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被谁算计》姚夏

31、棋局

　　泰宇的电话一整天都关机，我下班就急忙往家里赶。上了十九楼，门铃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却开了。

　　泰宇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双目发红，看起来连胡子也没有刮。见了我，依然站在那里，右手撑着门框，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脸色肯定也很差。想起许一诺的话，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我到底知不知道泰宇是什么样一个人？他想消失的时候就连电话也不接，答应讲给我听的事情却一直回避，更加过分的是，现在居然还不准备让我进门。

　　就算是看见了那个视频，也不至于这样大的反应吧？门里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我吸了口气才有勇气开口：“我是不是不方便进去？”

　　他还没有开口，里面的人探过头来，原来是心宇。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脸上似乎有还未干透的泪痕。

　　泰宇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晚点再下去。”他这样子，肯定又是和那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秘密有关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盯着他清清楚楚的说：“如果我可以选择死的方式，我希望是比较痛快的那一种！泰宇，你知道为什么说凌迟是最残忍的刑罚吗？因为一刀刀割下去，每一刀都那么痛，你都会有感觉，但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尽头。”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不受控制的发抖。

　　心宇拉开泰宇的手，走了出来：“小池姐，能不能到你家里？整件事，由我来告诉你。”明明初相识，但是她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熟悉我一样。泰宇拉住她的胳膊：“心宇，你先回去，让我自己来说。”心宇吸了吸鼻子：“事情是因为我才会这样，我说应该会比较容易。”

　　心宇的泪慢慢的流下来，让人看着觉得不忍。我摇了摇头，说：“心宇，也许应该让泰宇自己告诉我。”心宇用手背擦擦眼泪：“我哥要是会告诉你，就不会等到现在，事情也不会象今天这样。”

　　可不是？我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吧？我默默的转身往楼下走，我可以听见他们两人跟过来的声音。泰宇似乎试图拉住心宇：“你能不能听哥哥的话？”心宇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哥哥，这一次不行。”

　　下了楼，我默默的开门让他们进去。

　　泰宇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心宇坐在沙发上，捧着我递给她的茶，望着我：“小池姐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很久了。”她甫一开口就让我惊讶，但是我只是坐着没有答话。

　　“我第一次见到一诺哥，是在加州的一家医院里。他把我从冰冷的河水中救了起来，医生说幸亏一诺哥在第一时间用了最正确的急救方式，我能够活下来。可是也许对一诺哥，那就是不幸的开始。我从小就是个不正常的人，自闭，胆小，一整天都不和人说一句话。那一阵子，一诺哥天天都会去陪我，给我讲很多故事。讲得最多的，就是小池姐你。”

　　她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往下流，似乎难过得说不下去了。许一诺和泰宇都说她不爱说话，但是这一刻我完全看不出来。我递了纸巾给她，她拿过去擦了擦脸，接着说下去。

　　“长大以后，那是我第一次会对着哥哥以外的人笑，我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虽然我对着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然后我开始努力学习，想报考医学院。因为我晕血，又胆小，爸爸和爷爷全部都坚决反对。哥哥之所以会进天成，就是为了让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的哥哥，为了我，从来都是可以随时牺牲他自己。”她的泪越流越多，让我几乎不忍心听她再讲下去。

　　可是她只是又拿了纸巾擦擦脸，接着说：“其实，我只想远远的看着一诺哥就可以的，看着他微笑，就已经觉得温暖，觉得人生还有希望。可是，哥哥他不明白，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他和女友分手。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我只想在他离比较近的地方呆着就好。”

　　我的心开始发冷，虽然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够听着心宇讲：“小池姐，对一诺哥来说，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也许我错就错在不该那么贪心，我只要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就好，为什么还要到医院呢？所以，哥哥才会对你这样。对不起，小池姐，我一早就知道，我哥哥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我。”

　　她不住的擦着眼泪：“当静言对我说你们在一起吃过饭，我就开始一次次的求哥哥离开你。可是他却说，只有这件事不能够答应我。他为了弥补不能够答应我这件事情，才会在受到爸爸挑衅的时候答应我不反击；会在明知道不行的情况下答应我收购乐天。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害怕。那个礼拜天你到医院找一诺哥，我偷偷的跟着你们。看见一诺哥难过的样子，我真的很恨自己，也恨我哥哥。他以为这样就是他对我好的方式，可是我真的很讨厌。他用了我最讨厌的方式，伤害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我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我甚至听不清心宇的声音。原来我一直以为的爱情，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别人早早设下的局。而且还是为了对付一个对我来说也是那样重要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大脑不再是一片空白，我能听见泰宇在轻声叫我：“千帆，千帆。”

　　我冷冷的看着他，也许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我有什么反应？原来我真是怎么傻，他一早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为了心宇，他什么都可以做。也许他真的提醒过我？是我太笨，慢慢的心甘情愿的做了他的棋子。

　　我很想摸摸自己的脸上有没有泪，可是，也许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我的手竟然抖得怎么也抬不起来。多少年我没有觉得这样冷过了？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唤我：“千帆，千帆，你开口说句话好不好？”

　　这个亲手把我推进地狱的人，他为什么看起来还不开心？是因为我不够歇斯底里，让他感觉不到成功的快感？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哭，就算让他赢了，我也该姿态好看的离开。我起码要正常的面对许一诺，如果我能够表现得风淡云轻，他也许不会很难过。

　　我想起许一诺说的话：“小池，如果我说出这个理由会让我很受伤，你是不是还坚持要我说？”我是多么可笑，居然会为了一个千方百计设计着我的人，对许一诺心怀芥蒂。

　　其实，成泰宇也是多么的可笑。我和许一诺早已经亲如手足，这居然也会让他误会，做出这样无聊的事情。

　　当我终于有力气开口，声音连自己听来都觉得刺耳：“你是不是答应过可以许我一个愿望？”看看，什么时候了，我还尽记得些不相干的事。但我能看见他在点头，我接着说下去：“那我希望你能够把自己变得不见，永远从我面前消失。”

　　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他。他在我的生命里扮演了一次上帝，把我当成他棋局上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讽刺的是，这颗棋子竟然自己入了局，认为棋手爱上了自己。

　　也许是因为我的反应没有象他预期的样子，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尽管觉得双目刺痛，我还是努力的让自己盯着他。似乎过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不过也许就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他叹了口气，终于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刹那间发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身体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整个人都蜷缩到了沙发上，我要从头至尾的好好想一想，在我大脑有限的记忆中找出那些被时光隐藏了的端倪。那些曾被我忽略了的细节，哪怕微小如芥末，也关系到我是怎样陷入陷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