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梦回深市

23、离开

　　杨钰走进机场大厅，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背着一副画夹。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有人忙着分别，一脸伤感，有的人忙着团聚，正紧紧相拥。回过头，再看看来时的路，没有其他的人来送别。
　　“小钰，走吧，飞机要起飞了。”杨素拉过杨钰的行李箱。
　　杨钰答应一声，心中若有所失。紧走两步，跟上杨天明和杨素。
　　自那一日后，杨钰便动了想去国外留学的念头，只是当时自己心中很是惴惴不安，结结巴巴地给杨素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本以为杨素会担心给杨天明添麻烦，而不答应，或者是舍不得自己到国外去。没想到杨素没有显露出为难，也没有显露出舍不得的神情，很是让杨钰吃惊。
　　原来杨天明，也早就跟杨素说过了杨钰就学的事情了，想着家庭条件还行，希望杨钰到国外接收更好的教育，杨钰学的是油画，毕竟外国的教学水平是要高出国内许多，以后杨钰回国后前途也更好。杨素当时没有同意，并不是她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不想给他更好的求学环境，只是觉得杨天明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杨钰，都是无可挑剔的，她很感激，也加倍的对杨天明好，同时为人处事更加的低调，也不愿在这些问题上劳烦杨天明太多，另外一层意思也是不希望杨钰离开自己太远。只道，“小钰在学校成绩不错，相信通过高考也能进入好的一家学院的，出国太远了吧？”
　　听妻子这样一说，杨天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说到：“国外的教学水平哪里是国内能够比的，况且，你不希望小钰以后有更好的发展吗？”杨素答道：“我看国内就有好几家不错的，凭小钰的成绩，应该没有问题的。”杨天明微微叹息一声，道：“素素，你还是跟我这边客气，凭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对你还不了解吗？你不过是怕麻烦我，哎，你还是没原谅我吗？”杨素微微一愣，没想到杨天明忽然说起往事，忙双手握住杨天明左手，“天明，我不是这个意思，确实，我也舍不得小钰走那么远，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你不希望他在我们身边吗？”杨天明也知道杨素不喜欢提起往事，也就顺着说到：“素素，我还是说不过你，那这个你就问问小钰的意思吧，如果他有这样的愿望，做爸爸的肯定也要满足他的。”杨素哪里不明白杨天明是顺着自己的，当下也很感动，心中却明白，杨钰如果真有出国的想法，自己也会想方设法实现他的愿望。
　　是以，杨钰在提出自己想出国的时候，杨素并没有吃惊，只是温柔地看着杨钰，问道：“我可以知道小钰为什么想出国吗？”杨钰见杨素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而是问自己出国的原因，表面上镇定，心中却有些恐慌，害怕杨素知道了什么，虽然自己心中有过那样的想法，却一直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十五六岁的年级，已经知道了舆论的压力是什么，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感情，都不会被众人接收，恐怕杨素和杨天明也更难以接收，到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爸妈又该如何伤心，所以从来都是暗藏于心底。实际上，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那件事情，杨钰自认能够隐藏感情于心底，不起波澜，谁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的心也没办法保持平静了，只想着能够离那个人越远越好，才有了出国的念头。
　　杨钰镇定地想了一下，回到杨素说：“之前朱老师就建议我去国外深造，我也觉得我现在画风越学越有些呆板，也想到国外吸收更多的技巧。妈妈，你也知道，不管学什么也都要能够致用，我希望到国外学习设计专业，这一个专业我听朱老师提过有几所学院都不错，不过都在国外。”杨钰朝杨素吐吐舌头，有些调皮。朱老师就是专教杨钰油画的老师，实际上他是对杨钰说过，杨钰对画画很有天赋，可以到国外吸取众家之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杨钰却是换了个更能够打动杨素的说法，更深层次的原因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的。
　　杨素听了杨钰说的，连学什么专业都想好了，看来杨钰也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也就点点头，温柔道，“其实以前你爸爸也说让你出国，当时我说也看你的意思，既然你也想好了，那我们就跟你爸爸说说。”杨钰没想到原来杨天明这么为自己着想，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杨钰有事感动得不行，心底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杨素和杨天明。
　　出国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杨天明在杨钰毕业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外国一所艺术学院，杨钰也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拼命复习、作画，终于在暑假就拿到了丹麦设计学院的入学OFFER。当努力的劲头过去之后，终于想起来他的朋友和室友们。
