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婉兮清扬

6、第六章

　　要说怎么吃才够味？当然是冬天吃冰，夏天吃火锅！还要最辣的那种！
　　于水蓝爱吃辣，兴冲冲的点了些火锅菜，支起下巴看着清泉：“怎么样，吃过火锅没？”
　　对面的少年聚精会神的盯着桌子中心陷下去的锅，偷偷瞟一眼水蓝才摇摇头：“没有，只看见过。”水蓝想起，他确实该在电视上看到过。
　　“很好吃的哦！”掰开筷子，水蓝对着已经端来的菜指指点点，“这个，还有这个，都很好吃！我来下！”
　　清泉只是专注的看着她的一切动作，慢慢的，眼里堆起甜蜜的笑意。
　　水蓝突然问：“刚才在摄影间那你怎么了？”
　　她一个不小心，清泉原本的笑盈盈立刻变了，本来一张脸黑了下来，让水蓝愣了愣。她不禁抖一下，感觉周围空气忽然下降了几度似的。
　　难道是真的在生气？
　　而且和说清泉像女人之后的生气不同。
　　水蓝只好又尝试着问：“告诉我怎么了呀？”
　　清泉抿了抿嘴，静默了好久，才吐出几个字来：“你和那个罗滨谈话谈的好开心。”
　　“咦？”
　　他垂下眼，显得有些落寞：“你也笑得很开心，好象把我扔在一边似的。”
　　水蓝眼珠转了转，想起一个可能来——难道，清泉是在吃醋？这样想着，她也不烦恼为什么他那样不爽了，脸上倒带了笑，勾起唇角望着面前的少年。
　　清泉当然看见她的神色，面色又沉了几分：“你还笑？”
　　水蓝当然继续笑着，“不笑难道要哭呀？”
　　“可是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水蓝笑眯眯的说：“吃完东西你就会高兴起来了！”
　　可是他脱口而出：“才不会！”
　　水蓝又是一怔，算起来今天被清泉弄的发了好几回愣。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也正看过来。可是平日的清澈却变成了今天的阴云密布，里面自己的倒影也模糊起来。
　　她只好说：“清泉，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们先吃东西，好么？”
　　清泉的手紧紧的攥着筷子，手背的青筋越发明显，他似乎越来越愤怒了。
　　过了半天，水蓝以为他就要答应的时候，他竟然筷子一甩，站起来，大声喊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也根本就不想知道。我没用，我做什么都不对！”一转身，扔下她跑了出去。
　　竹筷重重的砸在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啪”。
　　店内也安静了一刻，许多异样的目光都朝这边过来，好久才重新热闹起来。
　　水蓝因为清泉的举动而莫名，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坐在位子上，她一动不动。她知道他是吃醋了，可是饭不该吃么？为什么连饭也不吃就跑掉？为什么要那么生气？难道，她和罗滨那么普通的交谈也有不妥么？
　　她忽然觉得一阵阵的委屈和愤怒。
　　难道清泉就那么笃定她会追过去么？不，她偏不！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别人能够委屈自己的人，这一次做什么要例外？
　　水蓝决定不管他，就开始吃起东西。
　　清泉出了店门就开始后悔，可是要他再回头进门，却绝对不可能。
　　他在店门口徘徊了一下，以为水蓝该出来叫住他并让他回去吃饭，可是等了一会，却只出来几个客人。经过他的时候还逗留一会，说了些话。
　　清泉失望了，他知道水蓝不会出来了。
　　因为从他们的座位到店门，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可是他心中还存着一丝希望，他怎么也不愿掐断。
　　所以他还是等着，直到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水蓝还是没有出来，他放弃了，朝着巷子外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清泉不时与汽车的轰鸣声擦肩而过。
　　他无精打采，只知道机械的迈着步子，却不知去往何方。
　　心底有一个声音来来回回的响起：这样做太幼稚了！
　　可是他不去理会。
　　不，是不愿去理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亮起，光影交织在一起，互相重叠。
　　而饥饿感一阵一阵的袭来，清泉咽了口口水，脑袋已经开始眩晕了。他苦笑一下，果然还是自己不争气，现在的他，大概马上就要晕了。
