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鬼》衍宬

8、第 8 章

　　“等等！”凌墨身形一晃，挡在两人面前。他盯着施行其缓缓地笑了，五官渐渐扭曲，青白的脸色下隐隐泛出着血污般的暗红，浑身弥漫着浓重的死气，“……难怪我等不到。难怪！那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转世？他都不要我了，为什么还不放了我？六百年了，只有我一个人……这不公平。这位公子你来陪墨儿好不好？反正他也爱你，他也可以把你留下来。我们一起等他的下一世，好不好？”
　　“凌墨！”郭烝一把挥开凌墨朝施行其伸过来的手，“你冷静些！你杀了慎之就是犯了杀孽，是要下地狱的！”
　　“地狱？哈，哈哈哈！地狱？我若能下得了地狱，也是好事一桩，不是吗？”这时的凌墨却是什么都听不下去了，他向施行其扑过去，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上一世，我杀了公子，这一世，我要杀了他最爱的人。呵呵……哈哈！哈哈哈！”
　　“不……别……呃……”施行其挣扎着想要掰开凌墨的手，却发现自己只能感觉到他的十指加在自己颈间的压力，却抓不到任何东西。难道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为了夏侯夷六百年前的烂桃花？故人……好一个故人！夏侯夷你这个……
　　郭烝急忙派自己的随身侍卫去找夏侯夷，然后想再扑上去阻止，被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凌墨一挥袖，狠狠地打到墙上，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夏侯夷等人赶到的时候，施行其被凌墨抓在手里已经没有了反应。郭汜和谢格玉都站在书斋外院子的远角处，身边还有没苏醒的郭烝。他们身边只剩了三个护卫，剩下的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勉强能爬起来的又冲向凌墨，再被拍在地上。芜烟看一眼就被吓晕了，硃砂想冲上去，却被夏侯夷挡住。“公子？”
　　夏侯夷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这是白白送死，笨蛋！怎么教了那么多年还是不知道动脑子。以后你可怎么办！算了，我也管不到了，随你吧。听着，等会儿我和他说话，你趁他不注意，把慎之抢下来。明白吗？招子放亮点。”又一脚把芜烟踢醒，“等你家大人醒了，跟他说别太想着我，我对做孤魂野鬼没兴趣。”说完，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走上去，厉声喝道：“墨儿，你在干什么？”
　　“……”凌墨迟疑着看向他的方向，掐着施行其的手没再用力。
　　夏侯夷又换了一种语气，温和地说：“墨儿，你不认识我了吗？”，说完拉开衣襟，指着左胸上方的一块浅色胎记，“你瞧，上一世你刺我的一刀被带到今世了呢。”
　　“……公子？”看着夏侯夷，凌墨的心智似乎清明了几分。
　　“是我，墨儿。我到处在找你。你这些年好吗？”
　　“……公子……我……”
　　“你又哭了？”夏侯夷向他走过去，那语气与神态，端的是温柔多情，“前一世最后见你，你在哭。这一世一见你，你又在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墨儿？”他摸着凌墨厉鬼般的脸，柔声道，“这一世，我有名有利，不害谁，谁也害不了我，我们好好过完这辈子，好吗？”
　　凌墨茫然了，脸色渐渐回转过来，痴痴地看着夏侯夷，手上忘了用劲。硃砂便冲上来，夺过施行其，也放到郭烝一起。凌墨反应过来，想要起身去追，却被夏侯夷按住：“墨儿！墨儿……这是我们俩的事，别去管别人。”
　　凌墨看了看夏侯夷，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低头笑起来：“公子以为凌墨是笨蛋吗？什么我们俩的事？”他猛一抬头，眼中凶光毕现，“不是为了那个人，公子你根本不会来见我！”
　　“墨儿……”
　　“是不是？是不是！你根本就不要我了！”
　　眼看着凌墨又要狂暴起来，夏侯夷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墨儿。是我错，都是我的错。我要你，我怎么能不要墨儿呢？我这一世只陪着你，也只要你陪。然后这一次带着墨儿下冥府、入轮回，再也不把你孤单单地留在人间了。好不好，墨儿？”他一边哄着凌墨，一边示意硃砂把施行其他们都带出去，带得越远越好。
　　“……入轮回？”
　　“嗯。就到这一世了。这一世结束我们就入轮回。”
　　“我真能入轮回吗？我杀过人。”
　　“唔……没问题，他该杀。”夏侯夷瞪着郭汜：你怎么还不走？不是九五之尊，万金之躯吗？快滚！
　　郭汜用口形告诉夏侯夷：“稳住他，我召了得道高僧，等会儿就能除了他。便宜了你小子。”
　　“不行！”夏侯夷忍不住出声喝止。他从没想过要除掉凌墨，凌墨没有错。
　　“公子？”凌墨愣了一下，扭头看四下，人已撤了大半，自己刚才掐得半死的那个人更是不知踪影。“……”原想着，即使他已经不爱了，但若是能两个人一辈子，再一起入轮回，也好。可原来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全是——他朝着夏侯夷伸出手，笑得妖媚：“既然公子也说了‘该杀’，那你就死吧！”
　　夏侯夷心底暗叫一声“糟糕”，他是做好了死的打算，但能活着谁想死？况且自己死了，对谁都没好处。可这下……杀千刀的郭汜，自己要真做了鬼，不杀死他也烦死他！“墨儿，你冷静一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墨儿！”
　　“我不信！我不要再相信了！你总是骗我下一世会好好对我，结果根本不是这样！你骗我马上就会来找我，可是我怎么等都等不到！”这次，凌墨没有哭，他在笑，一声连一声地大笑，“哈！所以，我不要等了。我要公子来陪我。你来陪我吧，生生世世也可以……哈哈哈哈……”
　　“墨……墨儿……”夏侯夷抓着凌墨的手，挣扎着说话，“你要我死……我……我没有话说……可是……可是这真是……真是你想要的么？墨儿……墨儿……你醒醒！”
　　可是凌墨这时早就什么都听不进了，他想的只有杀了眼前这个人。
　　夏侯夷在挣扎。这条命最后交待在凌墨手里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如此一来，自己这世的挣扎又算什么？呵！笑话，真是笑话了！不做凌容活，终究还是做凌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