失望呢。不仅识破了虚假的艾尔贝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了真正的艾尔帕兰，我以为至少还要等上三五年。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勾搭上了蜘蛛头，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但是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得到艾尔帕兰了，也不枉费我在塞尔特家低声下气，潜伏了三十多年。”萨坦激动不已，沙哑的嗓音夹杂着贪婪和渴求。他看了看无力靠坐在墙边的伊芙，再望向一直笑而不语的库洛洛，“库洛洛，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艾尔帕兰里的古文物和财宝。这样，这些东西我都让给你，只要你把她交给我。”
库洛洛顺着萨坦的手指的方位望向身后，望着倚靠墙壁坐着的伊芙。
弱小的身躯被他的黑色大衣遮盖着，只露出虚弱的脑袋和瘦削的肩膀。混沌的目光布满失望和决意，不再透明的眼孔，已折射不出希望的曙光。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郁闷。转过头，轮廓流畅的脸上露出了阴鸷的危险表情。
“你的条件我恐怕无法答应。的确，古物和财宝我想要，但是……”他停了停，锐利的眼神射穿了萨坦的预谋，“她，我也想要。”
志在必得的狂野，不知是对谁，宣示着暗自铺陈的心意。
眼眶深陷，萨坦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呵呵，是吗？果然不太好办呢。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在临死前欣赏一下最美的风景吧。”话音掷地，一道无形的念压扩散开来。它并不十分压抑，而是清新温柔，让人沉溺其中。
萨坦将眠域的范围放至最大，然后缓缓走近库洛洛。不过库洛洛早已算准位置，他时刻保持着四米的距离，谨慎的游走在眠域范围之外。由于尚不清楚萨坦能力的制约和弱点，无法使用纯净空间封印萨坦的能力，他只能以守为攻，观察破绽，等待时机。
旁观着库洛洛与萨坦的对战，伊芙冷静的理清了杂乱的思绪。
萨坦馆长一直潜伏在塞尔特家族，原来是为了艾尔帕兰。目前看来，塔克大叔已经被害，而父母的死或许也和他有关，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艾尔帕兰！
看向那张被贪婪扭曲了的脸，心头默然浮现出塔克大叔的模样。
忠诚与背叛共舞，爱慕与憎恨同行。
原来如此，预言诗里的忠诚与背叛，其实是指塔克和萨坦，而非自己当时所理解的含义。但是，爱慕与憎恨又是指什么？
冷清的目光移向了专心应对攻击的库洛洛。他不停的切换位置，躲避眠域的侵袭。可无论闪到哪，他始终拉远着战场的范围，保证她不被卷入。
沉淀的心被敲打着，有什么东西正在浮上来。
强压着翻滚的意识，伊芙挪动起酸痛的身躯。她小心翼翼的将右手从大衣里伸出来，然后把手指含入嘴里，用力一咬，腥甜顿时充斥整个口腔。
她将血红的手指放至墙边，按照牢靠的记忆，逆着念力流动的方向补画念阵。
是的，逆向补画。
根据梵妮的解说和自己的观察，她大概明白了一件事。若塞尔特的血是顺着念力流动的方向，则是加固封印，这大概是每一代族人的使命。而逆流，应该是开启封印，艾尔帕兰则会因此落入毁灭，这也正是她需要完成的最终目的。
大衣底下，血红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一切都将结束，在这充满罪恶的黑暗之城。她要那些觊觎艾尔帕兰、觊觎塞尔特之血的人，统统沦为陪葬品！
血指在地上画出一道浅痕。念阵补完的瞬间，刺眼的红光乍然闪现，笼罩着整间石室。巨大的念阵浮出地表，通红得好似吸饱鲜血的断罪之花。
对峙中的库洛洛和萨坦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定住了。他们同时运起凝，扫向红光弥漫的石室。
一个巨型圆阵映入两人眼中，将他们瞳孔照成赤色。念阵中间除了看不懂的符咒以外，还清晰的刻着一个血红的单词：Aldebaran.
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串思绪，库洛洛急忙望向墙边。
原本属于她的地方，只剩下一件黑色大衣，而衣下的她已不知去向。
迅猛的将圆张至极限，可除了前方不远处的萨坦，他搜索不到其他任何气息。下一秒，不等他采取行动，脚底落空的失重感便断绝了他不停运转的思绪。
灰尘扬起，细石洒落，石室摇摇欲坠。被黑暗包围，他坠入了深不见底的裂缝。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背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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