　　最后，他半睁着眼，看到一片靠着墙的角落，蹒跚着走过去。
　　半昏迷的意识中，晃动着几个人影，朝自己迎上来。

　　于水蓝吃完东西付过帐，猛的想起，清泉如果不吃东西的话会饿晕的！她的脸刷一下白了，一丝血色也看不出。
　　这可真的严重了！他身上没钱，肯定是没办法回家的，也不可能弄到东西吃！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饿晕。
　　水蓝急得团团转，她没想到这种后果，当时也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开始后悔，那时候要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追了出去，就不会这样；要是之前直接顺着清泉的意思，他也不会跑出去；要是……
　　水蓝又后悔又自责，可是……必须想办法！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拳头。
　　对！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清泉。
　　她一个人当然是不够的，找妹妹帮忙吧，何况妹妹还有好些朋友，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本来如果找到鳍师父，能够立刻把坐标确定。可是一个天界的人，要鳍师父知道了，说不准直接过去把他给怎么样呢！清泉可是她于水蓝喜欢的人，可不能出事！
　　水蓝迅速拿出手机，联系上水碧，只要她帮忙寻找清泉。
　　那头沉默一下，然后是妹妹略带苦涩的声音：“姐，他真的挺麻烦的。”
　　水蓝皱皱眉，因为妹妹这样的说法有些不快，只来得及说一句：“好了，帮忙。”就挂断电话，开始寻找起清泉。
　　然而城市这么大，要找起一个没有目的地的人来，真比大海里淘沙还要难。况且已经入了夜，灯光闪烁，更加难寻。
　　嗓子有些渴，脚也有点发软，但还是没找到人。
　　妹妹也没消息，想来也没找到。
　　水蓝望一眼四周，叹了口气，清泉啊清泉，到底在哪里？
　　她喝了口手中的矿泉水，却想到清泉连饭也没吃，水当然更没得喝，此时一定是倒在哪个地方了。
　　手机忽然响起，传出妹妹焦急的声音：“姐，快来，湖山街街口！”
　　水蓝一听完，立刻打了车朝妹妹说的地点过去。
　　黑夜，铺天盖地而来。

　　水碧正急得直跺脚时，终于远远开来一辆车在面前停住，水蓝匆匆跑过来，“小碧，清泉呢？”
　　水碧的话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好久才颤抖着声音挤出几个字：“姐，你自己去看吧……真可怕……”她的眼睛浮起泪光，方才找到清泉的那一幕在眼前回放。清泉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模样，一点生气也没有，身上还全是伤痕？
　　水蓝扯住她问：“那快告诉我他在哪？”
　　水碧咬咬牙一指后面，水蓝这才看见自己家的车停在妹妹身后。
　　她从妹妹的态度上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可还是希望自己想错了。
　　清泉不会怎么样的，一定不会的！
　　他毕竟是天界的人，普通人能怎么样他？
　　可是她更清楚的知道，饥饿中的清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动动小指头，也能收拾他。
　　她最最清楚的是另一点，那时候在火锅店里的女服务生不是说过吗？无论是男是女，只要美丽就行。
　　而清泉，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天呐！她不敢再想下去。
　　水蓝慢慢的，慢慢的走近车边，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在毫不自知的时候，咬出深深的血痕来。在马上就要走到的时候，她猛的收住脚步，闭上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水蓝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才挪动最后一点距离，最后缓缓睁开眼睛。
　　躺在车内的清泉落入她的眼帘，她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
　　下一刻，水蓝总是清亮跳跃的眼中，燃起熊熊的烈火。
