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过季(修改版)》狐狸檀清

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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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松，我原以为你懂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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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缠着我，日日夜夜。
　　明媚的春天，满山不知名的野花，有微微的风。
　　枳城的春天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我和松坐在草地上，他翻看着一本外国小说，精致的侧脸被春日暖阳衬得分外柔和。我的头放在他的大腿上，嘴里衔了根马尾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昏昏欲睡。
　　这时候，柏哥哥来了，带来他的新娘，安。
　　她说：“我叫齐安，你们可以和柏一样叫我安。”
　　安的笑，很美，像个天使。
　　不同于枳城纯朴的少女，她的举手投足都富有都市感，却又让人感到温暖。
　　她向我伸出右手：“你就是柏口中常提起的瞳瞳？”，落落大方。
　　我躲在松背后，抬起头向松求助，却发现松不寻常的眼神。那是电光火石般闪过的激动眼神，那个眼神我未曾见过。
　　这让我害怕。
　　就像儿时一个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时的心情。
　　一下子没来由讨厌起这个突如其来闯进我们生活的女人。
　　我的预感成真。
　　松不再满足于与我一起玩耍打闹，他总爱和柏哥哥、安凑在一块，讨论看过的小说，听过的音乐，甚至偷偷改良了一个收音机收听国外的广播。
　　当那些软绵绵的音乐从小匣子里播出，我看到他们陶醉其中的表情。那时候的松，正当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说话时总是众人的焦点。他很骄傲，不轻易赞美人，可是他不止一次笑着捶柏哥哥的肩膀，无不羡慕的说：“你从哪里拐来这么个人？”
　　站在他们背后，遥遥看着他们的我比他们看得更清楚。用我尚稚嫩的双眼，记住所有人的一颦一笑。松看安时明亮的双眼，那是种始终带着绝望的欣喜。安习惯安静的脸上，因为松的妙语喜笑颜开。柏哥哥始终沉稳微笑的嘴角。
　　我被排除在外，因为年纪太小，无法与他们沟通。
　　他们说的书籍，我从未看过。
　　他们听的音乐，不是我所喜爱。
　　我看的漫画，他们觉得幼稚透顶。
　　而这一切，在安来之前都不曾存在，或许被淡化。可自从安的到来，它们成了我与松之间无形的墙。他彻底把我忽略了。
　　不止一次，我恶毒的诅咒，安不在就好了。
　　场面一下更换。
　　美丽的烟火，震耳的炮竹，红色的喜字，安和柏哥哥的婚礼在江边举行。当别人还在穿旗袍或者租穿婚纱的年代，安的婚纱是专门到外地婚纱店定做。即使人生也许就穿那么一次，即使价格对于才参加工作没多久的柏哥哥来说是个完全的奢侈品，她也要彻底拥有属于自己的，任谁劝说也不理会。
　　大人们对她那种固执无计可施，陈妈妈甚至皱着眉头说了她几句。我偷偷从漫画中抬起头，看向眼睛泛红却神情倔强的安，有些幸灾乐祸，也有些不解。花那么多的钱，买一件只穿一次的衣服，不觉得划不来么。
　　婚礼的时候，看到穿着白色婚纱，笑得灿烂的安，我突然又很羡慕。
　　身旁的妈妈望着那个白色身影，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浪漫能当饭吃吗？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柔弱，性子那么固执，容易钻牛角尖啊！”
　　那时的我是听不懂这些话的。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柏哥哥和安的身上。
　　直到那天，我才清楚地感到，柏哥哥不再属于我了。虽然我第一喜欢的是松，可是看到柏哥哥与安在婚礼上的亲密，心里仍然觉得难受。
　　草草咬了几口蛋糕，我跑到礼台旁，找到闷闷坐着的松，拉起他的手说：“松哥哥，我们出去玩，这里一点都不好玩。”
　　松先是抬起眼，然后才缓缓将头扬起。
　　充满血丝的双眼中不断向外释放熊熊的烈火，叫嚣着要将所有靠近的人灼伤。平日的温和消失殆尽。
　　我吓得一下子松开抓住他的手，呐呐地说：“松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能怎么？嗬嗬……”他阴阳怪气的低声笑起来，让人不寒而栗。我小心翼翼再次拉起他的手：“松哥哥，我们出去吧。”
　　他阴郁地看我一眼，突然厉声说：“滚开！”
　　这次是真的吓傻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凶的对待我，从前的他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我的。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无缘无故的发火了。不过想要与他一起离开婚宴现场，竟惹得他大发雷霆，让我滚开。
　　霎那间，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转身就走。
