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茫》朽之木

4、太阳死去之日

　　“又见面了，莎莲娜，不，伊芙小姐。”

　　把玩着伊芙的猎人证，库洛洛轻佻的走向伊芙，漆黑的瞳中映出那张有些不知所措的脸。

　　看着慢慢向自己走来的库洛洛，宛若微笑的恶魔，仿佛要在迷醉中将自己拉入无穷的黑暗。伊芙突然觉得惊惶不安，她飞快的转过身，一路狂奔起来。

　　风呼啸而过，掠过她的头发，拂起她的刘海，吹向身后那片红得要滴出血来的天空。
　　沾染上血腥的微笑撒旦，这样的他比那晚更加令人窒息，伊芙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恐惧和害怕。如果不逃离那片黑暗，自己只怕会死无全尸。

　　她奔跑着，不知疲惫的奔跑着。

　　时间被锁住般，万物都静止了。只剩自己的呼吸声隐隐入耳，沉重而急促，似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身后的黑暗不断涌上来，狰狞着看不见獠牙的面孔，叫嚣着要吞噬渺小的她。

　　脑海中一片空白。

　　黑色的身影从前方的拐弯处徐徐走出，截断了她的去路。

　　一个急停，伊芙稳了稳因惯性向前倾倒的身子，然后迅速摆好格斗姿势。

　　眼前人的笑容依旧没有散去，双手插袋，头发整齐，没有一丝凌乱感，他就这样毫不费力的追上了急速奔跑的她。

　　意识到自己逃不出即将捏碎她的魔爪，伊芙紧紧攥住手边的衣裙，像是克制着什么。

　　压抑的声音如绝响般，从喉咙中隐隐传出——

　　“为什么？”

　　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库洛洛自信而淡然：“伊芙小姐问的是什么？”

　　某些画面闪过脑海。萨坦馆长颓然落下的手、塔克大叔吐血的痛苦模样、咖啡店老板无力垂下的头……

　　隐忍着激动的情绪，伊芙努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那些没有关系的人。”

　　听到库洛洛的回答，伊芙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没有关系才杀啊。”

　　…………

　　一片静默，时间停滞。没有风的吹动也没有光的照射，一瞬间一切都静止了。

　　松开了因为愤怒而紧握的双手，伊芙的头低垂着，肩膀无法抑制的颤抖着。

　　满满的情绪倾泻而出，如抑制不住的喷泉，涌向前方，冲散了那片黑暗。
　　猛的抬起头，那张因为压抑而憋得通红的小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如潺潺的小溪，顺着两颊滴落在地上，溅起清晰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信仰着救赎的十字架，却还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

　　有些时候，当某种情绪达到顶点，人会爆发出强大的潜能，就像火山爆发那般充满威力。

　　没有等待对方的回答，她抽出身上那支匕首，踏着滑落在地的泪滴，将全部念力集中在手上，向库洛洛冲去。匕首对准了他的心脏，然后狠狠刺过去。
　　没有闪躲，库洛洛稳稳的抓住了发动了「硬」的手腕，眼神中透出无情而冰冷的寒意。

　　残酷的肃杀之气散发在温暖的夕阳下，连无边无尽的天空都被染红。

　　“咔”的一声——
　　什么东西断掉了，伴随着匕首掉落在地的声音，清晰而干脆。

　　“啊！！！”惨叫声划破天际，割碎了夕阳的余晖，火红的云层也被撕裂。

　　集中的念力瞬间消失，意识也在渐渐远离。

　　伊芙握着断掉的右手腕，跪倒在地。站在她身前的库洛洛充满煞气，紫色的缠紧紧包裹在周身，眼底满是杀意。

　　痛，深入骨髓的痛……

　　手腕断的很干脆，骨头被硬生生捏断的剧痛侵袭着她的神经，她弯曲着身子跪趴在地，抖动的十分剧烈。被疼痛刺激的泪腺缓缓溢出眼泪，滴答滴答的垂落，在身下聚集成一片湿地。

　　当那些画面再次闪现，伊芙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从右手腕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大脑，她清醒了些。

　　用左手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她咬着牙，忍着疼痛，缓缓站了起来。

　　库洛洛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行动，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人。

　　慢慢爬起来，摇晃着单薄的身子，走向匕首掉落的地方，将它捡起来。虽然行动不太灵活，却异常坚定。

　　伊芙抬起头看向库洛洛，清澈的眼里满是透明的液体。滑下的眼泪折射出夕阳的颜色，火红的如同掉落的血滴。

　　“萨坦馆长……”微弱的气息念出了一个名字，然后向前一步。

　　“塔克大叔……”第二步。身后的落日射出微弱的光芒，穿过云层，渐渐亮了起来。

　　“咖啡店老板……”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不可动摇的希望。

　　“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人。”步伐停了下来。夕阳瞬间发出刺眼的明媚光芒，从伊芙背后射向库洛洛。

　　“为什么能毫无罪恶感的杀人，那些无辜的人。”

　　夕阳穿过被渐起的晚风吹起的长发，交错着射向库洛洛眼中，明亮的让他眯起了眼。

　　没有等待库洛洛的回答，伊芙再次提起匕首，朝他刺去。

　　逆着光，全身散发着海市蜃楼般的虚幻气息，她像是要马上消失一样。

　　库洛洛没有发觉自己有些失神。
　　感到凛冽的气息正快速的接近，他快步闪到伊芙的身后，眼神闪烁，对着她右边的肩胛骨劈了下去。

　　闷哼一声，伊芙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立马稳住摇晃的身躯，迅速转身，果断的抬起左手，毫不犹豫的刺向眼前的人。

　　两个人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交织着，像是无法逃离似的纠缠在一起。

　　耗费了太多体力，伊芙渐渐坚持不住了。她的右臂无力的垂着，大口喘着粗气，握着匕首的左手有些发抖。可即便这样，也依然不肯放弃。趁着一个小空隙，她猛的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

　　轻松的挡下刺向腹部的匕首，库洛洛突然有些不耐烦。他架住伊芙的手，然后反方向用力。

　　伊芙失力，没有握紧的匕首在自己手上划出一道伤口。伴随着匕首掉落的清脆声，她直直的倒了下去。

　　——匕首有毒。

　　全身麻痹，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伊芙，手指还在微微抖动，似乎是想要抓住些什么。

　　库洛洛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慢慢走向伊芙。

　　泪水贴着沾上了尘土的脸流淌了下来，透出不甘心的眼神。她死死盯着面前的库洛洛，像是要将他的样子狠狠刻入自己的脑海。

　　走到伊芙身边，库洛洛停了下来。

　　“伊芙小姐，您误会了。”库洛洛居高临下的看着伊芙，“这不是救赎的十字架。而且，如果像伊芙小姐这样，想着不能牺牲任何人，那最后只会一个人都拯救不了。”

　　最后一丝意识被剥离，伊芙昏了过去。

　　夜幕如死神般悄悄降临，遮住了微弱的太阳。天边再看不见一丝光芒，连余辉都没有了。

　　看着昏死过去伊芙，库洛洛沉默了一会。他拿出伊芙的猎人证，将它扔在她旁边。

　　“走吧。”

　　街道对面的拐角处浮现出一个人影，一脸严肃的从黑暗里走出来，绿眸在路灯的照射下闪着如翡翠般纯净的光。

　　看了看昏倒在地的伊芙，侠客转身追上前面的库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