　　杨钰一一的跟李俊他们打电话，说了自己终于拿到OFFER的事情，大家都恭喜杨钰，说着让杨钰请客，作为这段时间忽略大伙的补偿。当打电话给刘璟的时候，手机仍旧是关机状态，也不知道究竟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也和夜凌他们去刘璟家看过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家中不像有人的样子，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任何回应，三人只好又各自回家了。杨钰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但也只能发了电子邮件到刘璟的邮箱，希望刘璟看到之后能够回邮件，只是后边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包括后边打算出国留学的事也说了，也是一样，刘璟这人和家人，好似就这边消失了一样。后来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后来从班主任那里得知，刘璟请了长假，三个人才终于放心下来，最终也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杨钰又跟秦月打电话，有些尴尬，有些期待，最后却得知，秦月和夜凌之前的一些误会已经解除，两个人又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已经到处游玩去了，杨钰一拍脑袋，才反映过来，前几天他们确实来过电话说毕业旅游什么的，自己当时也在等考试结果，心不在焉，就敷衍过去了，没想到他们都已经行动了。原本想好的大家一起聚一聚也只得作罢，心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送了口气，总之轻飘飘的。
　　最后，还是只和李俊，史竟，李烈，李寻加上杨钰自己五人吃了个散伙饭，算是给杨钰践行，也当是对高中生活画上最后的句号。席上大家都大声的说着高中三年糗事，谈论那个肚子像皮球刘班主任，只怕把手脚一缩，可以当个球来滚一滚，大家一阵哄笑。有说着史竟追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每天下班之后都跑到人家教师门口堵人，每天早上到人家寝室门口蹲点，搞的女孩子以为遇到变态，哪里知道史竟的感情，最后告诉给老师，最后史竟被班主任训了一通当作交差。没法，刘班主任也是护短的人，做个面子就放过了史竟，不然还不知道史竟怎么丢脸呢。又是一阵哄笑。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大家喝得都有点多，笑过之后却又都伤心起来了。几个大男生便开始相互搂着干嚎，旁边吃饭的人纷纷头来诧异的目光。几人浑然不觉。
　　出国的日子定在八月中旬，行李这些都由杨素打理好了，本来说好了杨钰一个人去丹麦，哪知杨素硬是不放心杨钰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第一次向杨天明闹别扭，也要陪杨钰一起去，也根本没考虑到自己不会英文，跟着过去只会沟通障碍，杨素却不管这么多，一心想跟着儿子一起去。没办法，杨天明只得顺着杨素，最后决定也跟着一起过去，过一段时间就把杨素一起带回来。
　　8月16日，正好是星期天，阳光明媚，杨钰经过那条满是法国梧桐的路，心中涌现出舍不得，简直一步三回头，跟陈姨道别，陈姨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几年的相处，陈姨早就把杨钰当成自己的孙子般疼爱这，乍然要分离，这伤心哪里能够道得尽，杨天明和杨素只有不断的安慰，说杨钰只是出国留学几年，很快就回来了，何况还有寒暑假，杨钰也会回来的。好容易才安慰住了陈姨。三人才终于坐上车，驶向机场方向。
　　杨钰看着窗外的阳光，梧桐树，还是那条路，还是一样的阳光，杨钰忽然想起了和夜凌他们第一次去露营的情景，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只是后来，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倾斜，每一次聚会变成痛苦兼着甜蜜的折磨和享受。后来对着秦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对于刘璟，杨钰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只是大家都是和以前一样，一起疯一起闹，虽然明明知道有些事情都在慢慢变化着，也许没有人没有体会出来吧，不过大家都很珍惜彼此，也就这么一直一直在一起。
　　所以，自己的离开也算是一种必然吧，对过去画上终止符，然后，大家都可以重新开始了。杨钰这样想着。但内心的苦涩却怎么也骗不过自己。
　　杨素在旁边回忆着是不是有落下什么东西，杨天明则在专心开着车，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一边发呆的杨钰。
　　这个季节，是生命最旺盛的时候，杨钰的脑袋了的思绪，如果也有生命的话，应该就像成长茂盛的荒草吧，乱糟糟的，有些迷糊，有些纠结，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然后，机场就到了。
　　杨钰拖着自己沉沉的行李箱下车，心中其它的烦闷都被一种刘愁别绪占满了，这种时候其它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回头往往希望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说一声“别走吧”，杨钰想，自己就真的可以不用走了。只是，他早和他的她离开这个城市，走到了他也不知道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蹭着往前走，杨素还以为他行李太重，结果行李来，催促杨钰前进。杨钰笑笑，是呀，大家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再见了，这个城市。紧跟着杨素和杨天明走过检票口。
　　机场大厅里边，一个戴棒球帽的少年，帽檐压的低低的，遮住了额头，呆呆望着检票口的方向，看着杨钰远离的背影，良久良久，已经看不见了。才慢地转过身，走到一辆高级私家车，上车，离开。