　　心里委屈，于是四处告状，申诉他对我的不好。大人们自然责怪他，不应该以大欺小。第二天，迫于长辈的压力，他无奈地向我道歉，还用野花作成花环送给我。
　　于是轻易原谅他，开心的将花环带在头上，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
　　那时的我，快乐多么简单。
　　那时的我，傻得可以，早该猜到的，不是吗？他那时已经爱上安了。

　　阴冷的枳城冬季，窗外阴雨绵绵，雨珠顺着窗户滑落。隔壁安的哭叫声震耳欲聋，她为什么要哭，那么吓人。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可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仍然钻进来。
　　陈伯伯陈妈妈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度年假。空荡荡的屋子中，那哭叫声在四处回荡，仿若鬼哭狼嚎。
　　不知隔了多久，婴儿细微的哭声穿过那哭叫声而来。我这才想起，安要生宝宝了。可是，陈妈妈不是说过，还有两个月吗？慌张地跑去，使劲敲门，敲了好久，柏哥哥才开门。
　　借着月光，我看到柏哥哥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皱皱的婴孩在里面细声细气地哭着。
　　卧室中，几个护士正在收拾东西。
　　然后，我看见了安。
　　苍白的脸庞斜倒在床榻上，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染红，米色的床单被染成血红色，连地板都是一滩滩的血，甚至还有血不断从她的□□流出。护士用一张白布草草将她的脸上盖上。
　　我知道那个的含义。
　　她死了么？
　　那个夺走我所有宠爱的人终于死了么？
　　松呢？！等我反应过来，去找松，他不在屋子里，我找不到他。
　　安死了，早产带来的血崩，护士赶到时，连送去医院的时间都来不及了。孩子顺利生下来，可是她死于失血过多。
　　直到第三天的葬礼，我才看到松。
　　松的眼泪，树林中的阳光。
　　然后是六年前那个隐秘的夏夜。
　　或近或远，过往的记忆将我牢牢困住，让我无法挣脱。
　　这个梦长得似乎永远没有结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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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他跟单位请了一个月的事假。
　　我等了他一个星期，旷掉了所有课程。
　　每天我都躺在床上，不停的做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所以，当钥匙转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甚至以为那只是我众多梦中的一个，那么不真实。虽然衣服面容依旧整洁，但他比以前看起来更加疲惫。
　　他看了躺在床上的我一眼，皱眉，然后坐在地板上。
　　沉默许久，似乎还在酝酿情绪，终于，他一字一顿地说：“小瞳，我们，结束吧。”
　　我只是呆呆的望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在等待的这一周里，我将我们可能有的结局想了许许多多。对于他的话，我并不意外，只是悲哀。
　　他，不是一个够担当的男人，从他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就明白了。只是即使明白，对他，我也不得不爱，不能不爱。爱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规律所循，世间他人再好，不爱就是不爱。而他，哪怕千疮百孔，我也是爱的。所以我要追随他，给他勇气，让他停下来看我，只看我。
　　我赌的是他对我的爱，我到底输了。输得心不甘情不愿，输得彻底。
　　“为什么？只为了唯一的一次争吵？松，你这个理由不充分。”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激动，好好说话。
　　“和你在一起太累了。你是我的过去生活的一分子，每当我看到你，都会提醒我的伤痛，提醒我不要忘记过去，不要忘记那样子的过去！小瞳，当我对不起你，随便你打我骂我，我都愿意承担。”他别过头，不看我的悲伤。
　　“你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你的过去就那么不堪？你错得离谱，当初爱上安是你错误的开端，你的逃避是你错误的继续！你当真以为不和我在一起，就可以忘记过去？是你自己放不开，不是过去缠着你，你懂吗？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努力呢？现在比过去不是更重要吗？”
　　他苦涩的笑笑，递给我一张红色的帖子：“我已经决定下个星期和陈姐结婚。你也认识的，森牧的老板娘。”
　　原来，他连后路都已经想好。
　　真正要与我断绝了关系。
　　“你连努力都不愿意……我不懂，那个人就那么好，我就那么不堪？为什么别的女人可以，我就不可以，只因为我知道你的过去？松，你拒绝我的理由太牵强。”
　　可是，又能怎样？
　　就这么失去？不甘心，却也没有力气再去争什么，我的坚持，我的勇气，早在对他的爱中一次次被销蚀磨光。
　　现如今，只剩下残破的躯体。
　　他低下头，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是我辜负你。”
　　深深看了眼他的背影，我走出那扇门。
　　眼泪在门关上的那一刹，悄然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