　　到底……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对待她的清泉！
　　此时的清泉，已经被水碧喂了些水蓝在电话中交代的食物，可是仍然在昏迷之中。水蓝知道，这是因为他身心所受的伤都太重太重了。
　　她打开车门坐在清泉的身边，手无意识的拿起来，轻轻抚在他的身上。
　　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还有大面积的擦伤，她能感觉到他的虚弱。最触目惊心的却是腿上的血迹，现在已经从鲜红变得暗红，可是——依旧狰狞！
　　水蓝的心如同刀搅一般的难过，看到这样的情形，她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抚摩着那一道道伤痕，一边咬牙切齿的发着誓。
　　她，于水蓝，一定要找出伤害清泉的人来！
　　水蓝眸中的怒火越来越剧烈，如滔天般泛滥。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水碧不禁叹了口气，为的是那些不小心惹到水蓝的人，也为自己的姐姐和清泉两人的感情。他们之间的情感，何时变得这样热烈？还是——这件事成了催化剂？
　　水蓝试探着感知了清泉的身体状况，虽然虚弱，但性命无忧。他不是人类，自然不能送去医院，现在只好先回家再说。她朝水碧看一眼，妹妹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连忙上来开车。
　　车行如飞，在水蓝的催促中，车速屡屡上升。
　　“小碧，是谁先发现他的？”
　　开车的水碧一心二用：“是我，我运气好，一出来就找到了。”
　　水蓝有些疑惑：“你不是开着车？”
　　“是啊，刚好撞上那些垃圾冲出来，被我的车吓个半死，我好奇的走过去发现竟然是清泉！可惜放掉了那些人。”
　　水蓝冷笑一下：“反正他们也逃不过去了。”
　　水碧偷偷看了眼背后的姐姐，发现刚才水蓝眼中的怒火逐渐转为冰冷，寒气凛凛直逼人而来！唉，姐姐平时和人类完全没两样，可是到了发怒时，就有极高的水平，连鳍师父都曾经吓到过。后来族长说，可能是水族和人类交融之后的变异。
　　这一次，可算是那些垃圾撞到了枪口上。
　　不过她才不会同情那些人呢！

　　在电话中已经接到通知上午父母已经在院子门口，身为族里医官的父亲迅速的给清泉施了医疗之术。果然，他苍白如纸的面色逐渐红润起来，身上的伤口也在慢慢缩小。等清泉在床上躺好时，他全身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可是，身体上的伤害好说。
　　精神上的呢？
　　水蓝木然的看着仍旧昏迷着的清泉，眼中充满着茫然。
　　母亲愤愤地说：“太过分了！这么伤害人，一定要给那些人个教训不可！”
　　水碧偷偷附在母亲耳边说道：“姐已经发怒啦！”
　　母亲乍舌：“那我就要反过来同情那些人了。”她出房间的时候拍了拍女儿的肩，“蓝蓝，不管什么样的伤害，总有弥补的办法，关键就在个人的决心了。”
　　回过神的水蓝虽然一眼也没有看向自己的母亲，却还是点了点头。
　　房间内只剩下她和清泉，就这样静了下来。
　　她明白妈妈的意思，可是个人的决心是否真能做到？她却没有自信。
　　空气是异样的安静，连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
　　水蓝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还有浅浅的两道呼吸。
　　她只能告诉自己，他，没有事。
　　水蓝握住清泉的手，紧紧的握住。她不敢再松开，她不敢想象若是再吵一次架，清泉再跑出去一次，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些人……
　　那些笑得让人发毛的人……
　　为什么要围住他？
　　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
　　为什么要伸出手来？
　　头痛得像要炸裂一般……好痛……无法忍受……
　　是不是，只要看不见那些人，就不会再有这样的痛苦？
　　一定……是的吧？
　　一定是的。
　　一定。
　　原本皱起眉头，额上冒出豆大汗珠，表情痛苦的清泉渐渐舒展，身体也逐渐放松。这才让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水蓝放下心上的大石。
　　他的手指，他被握在她手心的手指，终于动了一动。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水蓝俯下身子，轻轻呼唤着面前沉睡的少年：“清泉？清泉？”
　　他终于有了反应，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在面孔上划下扇子般的阴影。眼皮也在颤动着，大概马上就会睁开了吧。
　　果然，清泉慢慢睁开眼睛。
　　闯入水蓝眸中的，依然是那双清澈无比的双眼。
　　什么也没增加，什么也没减少。
　　那样清澈，像水一般。
　　清泉眨了眨眼，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然后微蹙起眉，迟疑却肯定的叫了声：“水蓝？”
　　水蓝这下总算确定他已经醒来，喜上眉梢：“清泉，清泉！是我，你终于醒了！”
　　清泉疑惑的又蹙下眉：“我终于醒了？我怎么了吗？为什么会一直睡着？”
　　水蓝蓦的停下所有的动作看向床上的清泉，狐疑的观察着他。他这是问的什么话？难道……那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复记忆了吗？但他还认识自己，难道只有中间这段记忆没有了吗？这样是好是坏？
　　可她无从知晓，只能随便回答：“你生病了，又饿着了，所以在床上躺了几天。”
　　说到饿着，清泉似乎还有最后那一点点饥饿状态的破碎记忆，所以立刻扁起嘴：“我还在生气呢！”
　　水蓝失笑，清泉还真是个孩子啊……现在还记着那时候的吃醋呀。
　　她连忙说：“我真的知道清泉为什么生气，是因为不喜欢我和罗滨太接近，对吗？”
　　面前的少年头不停的点。
　　水蓝调皮的笑笑：“不过，你知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点头立刻变成摇头。
　　“那是因为你吃醋。”
　　“吃醋？”不耻下问。
　　“对呀，清泉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喜欢的东西就希望只是自己的呀，所以会吃醋。”
　　清泉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吃醋啊……”
　　水蓝却开始怀疑，他到底明白了没有。
　　不过无论明白不明白，清泉和水蓝的感情如今便可以甜甜蜜蜜开始发展。
　　父亲又来替清泉检查过，不过也没弄明白丢失的记忆去了哪。
　　水蓝不在乎的挥挥手：“反正是不好的记忆，没了不是更好么？”
　　父亲不再说什么，脸上却闪过一丝隐忧。
　　虽然这样选择性失忆并不算十分少见，可这次自己就是觉得怪异。
　　水碧却提到了伤害清泉的人：“姐，不是要给他们教训的么？”
　　水蓝勾起一抹冷笑：“这是当然的。”
　　水碧再次打了个寒战，每次和姐姐说到这事，姐姐的脸色都会立刻发生变化呢！她不知道水蓝变化更的能力，不过据说鳍师父对此也是非常赞赏的，那么一定是很好的咯！可惜的是，由于她于水碧小姐什么也没有，到如今也是毫无法术或者技能可言。
　　唉，真是可悲！连老爸的看家本领医疗术都没学到手。

　　隔天下午，水碧兴冲冲的拿着几卷杂志跑进家门，连声呼喊着水蓝：“姐！姐！快来，快出来！”
　　水蓝与迫不及待的水碧在楼梯上相遇，拉住妹妹站稳：“什么事啊？”
　　“看！清泉！多漂亮！多帅！多酷！多拉风！多……”她简直再也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这服装目录上的清泉。确实，就如主题所说一样，水与火的洗礼！
　　水蓝笑笑：“这个啊，我可是实地目睹拍摄的哦。”
　　水碧的眼睛登时闪闪发亮：“真的吗？那下次带我去好不好？”
　　水蓝惊讶的说：“下次？”
　　“废话，当然了！你知不知道这期卖得有多火暴？有多少少女的芳心都落在你的清泉身上？我强烈要求作为清泉的头号经纪人！然后让他出现在所有能够出现的地方！”
　　水碧如今是完全不再对清泉有任何敌意了。
　　水蓝犹豫着朝清泉的房间看去，这个……似乎她没权利答应。况且，她也不是那么愿意。谁愿意让自己的男朋友成为万千少女的偶像？还是算了，她一个人欣赏就好！
　　“真的不可以吗？”星星眼已经成了苦瓜脸。
　　“真的不可以。”
　　水碧重重的叹了口气，边叹气还边死盯着清泉的房门，可惜人家理都不理。
　　她又忽然严肃起来，很认真的对水蓝说：“姐，我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情况有些不对？”
　　“什么情况？”她大概猜到，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问清楚。
　　“就是你让我去打听的那些垃圾的下落啊！很奇怪，我们的族人居然完全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